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宋挽月對肖明雨墓碑上的照片說的鄭重,旁邊的徐如影看着她,心裏一片潮濕。

她是的。

她一直都是她一個人的。

只是這樣的被愛人帶到自己的墓前威脅并警告。

這人世間,怕是沒有幾個人能有這樣的福氣。

回去的路上,挽月看起來有些疲倦,她一直安靜的縮在副駕駛位上,身體似乎有些畏冷一樣。

徐如影看她蒼白的臉色,心疼不已,脫掉自己的外套給她蓋住了。

宋挽月小小的身子縮在她的外套下,想要嗅一嗅她身上的味道,卻什麽都沒有聞到。

“你剛才說,馬上同學聚會了。”

宋挽月點了點頭,“嗯。”

她們每年都會同學聚會,以前,她和明雨不同班,但是明雨都會陪着她去。

明雨曾經是學校的風雲人物,她一過去,雖然話不多,但是氣氛明顯熱鬧,尤其是不知道她們關系的男同學,一聽說女神大姐姐還沒有對象,一個個都跟打了雞血一樣,這讓宋挽月沒少偷偷擰肖明雨的腰。

明雨不愛熱鬧,但是卻很喜歡她們班級的氛圍,挽月的班是真的親,校園那段最青蔥荏苒的感情已經升華為異性兄弟姐妹一樣,誰有點什麽事兒,吱一聲都會熱情的幫忙。

她怕挽月孤單。

她想要她多接觸接觸人群。

也許還是想念肖明雨。

挽月的情緒一直不是很高,到了小區樓下的時候,徐如影停好車,看見挽月已經淺淺的睡着了。

她睡着還不是很安穩,眉頭蹙着,兩個手緊緊的揪着徐如影的衣服。

她做夢了。

夢到了地府。

那一大片黑暗,一大片鮮紅,讓她看的茫然不知身處何地,只是遠遠的看着徐總站在一個一聲黑色西裝氣質非凡的男人面前,指着她說什麽。

陰風陣陣,宋挽月矗立其中不慌不亂,她也算是見多識廣了,黑白無常、徐總、秦蕭、蘇雅冰,有一個算一個,那都是常人無法接觸的,更不用說接受,可是她不僅接受都能坦然面對,甚至感覺他們也許是混跡在人群中時間太久遠,與普通人已經沒有什麽區別了。

可眼前,徐總身邊那位,他的氣場可不是平日裏宋挽月感觸到的。

即使他們離了很遠。

即使那男人對着她微微颔首,那滔天的氣場還是随着瑟瑟的風,翻滾而來。

她不自覺的後退了一步,心裏第一次起了惶恐,就在這個時候,鼻尖傳來淡淡的檸檬香氣,那是熟悉的味道,那是她自從和白無常達成協議後就再也沒有聞到的味道。

“醒來,挽月。”

“挽月……”

是明雨的呼喚。

宋挽月猛地睜開眼睛,胸口快速的起伏,徐如影心疼的看着她的眼睛:“怎麽,是做噩夢了麽?”

“我……”

是噩夢嗎?

宋挽月都不知道該如何跟她形容自己的夢,她的身體還有些涼,依稀還能感觸到夢裏男子的強大氣場,她搓了搓身上的雞皮疙瘩,“我有點冷……”

徐如影伸手,又去拿車座後面的衣服:“是不是感冒了?”

都已經穿了一件了,怎麽還會冷?

就在她的手即将夠到衣服的時候,宋挽月突然抱住了她,徐如影的身子一僵,手都滞住了。

以前,挽月還能克制,可今天不知道怎麽了,那個夢讓她內心有一種強烈的惶恐,此時,她只想要抱一抱她的挽月,唯有她的呼吸與心跳聲能夠安撫她的不安。

開了一條縫隙的車窗投進了絲絲的暖風,因為懷裏的人,徐如影感覺自己的心跳都要沖出胸口,體溫也直線上升,她忍了又忍,最終,還是克制不住自己停留在空中半天的雙臂,緩緩落下抱住了宋挽月:“別怕,只是個夢。”

她是又夢到明雨了吧。

這麽害怕惶恐,也許是夢到她離開的畫面了?

感覺到她的呵護,宋挽月像是貓咪一樣,輕輕的蹭了蹭她的脖頸。

悲傷不說出口。

可是徐如影卻能夠感覺她作痛的心。

收音機裏,女DJ滿是磁性的聲音傳了出來。

——這世間感情就是如此,若無相見,怎會虧欠。

這話像是一把刀一樣鑽進徐如影的心裏,她看着懷裏的宋挽月,百感交雜。

……

宋挽月回到家,徐如影陷入了沉思。

——若無相見,怎會虧欠。

這話就像是帶了魔力,反複在她腦海裏回放。

一直到深夜,徐如影去洗澡了,好好的清理了身體,吹幹淨的頭發之後,她躺在床上,拿起針在中指一紮,鮮紅的血珠滾了出來,徐如影閉上了眼睛。

很快的進入夢香。

沒有什麽痛苦。

她如願的見到了徐總本尊。

依舊是霧氣蒙蒙,周邊的一切都看不清楚,徐總站在一朵黑色的雲朵之上,兩手背在身後,淡然的看着肖明雨:“什麽事兒?”

這麽久了,她第一次主動聯系她。

肖明雨看着她的眼睛,輕輕的:“我想要拜托你一件事兒。”

徐總看着她,隐約可以猜到:“要我照顧宋挽月?”

肖明雨的眼眸深邃,隐着光,她搖了搖頭:“不是照顧,而是遠離。”

徐如影擡了擡眼:“你若回歸地府,我自需遠離,這本就是流程規矩。”

每一件任務完成,為了避免後續不必要的麻煩,徐總都會搬離那個地方。

兜兜轉轉幾百年,全國上下,她走了多少回,又回來了多少次,徐總自己都記不得了。

徐總淡淡的:“還有什麽?”

一次說出來。

時間已經快到,她需要去安排。

沉默了許久,肖明雨輕聲說:“如果有一天我必須要離開了,你能不能幫我消除挽月的記憶。”

徐總像是猜到了,又不敢相信一樣,她萬年不變的冰山臉有了變化:“什麽記憶?”

肖明雨的開口艱難,“關于我的一切記憶。”

……

風吹過。

吹散了那片雲朵。

徐如影醒來後正是深夜,她一個人抱着被子,看着窗外的明月。

——你是我這輩子的驕傲。

乖乖等我回來。

求求您……求求了,不要走,救救她,救救她……

明雨,醒來,醒過來,別離開我。

我是你的妻子。

……

徐如影輕輕的呢喃。

——挽月。

我終于想到了讓你不再難過的辦法。

……

******

月下旬。

挽月到底是去了學校的聚會。

只是這一次,她只身一人。

年複一年,日複一日,同學還是那些同學,大家的笑容依舊,只是她的身邊沒了她。

有些朋友知道明雨的事兒,紛紛表達了悲傷惋惜的情緒,她們不敢說的過多,小心翼翼的照顧挽月的情緒,宋挽月也只是默然的聽着,沒有多語。

曾經,大院裏的奶奶告訴她們那些小屁孩。

——再傷的痛,再忘不了的人,過了三個月也會不再那麽淋漓,過了六個月也會一點點平複。

如今,六個月早就過了,可她的心還沒有平複,明雨就像是她心底的朱砂痣,輕輕一碰,疼的鮮血淋漓。

那一天聚會,她一杯一杯的喝了很多酒,張慧也過去了,她一直陪在她的身邊。從那次倆人吵架之後,她就能明顯的感覺到挽月的遠離,雖然後來也說清楚了,但是關系永遠回不到過去了。

挽月就是這個樣子,從小就有她的堅持與固執,她們那麽多年的感情也抵不過無意間重傷肖明雨的幾句話。

宋挽月喝了酒依然是老樣子喜歡笑,人群聊的熱鬧,她也微笑的看着,聽大家說着世間百态,看似和群,可是整個人卻透着格格不入的蕭瑟。

一直到聚會結束。

宋挽月要去學校轉一轉,張慧怕她出問題,陪着她一起過去了,她卻說什麽都不同意,嘟嘟囔囔的:“不要你帶我去,不要。”

張慧抓着她的胳膊:“你這樣去怎麽行?還能走直線麽?”

宋挽月固執起來誰說什麽都沒有用,她蹲下身子抱着自己,喃喃的:“反正不要去,你就會說明雨的壞話。”

她不要聽。

也不想要聽她說什麽看開想要明天。

張慧咬了咬唇,她沉默了片刻,嘆了口氣:“那叫別人陪你去行嗎?”

她不過是來幫叔叔阿姨勸過挽月一次,她就這麽記住了。

宋挽月蹲在那兒想了一會兒,她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過去,很快的就又挂了電話,她還不忘回頭看看張慧:“走,你走。”

張慧:……

這麽不招待見。

張慧只能躲在遠處偷偷的看着宋挽月。

她看着挽月低着頭把手機調出來,不知道在看什麽,像是近視眼一樣,整個臉都要貼上了。

就那麽看了十幾分鐘,馬路對面,一輛黑色的轎車停在了路邊,車門被打開,一個身穿西裙精致的女人步履匆匆的走了過來,她眼睛四處看着,在發現挽月的時候,吐了一口氣。

徐如影接到挽月的電話的時候,感覺挽月喝的都有點大舌頭了。

——你來接我,我不要別人。

她放下手裏的工作趕緊過來了。

原本以為她學生聚會能開心一點。

可徐如影看到了什麽?

熱鬧的,人潮擁擠的馬路邊,她的挽月像是被丢棄的小兔子一樣,耷拉着腦袋自己一個人蹲在那,小小一團,手裏還拿着手機,整個臉都貼在了上面。

心疼,驟然竄遍全身。

徐如影快步走到宋挽月身邊,挽月真的是喝迷糊了,長發劃過如玉修長的脖頸,她癡迷的看着手機屏幕。

離得近一點。

徐如影看到了屏幕上的照片。

是肖明雨和挽月的合影。

那是倆人去三亞度假的時候拍的,明雨正在生氣,挽月明明不舒服還非要吃甜筒,她吃就吃吧,還像是要氣肖明雨一樣,孩子氣的勾着她的脖子,對着鏡頭比劃刀子手,肖明雨憤怒又無奈,卻依舊舍不得推開她。

“挽月。”

徐如影輕輕的叫着她,宋挽月擡起頭,眼眸像是童真的孩子,微微一笑:“你來啦。”

徐如影點了點頭,她的聲音溫柔:“你在這兒蹲着幹什麽?”

大家都走了,她怎麽一個人在這兒?

宋挽月笑了笑:“我是大白兔。”

徐如影:……

宋挽月嘟了嘟嘴,“她最喜歡抱了。”

徐如影:…………

以前,明雨經常說挽月像是一只大白兔,尤其是她喝醉的時候,眼睛紅紅的,皮膚白的發亮,整個人還懵懵的,不是白兔是什麽?

她最喜歡抱了。

宋挽月每次醒過來,看着自己身上的斑駁印痕,都滿眼的不可思議:“你這是什麽癖好?”

肖明雨對于那種事兒,一直都是溫柔的,可偶爾的放縱,也是讓挽月吃不消。

“呵。”肖明雨從後面抱住她,親着她的耳朵:“兔兔那麽可愛,怎麽能不吃?”

……

“回家吧。”

徐如影克制着不去回憶,她把挽月拉了起來,挽月沒什麽力氣,踉跄着靠着她:“我想去學校。”

徐如影有點頭疼:“去學校幹什麽?這都幾點了?而且你這個樣子……看門的阿姨不會讓進去的。”

宋挽月癡癡的笑,她從兜裏掏出自己的教師證:“喏,給你,我的學生證,老師會讓我進去的。”

徐如影:……

這到底是喝了多少?

到底是挨不過挽月,徐如影帶着她去學校了,果然不出她所料,看門阿姨出來了,上上下下打量着兩個人,手裏還警覺的拿着掃把。

宋挽月的聲音甜甜的:“阿姨,我是這裏的學生。”

看門阿姨:……

徐如影:……

生怕被打成精神病打出去,徐如影直接打了個電話,五分鐘之後,門崗保安匆匆的跑了出來,把門給她們打開了。

一直到進了學校。

宋挽月還憤怒的抱怨:“校園是這麽純潔的地方,你怎麽能找人呢?反腐倡廉,從你我做起。”

徐如影扶着她的腰,“嗯嗯嗯,知道了,宋老師,快進去,趕緊轉一轉就走哈。”

她真不知道挽月非要回來幹什麽,都喝的迷糊成這樣子了,路都分不清了。

宋挽月的手一伸:“你看那邊的那顆歪脖子樹。”

徐如影定眼一看,對面一棵樹,筆直的像是2B鉛筆一樣。

宋挽月的聲音突然變得黏糯糯的:“那裏是我和明雨初吻的地方,不——”她想了想,狹長的眸子裏滿是笑意:“是我第一次吻她的地方,她當時可害羞了,像是幼兒園大班的小朋友。”

徐如影的臉一熱,“胡說八道。”

宋挽月轉頭看她,一雙眼睛寫滿了認真:“你又不是明雨,怎麽知道我胡說?”

徐如影嗝了一下,她反應迅速:“明雨好歹也在我手下那麽多年,我還不知道她是什麽人麽?”

宋挽月搖頭:“你不了解她,也許她自己都不了解自己,我倆剛在一起的時候,初吻是我引到的呢。”

那時她們的初吻。

明雨當時真的是猝不及防。

她本來按計劃是要去給挽月補課的,在她的幫助下,挽月的成績直線上升,基本上是班裏固定的前幾名了。

那時候倆人的感情雖然已經挑明了,但是像是明雨這種骨子裏非常直女的性格,有些時候還是找不到挽月的小心思。

她感覺,既然已經成績達到了,就不需要占用資源了,這對于挽月爸媽來說是浪費錢的。

那時候,正好低年級的有一個學妹來找她,想要幫忙補課,價格适中。

肖明雨沒多想就應了,她好歹還知道給挽月發了個信息說一下這事兒,可沒想到,晚上就讓人給堵住了。

月色之下。

挽月的眼睛紅紅的,她扯住肖明雨的衣襟:“你有新歡了?”

肖明雨:………………

什麽?

宋挽月咬着唇,直接把明雨的沉默理解成做賊心虛,“你就那麽三心二意嗎?”

肖明雨無奈的看着她,“你在想什麽?我是正經八本的去給人家補課。”

宋挽月反應極快:“你當初也是正經八本的給我補課。”

這話說的肖明雨臉熱心燙的,她捋了捋耳邊的散發:“好了,不要鬧了挽月,我要遲到了,我真的是去給她補課,那女孩你也認識,就在你隔壁班王波,放心吧。”

宋挽月不松手,她看着她的眼睛:“你怎麽讓我放心?”

怎麽讓她放心?

肖明雨遲疑的看向宋挽月,就那麽一眼,她感覺挽月的眼神有些不對勁兒,想要後退,可是已經晚了,她的衣襟被揪住,身子向下,宋挽月已經點起了腳尖,吻住了她的唇。

……

初吻,是挽月主動的,這是毋庸置疑的事實。

宋挽月美滋滋的用手抓着風,“她總是那樣,人前一套,人後一套的,當時我吻她,她像是吓麻爪的小松鼠,眼睛都要凸出來了,傻乎乎的看着我,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徐如影想了想,“那可能是你太多帶濾鏡看她了,我在職場這麽多年,看人的本事還是錯不了的。”

宋挽月偏頭,“哦,你怎麽看她?”

徐如影想了想,她認真形容:“她是一個對事一絲不茍從不麻爪慌張,不愛笑不愛說話酷酷又高冷的總攻女神。”

宋挽月:……………………

作者有話要說:  宋老師:聽了這形容的我驚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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