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私情 “裴郎,你怎麽不說話,難道你真……
酒宴當中, 謝昭玉一直心不在焉,指尖不住地撚動那顆金扣子,不知道在想什麽。最終她還是找了一個無人注意的時候, 悄悄出門往小花園的方向走去。
按照大戚的規矩,女子宮服上是玉扣子,男子宮服上則是金扣子。今日雖然因為周意然生辰進宮的人很多, 可有官職的卻寥寥無幾。而小花園地處後宮偏僻之地,離禦書房并不遠, 照理說男子官員是不應該輕易出現在小花園的。她擔心方才自己與皇帝的對話被第三個人聽見, 心中惴惴不安, 最終還是選擇出來看一看。
小花園并不大, 站在原地一眼望去便可盡收眼底, 這樣的地方想要藏一個人并不容易。謝昭玉四處打探一番,唯一能夠藏住成年男子的地方, 只有涼亭旁邊那座假山了。她走進去才發現假山中間有一個兩步長的小洞口,可以來回通人, 她親自走進去比量了一下,男子若是微微低頭躬身, 藏在這兒不被人發現是很容易的。
思及此, 她看了一眼手中的扣子,皺了皺眉。若是真的被人聽見, 究竟是湊巧,還是崇明帝故意為之, 亦或者是太子……
她一邊想着,一邊抽身往外走,剛出洞口的時候聽見旁邊的涼亭上有動靜,正要扭頭看過去, 忽然眼前閃過一道黑影,緊接着身後有人捂住她的口鼻,抓着她的肩膀後退兩步又回到假山的洞口之中。
謝昭玉下意識地一邊掙紮一邊往腰間摸暗器,指尖剛碰到暗釘的時候,身後的人突然附在她耳邊低低說了一句,“是我。”
那人松開了手,謝昭玉轉過身,正對上裴雁君的臉。他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唇邊示意她別說話,然後微微向外探了探頭。洞口并不大,兩人站在一處要想完全藏住身體需得靠得很近,謝昭玉背靠在假山上,身前不過一個拳頭的地方就是裴雁君,他長得太高,此刻需要低頭才能站住。這樣一來,他的腦袋就更靠近她,氣息的吞吐她都感受得到。她鮮少與男子站的這樣近,此刻也忍不住生出一些不自在。
裴雁君似乎并沒有察覺到眼前的狀況,全神貫注的窺探外面的情況,涼亭之內傳來一男一女的聲音,謝昭玉也強迫自己把注意力從他身上收回來放在外面的對話聲上。只聽那個女人說道:“如今謝昭玉已經背叛我們轉而投向太子那邊,棘手的很,偏偏她與那裴雁君又走的很近,若是連軍中勢力也為太子所用,我們可就一點勝算也沒有了。”
“你放心,如今裴雁君還沒受命回到軍中,實權依舊在我手中,我會回去打點上下,讓玄兒不必擔心。只是……”他略一停頓,有些擔憂地道:“太子身側有丞相,玄兒這邊也要盡快拉攏一些掌權文臣才是,那群酸腐的書生若是拿起筆,只怕比我們拿起刀還要厲害。”
女子嘆息一聲,語氣中多了些恨鐵不成鋼,“我何嘗沒與他說過。可玄兒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倔得像一頭牛,之前他也曾說謝昭玉可靠,結果呢,轉頭就被人算計一招,不過有了這一次的教訓他倒是肯聽我的話了,最近似乎正與戶部那邊來往,若是真的能拿下戶部,有了銀子和兵力,咱們可就沒什麽可怕的了。”
聽到此處,謝昭玉拽拽裴雁君的衣角,用手比了一個九的模樣,見他點點頭。心中對那對男女的身份也有所猜測了,聽她們叫周玄的親昵稱呼,大概是張貴妃與兵部侍郎張紀衡。
裴雁君收回腦袋,這才注意到兩人之間裏的有多近,不自在的偏了偏頭。謝昭玉專心的等了半天,身後一直沒聲音,她以為人走了,于是想要探頭出去看看。裴雁君伸手攔住她的臉,搖了搖頭。
緊接着那道男聲又起:“你叫我過來就為了說這件事?”
“這可是正經事,我想到方才忘了跟你說,特意來叮囑你一句。”
“那……”謝昭玉清晰地聽見那男人的語調之中染上了笑意,一陣衣料摩擦的聲音過後,男人繼續道:“正經事說完了,現在該說點不正經的了。”
謝昭玉聽見這話一時愣在原地,瞪大了雙眼。
“小心等會兒來人。”女子的聲音變得嬌媚起來。
“放心吧,都在前廳呢,這有圍欄擋着,不會被人發現的。”
身後耳鬓厮磨的聲音逐漸加重,裴雁君顯然也沒想過外面的人會在青天白日之下做出這種不雅之事,他與謝昭玉被困在這兒動彈不得,聽着外面的靡靡之音實在是尴尬。看着謝昭玉無辜地眨眨眼,他沉吟片刻打算背過身去,起碼不會讓她感到尴尬。
誰知還沒等他有所動作,謝昭玉反而對他招招手,示意他把頭低過去。緊接着便感覺到自己原本已經滾燙的耳朵上覆上一雙軟軟的手,他身子一僵,下意識擡眼看她。她沒發聲音比了一句口型,讓他皺了皺眉。
謝昭玉以為他看不出自己說了什麽,于是閉了嘴搖搖頭,想着等會兒出去再說。沒想到下一瞬他也學着捂住自己的耳朵,兩人互相舉着手給對方捂耳朵,蜷縮在假山的山洞之中,四目相對之間,彼此都是笑意盈盈的。
約麽過了很長一段時間,裴雁君先放下手,指了指外面,比了一個停止的手勢,謝昭玉側耳聽了一會兒,果然聽不到外面的聲音了,于是也跟着松開手。探出半個身子瞧了瞧,涼亭當中早已經沒了人。她跟着裴雁君走出假山山洞,離開了逼仄到了寬敞的地方,忍不住伸展了一下筋骨,松弛下來才感覺到後背被山石硌得一陣酸麻。
動作做到一半,謝昭玉突然頓了頓。意識到剛才發生的事情似乎并不簡單,張貴妃和與兵部侍郎居然光天化日之下在宮內偷情。倆人對外只說是表兄妹,沒想到竟然還有這樣一層關系。她想着,看向裴雁君。裴雁君顯然也是剛剛才知道這件事,往涼亭之中看了一眼便倉皇躲開謝昭玉的視線,單手握拳放在嘴邊輕輕咳嗽兩聲。
謝昭玉終于有機會問出自己心中的疑惑了,“世子怎麽會突然出現在這兒?”
“我……頭有些暈,出來透口氣。”
“頭暈?”她作勢要上來探他的額頭,“不舒服麽?”
裴雁君下意識地後退一步,讓她的手落了空。“沒……沒事。”他岔開話題反問道:“殿下方才在裏面想要說什麽?”
“哦,我是想說……”她話音一頓,看了一眼他的臉,做出一副正經的樣子,“我是想說世子可得藏好了,被人發現在咱們偷聽到這種事,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她一邊說着,一邊邁步往前廳的方向走去,“快點回去吧,出來的太久被人發現就不好了。”
裴雁君站在原地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淡淡笑了笑。他看的分外清楚,她方才說的分明是:
“裴雁君,不許聽。”
……
二人很快回到大殿之內,蔣沉看見裴雁君回來,找了一圈發現謝昭玉不知何時已經坐回了位子上,于是問他,“殿下不舒服?”
方才裴雁君見謝昭玉出去,便說去看看她是不是喝醉了,過了這麽久才回來,不知道二人在外面聊了些什麽。他看裴雁君的樣子,似乎比出去之前高興一點兒了。
“沒什麽事。”裴雁君點點頭,漫不經心道:“屋裏怎麽比剛才熱鬧這麽多?”
提起此事,蔣沉又恢複了黑臉的冷漠狀态,“德妃娘娘來了,跟張小姐說了一會兒話,我聽着那意思,似乎是要給你和她定親。”
張小姐……裴雁君在腦海之中搜索了片刻,皺眉道:“張姝憐?”見蔣沉點頭,裴雁君只覺得心頭一堵,方才的好心情蕩然無存。
另一邊的謝昭玉回來之後猛灌了自己幾口酒,才從方才小花園中的荒唐事中抽離出來,聽見周圍議論紛紛的話語也了解到自己不在的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麽。她看向張姝憐,那人此刻比之前還要耀武揚威,好像方才丢臉的人不是她似的。
原來是仗着德妃給她撐腰,她今日才一直梗着脖子目中無人,分明是周意然的生辰宴,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她和裴雁君的定親宴呢。謝昭玉不用看也知道,周意然一定因為風頭被搶氣得要死。
“陛下,妾身看着這張家小姐相貌端莊,才德出衆,再加上家世門第也很好,與雁君站在一處格外相配,陛下覺得呢?”德妃一邊給崇明帝倒酒一邊溫柔地說道。
崇明帝看上去心情不錯的樣子,把張姝憐叫到身前問了幾個問題,張姝憐像是早有準備一樣對答如流,崇明帝果然露出滿意的微笑,他點點頭,轉而看向裴雁君,“雁君,你以為呢?”
裴雁君被點到名,雖然心中不情願還是站起身拱手行禮,他板着一張臉,明眼人都看的出他不高興,偏偏崇明帝還在等着他的答案,周圍一時安靜下來。如此僵持了許久,眼見崇明帝臉色越來越難看,周圍人的心也跟着懸到了嗓子眼。
突然,一道嬌滴滴的女聲打破了寂靜。
“裴郎,你怎麽不說話,難道你真的要抛棄我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