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拆穿 “父親曾經給我講過一些江湖的事……

謝昭玉百無聊賴地呆了幾天,每天除了吃就是睡,還有一個小娥盯着她喝藥,一日三次一頓不落。她想出去走走,小娥總是把自己擺成一個大字擋在門口,認真嚴肅的說她的傷還沒好,不能出門。謝昭玉感覺自己呆的都快長毛兒了。于是這日,當她再一次偷溜失敗之時,轉身瞥見了那堵牆,起了蠢蠢欲動的心思。

不知道裴雁君在府裏幹什麽?她這樣想着,腳步已經不受控制的靠過去,三兩下爬上牆頭,朝着對面看去。對面的院子裏空無一人,房間的大門也是緊閉着的,看上去像是不在家。謝昭玉想要偷看一下裴雁君的計劃落了空,不由得癟了癟嘴。

小娥不知道他的心思,還以為是憋壞了要跳牆翻出去,急忙跑過來拽住她的腿,“昭玉姐姐,你可不能想不開啊,我答應讓你出去就是了!”

“真的麽”謝昭玉聽了滿心歡喜,一扭頭就看見了站在門口的裴雁君。他手中似乎拿着什麽,帶着一言難盡的表情看向這邊。

謝昭玉一愣,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現狀。雙手扒着牆頭,底下一只腳踩着牆上的磚塊兒,另一只腳被小娥抱着,模樣就像是一只趴在牆上的紅色大壁虎,十分難看。她咳嗽兩聲耳根一熱,手腳利索的從牆上跳下來,迅速整理好衣裙轉過身,裝做什麽都沒發生的樣子笑着對裴雁君揮揮手,“裴世子好呀。”

裴雁君看出她的裝模作樣,沒有理會。小娥識相的找了個煮茶的借口離開,把時間留給二人。饒是謝昭玉自認為是個厚臉皮,此刻也頗有一種做壞事被抓的感覺,她尴尬地撓撓腦袋,試圖打破安靜。

“世子有事來裏面說吧。”

裴雁君望着不遠處的屋內,點了點頭。這是他第一次進到屋子裏來,甫一踏足就被紅色映滿眼簾,紅色的紗幔,紅色的燈燭,紅色的燈籠,紅色的插花……他很少見到這麽熱烈的顏色,不由得想要皺眉,似乎覺得這舉動不太禮貌,下一瞬便壓了下去。

屋裏的布置與尋常人家不同,沒有位列兩側的木椅,而是在中間放着一張方形小矮桌,四周放着圓形的蒲團。地上鋪着地毯,赤腳走上去柔軟又暖和。謝昭玉走進屋取了一雙毯子,分給裴雁君一個,自己打開一個蓋在腿上。二人相對跪坐在方桌左右,雖然門開着,可一點都不覺得冷。

謝昭玉拖着一側臉頰笑着道:“沒想到有朝一日世子會主動來找我,這可不像你的性格。”

裴雁君将手中的東西放到桌面上推給她,那是一只粉色的荷包,上面還繡着一只帶翅膀的飛蟲,像是蝴蝶,一看就是女子的東西。

“這是阿寧昨日臨走時掉下的。”

阿寧聽說她中了毒,昨日順便來看她了的。想來是因為這樣,裴雁君才找過來的。謝昭玉拿起荷包看了兩眼,便笑開了,“這個我認得,是阿寧的東西,先放在我這兒吧,等他下次來我再還給他。”

對面的男子聽見這話,盯着那個荷包深深看了一眼,似乎有點不滿,只不過那神色一閃而過,見對方馬上雲淡風輕的點點頭,謝昭玉疑心是不是自己看錯了。

小娥端着煮好的茶進來給二人分別倒好,又躬身退了出去。興許是因為廚房裏熬着藥,小娥身上沾染着濃烈的苦澀味道,即便人走了,味道依然在。謝昭玉伸手揮了揮,有些厭惡這氣味。

裴雁君喝了口茶,只覺得鼻腔之中是藥氣,口腔之中是茶氣,一時分不清手中究竟是藥還是茶,只一口便作罷把茶杯放了回去。

“殿下的傷還沒好?”

“其實已經好得差不多了,還不是小娥大驚小怪。我從前可不這麽嬌氣,不也照樣活到了現在麽。”

他微微側頭往一旁桌子上放着的兩顆暗釘看去。方才進門他就見到了,之前在破廟之中她就是用這個武器殺死了沈雲逍。謝昭玉順着他的視線看去,輕輕笑一笑,“這是我閑來無事拿着玩兒的。我習慣用這些暗器,比江湖人那些刀啊劍啊用起來靈活。”

藥氣漸漸散盡,裴雁君再一次端起了茶杯。

“父親曾經給我講過一些江湖的事情。”

謝昭玉愣一愣,旋即笑了,語氣有些滿不在乎,“你們軍中應該對江湖之人沒什麽好印象吧。都說我們是三教九流,不成氣候也沒有體統,還勾心鬥角爾虞我詐,為達目的不擇手段,裴将軍同你講的,大概也是這些吧。”

“差不多。”裴雁君道,“我從前是不相信這話的,不過現在卻有一些動搖了。”

他話中暗藏玄機,謝昭玉聞言一頓,反問道:“為什麽。”

裴雁君向她看來,淡淡道,“殿下是個聰明人,為達目的利用我,都敢給自己喂毒,怎麽這會兒裝起傻來。”他話鋒一轉,緊接着提起了一件不相幹的事情,“上次我借給殿下的袍子,殿下打算何時還我。”

那袍子被送去芊月閣修補,還沒來得及抽出時間取回來。謝昭玉默聲望着他,隐去笑容沒有答話。只見他從懷中取出一片與那件袍子一樣的衣角,正是她留在清雲山的那一塊。

原來周玄沒有找到的東西在他這兒。思及此,不知為何,謝昭玉竟然覺得松了一口氣。

“此物斷口整齊,看樣子可不像是樹枝勾下來的。”明明已經猜透一切都是謝昭玉的計劃,裴雁君的臉上卻平淡依舊。“殿下故意把此物留在清雲山,是為了迷惑九皇子的視線,還是為了讓他以為我才是那個屠了清雲山滿門,阻礙他謀劃的人?”

謝昭玉不急不躁地反問他,“我為什麽要這麽做呢?”

“自然是為了與九皇子反目。從一開始你主動靠近我,替我殺掉刺客,公主府,清雲山,包括皇宮內的示好,都是故意讓九皇子以為你與我已經聯合起來,你借着我制造一系列事端,就是為了讓九皇子懷疑你,你好趁機與他決裂。”他放在腿上都手慢慢交疊在一起,繼續道“一開始我不明白你為什麽要這麽做,直到……”

“直到你看到了那封從皇宮裏偷出來的密信。”謝昭玉接上他的話。

裴雁君擡頭看過來,謝昭玉剛剛被他控訴一番卻絲毫沒有心虛,反而笑了笑,她故意把身子往前靠,支撐着腦袋看着他的臉,“世子怨我利用你,難道你就沒有利用我麽?”

她掰着手指頭一件一件數過來,“宮宴當日你故意替我說話,難道不是為了告訴外人我與你已經熟識?你故意穿着那件棗紅色的衣裳應該是因為它顏色奪目,很難被人忽視,這樣就很容易讓人記住你當日身處何方做了些什麽。後來你假意關心我到禦花園找我,應該也是為了讓小娥以為我們在一處,這樣等到你去偷信的時候,我和小娥就成了你的不在場證據。只是你沒想到六公主跳水一事吸引了大家的注意,沒人注意到你當時并不在湖邊,更方便了你偷信,我說的對麽?”

裴雁君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

謝昭玉原本也只是猜測,見他的态度也知道自己猜的沒錯。“如果我沒想錯的話,那封信裏提到的與裴将軍之死有關的人,應該也是九皇子吧。”

提到裴先,裴雁君波瀾不驚的臉上終于泛起了一絲情緒,他略到戒備的看向她,“你如何得知?”

謝昭玉凝視他半晌,忽然無奈的搖了搖頭,恢複了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你怎麽不想一想,京城之中九皇子的對頭可不止一個,論動機,也許他還沒那麽恨你,我為什麽要借你來與他撕破臉。再說這衣角如今在你手上,就證明我想利用你,但并沒有得逞。之前我也說過,我并非不認得你,雖然一開始利用了你,但有一句話我沒騙你。”

她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令慈的确救過我一命。所以一方面我利用了你,另一方面我也借此把自己與你劃在了一邊——敵對九皇子的這一邊。周玄心思陰狠,若是叫他察覺我一早就有背叛之意,便會肆無忌憚的動你,彼時你不信任我,肯定也對我處處防備。我們三人各自為伍,你與我都有危險。所以我才想着先暗中利用你一下,穩住他後再攻其不備。”

她似乎一口氣解釋了太多,說到這兒緩了口氣,盯着他的眼睛認真道:“無論你信不信,我是想幫你的。”

她輕輕一笑,向他伸出一只手,“現在,我與世子真的是一條船上的人了。”

裴雁君盯着她的手,最終還是沒有握上去。他站起身走到門口,背對着謝昭玉道:“殿下心思深沉,我不敢與之為伍。”話音落罷,他擡腳往門外走,冷不防從側面回廊走出一個男子,二人撞到肩膀後各自後退半步,一向克制守禮的裴雁君罕見的沒有道歉,直接轉身離開了。

鬼醫站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歪了歪脖子,咬了一口手中的黃瓜條,邊嚼邊進了屋。“這人有點眼熟啊。”

謝昭玉瞥他一眼,有點嫌棄,“你應該不會見過他的。話說你怎麽突然來找我了,從前不是說讨厭銅臭味和森嚴的規矩,死都不入長安城一步嗎?”

鬼醫是昨天晚上到公主府來的,當時謝昭玉已經睡下了,今早得知他來的消息時,他還沒起,因此現在算是兩人第一次見面。

鬼醫原名叫做孫乾明,出身江湖醫者世家聖醫莊,也許因為是家中的庶子,不受家主重視,從小是自己摸索着長大的,養成了散漫随行的性格。雖然沒有人教他,可他自己憑借天賦和偷聽偷看學來的醫術已經足夠高超,甚至有時族中大弟子捉摸不透的病症他也能一下子說出要害,只是從各種歪書邪典上學來的方法也與正道相悖,他也因此不為族中弟子所容,出走聖醫莊後遇上了冥王谷谷主,就一直跟在他身邊了。

孫乾明三兩下交完黃瓜條,一邊抓起謝昭玉的胳膊給她搭脈一邊敷衍道:“谷主聽說你的事,派我來跟着,怕你一條小命死在長安這個吃人的地方。順便讓我問問你,為什麽要屠清雲山滿門?”

“這只是我計劃中的一環罷了,不便多說。”

“也罷,青雲山本來也有反叛之心,谷主早就想除掉他們,借這個機會下手順便能幫你也挺好。”他放下謝昭玉的胳膊,“脈象很平穩,看來你的毒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多虧我兩副藥下去,才能好得這麽快。”他有些沾沾自喜。

謝昭玉知道他的性子,懶得理他,只是盯着大門口的方向,呢喃着不知道是說給誰聽的話:“挺聰明的一個人,可惜也只能看透一層……”

是長公主在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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