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雁回之懼
姜雁回本就困倦,馬車又行得如此穩當,靠坐在車壁沒多久,不一會兒意識便昏昏沉沉起來。不知過了多久,忽聽耳邊有人輕輕喚道:“姑娘,快醒醒,快醒醒。”
姜雁回睜開眼睛,一盞橘色的燈籠映入眼簾之中,燈籠內散着溫暖的光,映着一張溫柔的面孔,面孔的主人看見她醒來,微微一笑:“姑娘,到了。”
姜雁回這才發現自己還坐在車內,她連忙起身,走了出來,卻見眼前草木蒼翠,花開如雪,曲折的回廊下挂滿了燈籠,幽幽荷池內悄然綻放着幾朵粉荷。
“你是誰?這是哪裏?”姜雁回警惕的問道。
“這裏是吟荷小院,奴婢名叫初初,是專門來伺候姑娘的。”初初臉上挂着溫和的笑容,提着燈籠,朝着花/徑走去,“姑娘,洗澡水已經備好,請姑娘随我來。”
姜雁回跟在她身後,踏上了花/徑。因為前兩天剛下過雨的緣故,院子裏還有些濕氣,不少殘花被風一打,落在了泥裏,紅粉交纏,連帶着泥土都有幾分旖旎之色。
“為什麽要帶我來這裏?你們有何目的?”姜雁回神情緊張,緊緊盯着初初的後腦勺。
初初腳步一頓,回頭,面露歉意:“抱歉,姑娘,您若有什麽疑問,可以直接問我們的主人。”
“你們的主人又是誰。”姜雁回蹙眉問道。
“他快到了。”說完了這句話,初初重新邁開腳步。
穿過花/徑,是一道曲折的石橋,兩人從石橋上走過,霧氣蒙蒙中,庭前的花開得更嬌豔了。初初下了石橋,轉入回廊中,步伐搖曳生姿,不多時,停在一間屋子前,她推開了門,回身對着姜雁回道:“姑娘,請進。”
姜雁回踏入了屋內。
一間不大不小的屋子,四角都點了琉璃燈,青色的珠簾垂下,隔絕了視線。珠簾後面是一扇白色的屏風,屏風上繡着碧葉清荷。繞過屏風,所見是一方池子,池子的邊緣以大理石砌成,池內注滿了熱水。
嘩啦啦的聲音傳入姜雁回的耳中,姜雁回順着聲音望去,只見氤氲的熱氣中,一道清亮的水流順着竹管流淌下來,往池中源源不斷的注着熱水。
乳白色的熱氣,柔嫩的花瓣,交織成一片旖旎的奇景,讓人恍若置身仙境中。
“姑娘,衣服已經備好。”初初走了進來,将手中的琉璃托盤放在了池邊。似是知曉她洗澡時不喜他人伺候,初初放下衣裳,便起身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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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初将門合上之後,姜雁回緊繃的身體放松下來。她走到門邊,試着開門,兩扇門紋絲不動,果然如她所想,門被鎖上了。
她又去檢查了一遍窗戶,窗戶也是一樣。
姜雁回死了心,望着池子裏熱氣騰騰的洗澡水,和放置在一旁的幹淨衣裳,眼中透出渴望之色。接着,她便解下了身上的披風,露出裏面的囚衣。
囚衣的料子粗糙,穿在身上着實硌人,加上牢裏濕氣重、蚊蟲多,雖然才待了一天,胳膊和脖子卻早就被她撓得一片通紅。
姜雁回顧不得那麽多了,快快脫下了囚衣,走進了池子。這池中的熱水似乎是引自溫泉,泡得她身上暖烘烘的,不遠處還放置着澡豆和布巾,姜雁回拿起澡豆和布巾,将身上來來回回搓了好幾遍才作罷。
由于不太清楚對方是敵是友,帶她過來的目的,這一通沐浴姜雁回速戰速決,不多時便起身擦幹了身體,拿起初初送來的衣裳往上套。穿上身才知道,這套衣裳無論是料子還是款式,都是自己常穿的那套。
姜雁回暗想,這個院子的主人,倒是頗為了解她的喜好。
直到看到為她準備的菜肴裏多是豆腐,姜雁回更加确定了一點。鲫魚豆腐湯鮮嫩可口,姜雁回剛喝了半勺,便聽見一陣沉穩的腳步聲從屋外傳來。
“主人來了。”初初喜道,連忙朝屋外走去。
姜雁回猛地站起,放下手中的碗和湯勺,朝門口望去。
一道颀長的身影從屋外踏了進來,那一瞬間,好似屋內所有的光芒都彙聚到了他的身上。
只見他烏黑發絲用玉冠高高束起,餘下一半盡數披在腦後,白衣仿佛披了一層月華,泛着淺淺的光暈,說不出的尊貴優雅。
竟是攝政王容遲!!!
姜雁回愕然的睜大了眼睛,難以置信的後退一步,短促而痙攣地吸了一口涼氣。
容遲雙手背在身後,身上還纏着着夜色的一縷寒氣。看見姜雁回這麽大的反應,他劍眉揚了揚,對初初吩咐道:“出去。”
初初俯身施了一禮,推出去屋去,順手将屋門合上了。
容遲擡腿,緩步朝着姜雁回走過去。
姜雁回脖頸僵硬,兩眼發直,下意識後退着,突然撞上身後的凳子,“砰”地一聲,木凳子倒在了地上,發出一聲巨大的聲響,令姜雁回如夢初醒。
她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快速行到桌邊,拿起剛才用過的湯碗,在桌上狠狠一敲,碎成了兩片。她将其中一片緊緊抓在手中,尖利的一端指着容遲,威脅道:“別過來,再過來別怪我不客氣!”
聲音凄惶又無助,宛若山間的一只小獸,遇到了強大的獵人,明知逃跑無望,卻仍做垂死掙紮。
容遲果然停下了腳步,他的目光順着姜雁回手中的瓷片一直望過去,直到落入了一雙慌亂的眼睛裏。
容遲的嘴角緩緩挑起一抹弧度,半開玩笑半是認真的說道:“我救了你,你卻要殺我?”
“你胡說!明明是你!”姜雁回渾身顫抖着,眼神狠狠的盯着容遲的臉,一顆心髒不住的收縮着,“是你叫人查封了相府,抓走了爹爹和其他人。”
“不管你信不信,相府被查封的事與我無關。”容遲的眉頭微蹙了一下。
“除了你還能有誰,爹爹向來與你對着幹,你将他視作眼中釘、肉中刺已不是一日兩日了。”姜雁回唇角緊繃,臉上一片雪白之色,她極力保持着冷靜,身體仿佛脫離了自己的控制,四肢麻木,靈魂飄飄忽忽,似要出殼一般,連帶着差點連手中的瓷片都險些握不住了。
容遲盯着她雪白的面孔,向前跨了一步:“你先放下手裏的東西。”
“不!”姜雁回搖頭,眼底的慌亂之色更濃了一些,“我給你兩個選擇,要麽放了我,要麽殺了我。”
“我不會放了你,也不會殺了你。”容遲嘴角的弧度逐漸垂了下來,臉色陰沉的看着她。
“我知道你想從我這裏得到些什麽,但是容遲我告訴你,我與你之仇不共戴天,今日,我便是死,也不會順你的心意。”姜雁回雙唇哆嗦着,背脊流下一股股冷汗。
她心裏清楚,威脅容遲,無異于螞蟻撼樹。
但她不甘,不甘就這樣落入他手中,成為他威脅姜相的一顆棋子。
姜雁回緊緊咬着嘴唇,看着容遲冷酷的面容,想到落入容遲手中那種生不如死的境況,心底劃過一抹決然,狠了狠心,擡起手,用瓷片狠狠的劃向自己的脖頸。
與其生不如死,不如先自行了斷。
姜雁回抱着必死的決心,用足了力氣,擡手劃下,突然手腕似是被電擊了一下,一陣鈍麻,手中的碎片不受控制的跌落在了地上。
伴随着碎片落地的,還有一塊碎了的美玉。原來是容遲情急之下,扯下了腰間的玉飾,擲了出去,擊中她的手腕。
姜雁回呆愣的瞬間,一只鐵箍一樣的手,狠狠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姜雁回慌亂的擡頭,對上容遲陰鸷的一雙眼,那雙眼中泛着三分淩厲、七分冷意。
容遲握着她的手,狠狠一推,她的背脊便抵上了牆根。他欺身過來,一手抓着她,一手撐在牆上,微垂着眼睑,一臉陰雲密布、風雨欲來的表情。
“該死的!”随着他這一聲咒罵,姜雁回猛地一顫,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一下子煙消雲散,只剩下無盡懼意,撲面而來。
她睫毛慌亂的抖動着,全身汗毛着了魔一般的豎了起來,可憐又無助的模樣,仿佛是那暴風雨的一顆幼苗,正遭受着無情的吹打和蹂/躏。
容遲滿腔怒火,因着她這般可憐的反應,一下子宛如被人澆了一盆冷水,盡數熄滅下來。
“竟這般懼我,嗯?”他的嗓音低沉低啞,尾音微微上揚,如驚雷一般響在了姜雁回的耳畔。
“我、我沒有。”姜雁回低聲回道,睫毛抖動得更厲害了。
“還說沒有。”容遲擡起手,輕輕碰觸了一下她的睫毛。
姜雁回吓了一跳,擡起眼睛。
她本就生得膚白貌美、容色嬌豔,一雙杏眼更是清澈如水,烏黑的眼中時時有星光閃爍,望過來時,眼中似是有漩渦,竟有種動人心魄的驚豔感,要将他的靈魂深深吸了進去。
“別怕我,好嗎?”容遲俯在了她的耳邊,溫熱的氣息噴灑在她的頸側。
姜雁回的臉頰因着這暧昧的距離,一點點染上胭脂般的顏色。
作者有話要說:
讀者“子說”,灌溉營養液 +5 2019-01-14 10:56:04
謝謝小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