第11章 争風 她反而楞住許久,一時分不清眼前……

裴雁君本今日約了阿寧想要在府中商議密信的去處,想要趁着宮宴之際查探一番,不想跟周意然一道出來。誰知一大早周意然到了将軍府便吵吵鬧鬧,惹得他一陣頭痛。母親一直惦念着在京城的妹妹,礙于德妃的面子只好陪她出來走走,阿寧那邊派人去傳信另定了時間。

芊月閣裏,裴雁君負手而立站在店中央,與周意然的歡天喜地截然不同。他四處環視一下,提不起多大興趣。感覺到身後似乎有目光盯着自己,下意識地往那個方向看去。

身後空無一人,只有一道門。長長的門簾一直垂到腳踝處,只能從最底下看見一雙繡鞋。屋內的人似乎只穿着貼身的衣物,腳腕處暴露在外面,皮膚白皙,纖細的腳腕那處的踝骨形狀長得很好看,一看便知道是個女子。裴雁君瞥了一眼,便迅速移開了眼神,暗自懊惱,雖然是不經意,可看見女子腳踝這樣隐私的地方實在失禮。

他心中有細微的慌張,一時把周圍的聲音都忘在腦後了。

“表哥,你來比一比尺寸和這個料子。”周意然忽然出聲叫他。

幾乎沒有半刻遲疑,裴雁君立刻跟着那小厮走進了另一處後屋。

謝昭玉出來之時,正巧見裴雁君往另一處後屋走去。她打量了一眼,不動聲色的轉過頭,仿佛從沒注意過那邊的事情。量完尺寸,女夥計引導她選一匹料子。謝昭玉不急不忙地一匹一匹看過去,先是選了一匹淡紅色的織花料子,随後目光落在一匹棗紅色的緞子上。

那緞子光澤幽然,顏色半紅近黑,印有錦雲的暗紋提花,看着莊重又素雅。謝昭玉想了想,狀似不經意地問道:“方才那位男客要做的是什麽衣裳?”她的聲音不大不小,正好叫周意然聽見。見有人問裴雁君的事,她好奇地回身瞧了瞧。

“是要做一件外袍。”一直呆在外面的小娥輕聲回答。

拍拍那匹殷紅色的料子,謝昭玉招呼那女夥計來,笑道:“這匹料子我送他,同樣做一件外袍。”

周意然走過來上下打量着謝昭玉,長得是個極好看的美人,穿着一身鮮紅色,衣裙是幾年前的舊料子。頭上除了一根白玉簪子沒有一點別的裝飾,仔細看過去,那根白玉簪子上似乎還有一道斷痕。這樣的女子一看就不是什麽大戶人家或書香門第出來的,小門小戶的人見識短,看見表哥這樣俊朗的男子便主動示好,顯出一股子輕浮之氣,怎麽配得上表哥。

還沒等女夥計點頭,周意然輕哼一聲,瞄了一眼那匹料子,“初次見面小姐就贈男子衣裳,怕是于理不合吧。再說這樣妖豔的顏色,我表哥也不喜歡,姑娘還是收回去吧。”她防備地瞧着謝昭玉,不屑之情溢于言表的樣子看得謝昭玉有些好笑。

“你怎知是第一次見呢?”

恰巧此時,裴雁君從後屋走了出來,看見屋內對峙着的兩位女子,腳步一頓,一時沒明白謝昭玉為何會出現在這兒。

周意然以為謝昭玉說大話,正好裴雁君出來,于是轉頭對着裴雁君,略帶嘲諷道:“表哥,這位姑娘說認識你呢。”

裴雁君抿抿唇,對上謝昭玉打趣的眸子,沉默半晌。清雲山一事讓二人熟悉起來,可這反而令他感到些不安。無論是自己會武功的事還是清雲山的事,都不能被外人知道,如果自己與謝昭玉表現出熟悉,被別人問起緣由,卻免不得要提到這兩件事。況且,父親的死與朝廷脫不開幹系,謝昭玉是否牽扯其中尚未查明,她又莫名很了解自己,樁樁件件都讓裴雁君心有提防。因此那日回城之後,他便刻意與謝昭玉保持着距離。

沒想到今日會碰上,雖然還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但他是知道周意然的脾氣的,必然是她主動挑釁謝昭玉。真要論其身份來,周意然必然是敵不過謝昭玉的。思慮再三,裴雁君還是上前對謝昭玉躬身行禮,“長公主殿下,意然不知殿下身份,多有冒犯。”

他借着這話點明了謝昭玉的身份,語氣中刻意的疏離叫謝昭玉的笑意淡了淡。她摸着手中的料子,垂眸看着裴雁君的頭頂,半晌沒說話,任憑他低頭站着。剩下的三人沒想到謝昭玉的身份,一時也愣在原地。屋內安靜片刻,連謝昭玉摩挲布料的聲音都清晰可聞。

周意然從小只聽過謝昭玉的名字,沒見過她的人。雖然別人都說謝昭玉惹不得,但周意然見到的就是一個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女子,甚至當着別人的面給自己和裴雁君難堪,從小沒受過什麽委屈的周意然自然壓制不住自己的火氣。

她先福下身子行禮,而後不情願地道:“長公主殿下該叫表哥起身才是。”

謝昭玉瞥了一眼,“我以為不用我知會,萬事世子自己會決斷呢。”這話的聲音比方才冷了許多,外人只當是周意然惹她生了怒,只有裴雁君這位當局者聽出她在暗諷自己不明緣由的刻意疏遠。

謝昭玉徑自坐下來,眯眼看着裴雁君。既然他有意裝陌生,那自己就配合他。于是又道:“這些日子對世子多有叨擾,我想送一匹料子給裴世子,十公主不許,裴世子自己說呢?”她故意把‘叨擾’兩個字加重,想看看他的反應。

裴雁君起身,表情淡淡的,看不出波瀾:“既然是殿下賞賜,沒有推拖之禮。”

周意然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人,想起剛才的對話,又見謝昭玉抓着不放逼迫裴雁君答應,自覺沒了面子,不甘落于下風的她依舊想要阻攔,“可是……表哥今日選的進宮赴宴的衣裳,顏色太過輕浮似乎不妥。方才我們已經選定了一匹墨藍色的料子,長公主殿下就不必破費了。”

“意然。”裴雁君低聲呵斥一句,叫周意然住了嘴。

謝昭玉面色不改,“既然這樣,就請裴世子自己選擇吧。”

三人雖然都是笑着說話,可言語之間的劍拔弩張已經掩飾不住。兩個夥計對視一眼,有些擔心這些人在鋪子裏吵起來。女夥計咬咬牙站出去陪笑着:“二位也不必争執,正巧這藍色的料子鋪子裏有做好的成衣,這紅色的料子呢,前些日子有人定了一件,我瞧着那人與這位公子身量差不多,外袍不貼身,不如兩件都給公子試一試,瞧着哪一件穿着舒服合适再選,如何”

謝昭玉沒講話,似乎還在堅持自己剛才的決定,把選擇的權利交給裴雁君。周意然知道墨藍色是裴雁君常穿的顏色,心中有些得意地斷定兩相比較必定是自己勝過謝昭玉,于是晃了晃裴雁君的袖子,央求他答應。

今日外出本就不是裴雁君本意,如今周意然又惹出這樣的糾紛來,再看看謝昭玉此刻一副淡然的模樣,他只想着趕快結束此事,便點了頭。

先試穿的是那見棗紅色的長袍。這料子滑膩舒适,裴雁君雖然不常穿這個顏色,卻也并不排斥。他換好衣服出來時,屋內衆人的眼中皆是一亮。常年習武的原因,裴雁君的身材比例極好,寬肩窄腰,身姿挺拔。此刻穿着這件紅色的袍子,較為鮮亮的顏色愈發襯得他唇紅齒白,不似往日那般沉穩持重,反倒勾出幾分風流倜傥的氣質,像是年輕了幾歲的意氣風發少年郎。

其實他如今也不過弱冠之年,只是平時大多穿深色衣裳,壓住了身上的活潑氣質,顯得老成。如今換了這件衣裳,才顯出真實的少年感覺。

謝昭玉的眼神從他出來的那一瞬就落在他身上,與旁人的驚豔不同,她反而楞住許久,一時分不清眼前是現實還是回憶。她的目光一寸寸掠過裴雁君的眉眼五官,突然覺得心髒像是被人揪了一把,鈍鈍地疼,連帶着有些喘不上來氣。

小娥注意到她的異樣,拍拍她的背,眼神詢問她怎麽了,謝昭玉緩過一口氣,輕輕搖搖頭。

有了這一件的驚豔,下一身墨藍色的衣裳就顯得平平無奇,兩相對比高下立見。裴雁君雖然看不見自己的樣子,從衆人的眼神之中也能看出誰好誰壞。他瞥了一眼謝昭玉,發覺她不知為何臉色有些蒼白,視線下意識地往她腰間的傷口處掃了一眼,不自知地失了失神。

“表哥,你選哪件?”周意然見他看向謝昭玉,還以為自己要輸了,緊忙出聲提醒他。

“就選……那件紅色的吧。”裴雁君地眼神還放在謝昭玉身上,随口答了,後知後覺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話。

周意然臉上笑容一僵,賭氣地跺了跺腳跑出去。裴雁君脫下衣裳,借着行禮的動作深深凝視了謝昭玉一眼,才追出去。

謝昭玉贏了,卻沒有什麽高興的情緒。盡管随着裴雁君的離開,她的窒息感慢慢消失,但卻仍然覺得渾身提不起力氣來。小娥自然是很高興的,只是見她興致不高,也不好明顯地表現出來。

另一邊裴雁君追上周意然,忍不住說了她兩句。“意然,你不該争強好勝的去招惹謝昭玉。她若是真的生氣,你鬥不過她。”裴雁君想起前兩日的事,謝昭玉那樣對自己都狠心的人,周意然這樣的小姑娘根本不是她的對手。

周意然還很是不服氣地頂嘴,“表哥既然都選了她的衣裳,再來找我的麻煩就是她小肚雞腸了。”周意然雖然驕縱,被他提醒想到謝昭玉的身份,也知道裴雁君是為了自己好。于是甩甩頭把剛才的不快忘在腦後,抓住裴雁君的袖子,“晦氣的事情不提了,我約了你從前的幾位好友和阿嫣,在曲江畔定了位置,看着時間差不多了,咱們趕緊過去吧。”

她話還沒說完,腳步先急着往前走。裴雁君背手跟在她身後,也許是因為剛才的事情心情郁郁,眉頭皺的更深了。他裝作不經意地回了頭,恰好瞧見謝昭玉和小娥走出店門。陽光灑在那一襲紅衣的姑娘身上,襯得她臉色更加蒼白,嘴唇都失了血色。

腳下一滞,須臾後他輕嘆一口氣,轉過頭不再關心身後的人。

是長公主在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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