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雁回斷情
姜雁回伏在楊爍的懷裏,對容遲與蘇衍之談話的內容好奇的不得了,偏偏楊爍抱着她立在院子的正中央,什麽都聽不到,急得抓耳撓腮“喵嗚”的連聲叫喚着。
雖然不清楚他們密談的內容,但從蘇衍之的言辭之間來推斷,他是為她而來的,或者說燕姬公主送來的這只貓。他似乎有些本事,能猜到她聽得懂人話,所以才唆使着容遲将自己支開。
廳內,蘇衍之得了攝政王的承諾,極為高興,踏出大廳時臉上還帶着幾分愉悅的表情。姜雁回看着他從主院穿過,青衫磊落,衣帶當風,比柱子旁邊的那幾顆蒼竹還要翠上幾分,端的有幾分風流。
似是感覺到了姜雁回的目光,蘇衍之朝她遙遙的望過來,眼中有幾分深意。待蘇衍之的背影消失在主院後,楊爍抱着姜雁回踏入了廳內,放下了她。
“喵~”姜雁回沖容遲叫喚了一聲。
容遲正垂着眼睑品茶,聽見這一聲,朝她望過來,目光中似有灼灼之意,緊緊将她盯着。
如今他才是自己的飼主,掌握着自己的生死大權,當着他的面,姜雁回自然不敢使壞,她踩着小碎步,走到他腿邊,蹭了蹭。
容遲放下茶盞,俯身将她抱在懷中,順着毛撫了撫她的腦袋。許是他的力道恰到好處,空氣裏又彌漫着奇異的香氣,不一會兒姜雁回便覺得昏昏沉沉,枕着容遲的手掌睡了過去。
姜雁回睡着之後,容遲對楊爍道:“将這只貓送到相府,記住,務必親自交到姜相的手中。”
翌日一早,蘇衍之入相府,姜相早已得了容遲的消息,抱着貓等候在院中。玲珑将蘇衍之引到姜相面前,福了福:“相爺,蘇公子到了。”
蘇衍之一身青衣,手中握着一把折扇,笑吟吟的開口:“蘇衍之見過相爺。”
“蘇公子無需多禮,蘇公子的來意,攝政王已與老夫明言,小女雁回這次就仰仗蘇公子了,若蘇公子能醫好雁回,老夫定有重謝。”
蘇衍之微笑:“相爺言重了,蘇衍之這次受攝政王所托前來,定然全力醫治姜小姐。”
姜相将蘇衍之引進了屋內,屋中,白紗帳罩在雕花木床周圍,姜雁回的身體就躺在帳內。
姜相掀開白紗帳,将昏迷的貓兒放在了姜雁回的身邊。
蘇衍之從懷中掏出一張折疊好的紙交予姜相:“請相爺照這上面所言,為蘇某準備一些東西,記住,這些東西都得相爺親自準備,不可假手于人,更不能讓其他人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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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相接了紙納入袖中:“蘇公子放心。”
他留下玲珑和阿蘭,轉身出去了。
蘇衍之站在床前,隔着白紗帳,望着榻上昏睡不醒的姜雁回,低聲嘆道:“原來你就是傳說叫林公子愛得發狂,令燕姬妒得發瘋的姜小姐,就連攝政王容遲也……”他用扇子挑起床紗,目光落在姜雁回的臉上,眼底劃過一抹驚豔之色,想起他那個可憐的傻徒弟燕姬,面上不由得泛起苦笑,“果然是個美人兒,也難怪燕姬回去之後就發了瘋。”
***
正是春夏交疊之際,吹來的風都是香的。暖閣前的一架秋千上,坐着百無聊賴的姜雁回。不遠處的牆根下,玲珑支起了一個火盆,正抱着一卷書在燒,火舌一卷,那些書便急速的在火焰中化為焦黑的灰燼。燒完了書,她又拿起擱在身邊的小木劍,回頭看了一眼姜雁回。
姜雁回是在三天前醒過來的,醒來後她便命玲珑将林見風從前送的東西找了出來,全部丢進火盆裏燒了,如今已經陸陸續續燒了三天。
燒的都是一些小玩意,比如曾經流行過的話本、手工雕出來的簪子、木梳、木劍以及竹笛之類的東西。還有一些書信,無一例外,這些東西都和林見風有關。
玲珑不知道那天去渡仙橋,林見風和姜雁回說了些什麽,她只知道姜雁回回來時眼眶是微微泛着紅的,只可惜她來不及詢問,後來就發生了姜雁回被挾持為人質的這件事。
姜雁回醒來後,無論玲珑怎麽問,她都不肯說,似乎打心底裏要和林見風撇清關系。先是燒了這些年來她和他通過的書信,後來又把他平時雕出來的一些小玩意從旮旯犄角裏找了出來,通通扔進火光裏,付之一炬。
林見風和姜雁回青梅竹馬,相識十年,曾送給姜雁回不少東西,哪怕是河邊的一顆石子,路邊的一朵野花,姜雁回都恨不得珍之藏之,這次翻天覆地一通翻找,還真的找出了不少東西。
玲珑握着木劍,猶豫的看向姜雁回,這是姜雁回最喜歡的一把木劍,是姜雁回十二歲時林見風送的生辰禮物,平日裏就挂在暖閣內的床頭。
姜雁回看了一眼那把木劍,便移開了目光,冷聲道:“燒了。”
林見風既無心,她便斷情。這十年的相思,便當做是錯付了。
只是,奇怪的是,當那些東西在明黃色的火焰中中化作灰燼的瞬間,她似乎沒有想象中的那麽難過。
侍女阿蘭看出姜雁回的心緒不佳,提議道:“小姐,不如我們出門散散心。”
姜雁回粉白的臉一片愁雲慘霧,心中掙紮了一番,聽從了阿蘭的建議。
大燕國民風開放,對女子的管教并不嚴厲,尋常女子不僅可以上街、騎馬,甚至還可以去書院裏讀書,入朝堂為官。
姜雁回換了身平民女子的打扮,和阿蘭、玲珑一起走出了相府。屋外正是個豔陽天,姜雁回肌膚細嫩,經不得曬,玲珑撐開一把青竹傘,罩在她的頭頂。
盛京城內商業發達,星羅棋布的商鋪,川流不息的車馬,都在昭示着這座都城的繁華。街道兩旁,商販沿街叫賣,呼喊聲此起彼伏。
橋頭人頭攢動,街上行人如織,姜雁回走到人群當中,被熱鬧感染,連帶着心頭的愁緒都吹散了一些。她一會兒看胭脂水粉,一會兒看绫羅首飾,看得目不暇接,最後,被不遠處的字畫給吸引了過去。
玲珑跟在她身邊打傘,阿蘭站在她身後為她護航。
阿蘭身量高,武功又厲害,是以行人雖多,卻也影響不到姜雁回的興致。姜雁回行至字畫攤前,剛拿起一幅畫,人群中忽然傳來一陣騷動,她擡起頭來,視線所及之處,是大片慌亂的人群,他們像流水一般四散開來,抱着腦袋飛竄。
“小姐小心!”阿蘭攔在姜雁回身前,擡眸朝人群的方向望去。只見青石街道上,人群的後方,一輛失控的馬車正朝着這個方向狂奔而來。
馬車的速度又快又急,車前并無車夫,顯然是馬受驚了,将車夫颠了下去。尖叫聲此起彼伏,伴随着孩童的嚎哭聲,眼看着馬車朝着姜雁回奔來,阿蘭面色劇變,一躍而起,落在了失控的瘋馬前,擡起雙臂,握住了它的腦袋。
瘋馬發出一聲長長的嘶鳴,猛地一甩,甩脫了阿蘭的雙臂,一腳踹在她的心口。阿蘭順勢一滾,擡起頭來,目眦欲裂,只見瘋馬高高揚起前蹄,不知何時到了姜雁回面前,對着姜雁回的腦袋踩了下去。
看着落下來的馬蹄,姜雁回腦海頓時一片空白,身體僵硬得像是被冰凍住了,別說轉身逃跑,便是連挪動一寸都艱難,她瞪大了雙眼,眼底映出馬蹄的影子,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道人影踏風而來,飛速落在她身邊,一手攬住她的腰身,一手推出一掌,直接将發瘋的馬擊斃在掌下。被他掌力波及的馬車也未能幸免,“轟”的一聲,車壁瞬時四裂開來,露出車裏面一臉驚恐的錦寧郡主。
錦寧郡主靠坐在角落裏,滿頭珠翠早已被颠的七零八落,她臉色慘白,神情驚恐,緊緊捏着自己的裙角,擡起頭來,朝着擊斃瘋馬的人望過去。
只見那人一身玄衣,長身鶴立,俊美無雙的臉龐上布滿冰霜之色,眼底翻騰着厲光,正是攝政王容遲。
他懷中的姜雁回因為受驚過度,早已暈了過去,腦袋埋在他胸前,一縷鮮血順着她的額角淌下,不一會兒便濡濕了他的衣襟。
錦寧郡主這才反應過來,驚叫了一聲:“容遲哥哥!”
抓着裙角的那只手卻收的越來越緊,指甲用力,幾乎摳進自己的手心裏。
險些搭了自己的命,竟還是功虧一篑!
她原本坐着車馬回府,卻意外的遠遠看見了姜雁回。姜雁回醒來的消息早已傳入了郡主府,錦寧郡主詛咒了這麽多時日,竟半點成效也沒有,心中又氣又恨,一時生出了一條毒計。
她拔出一根簪子,紮入了馬臀裏,原本是想趁亂将姜雁回踩死,就算沒有踩死,踩個半死也一樣。反正是馬失了控,她也受了傷,若是姜雁回真的死了,也怪不到她的頭上,到時候,她再去太後面前哭訴一番,賠點銀子,此事也只能作罷,沒想到,竟被容遲壞了事。
她自然不能責怪容遲,只能将這怨恨另外發洩。她目光一轉,落到了一旁的阿蘭身上:“好啊你個賤婢,竟敢當街攔截本郡主的車,想害死本郡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