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密诏所在
姜雁回一時想起他的溫柔款款,心動不已,一時又苦惱,唯恐容遲對自己只是一時興起,花期過後,免不了零落成泥的命運。這般患得患失,盡數展現在了臉上。
姜鴻遠見她如此,心下已了然,暗嘆,那容遲果然是招惹不得的煞星。
“雁回,皇宮裏出來的男人,又有幾個是癡情的,攝政王是何等的人物,他今日青睐你,你與他自是算得上兩情相悅,待得日後他厭了你,恩寵難回,又該如何是好。”
姜雁回泫然欲泣:“可是雁回沒辦法、沒辦法啊。”
想逃離他的身邊,他不許;想得長久的恩愛,誰又能保證。先帝當年待先皇後是何等的情深,可到最後妃子還不是納了一個又一個,左擁右抱,風流一世。
姜鴻遠見姜雁回這副表情,一時間心痛難忍,他為官幾十載,還是栽在了太後和攝政王的手裏,如今雁回身陷攝政王府,身後毫無依仗,她品性純良,若真走了先皇後的老路,他下了九泉,又該如何向夫人交待。
想到此處,他面上露出幾分決然之色。心道,陛下啊,老臣這一次只能負你了,攝政王容遲雖不得陛下的歡心,但的确是帝王之才,這江山若到了他的手中,于百姓于社稷,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雁回。”姜鴻遠深吸一口氣,“你與攝政王本有前緣,三年前有人為你與他說親,為父沒有阻止,原以為以他待你的情分,定是願意娶你為妻的,但沒想到他是沒有這份心思的,他要你恐是一時貪圖你的相貌,如今相府已倒,為父已無力護你,待他迎娶了新王妃,縱是有意憐你,卻又如何顧得周全,為今之計,恐怕只有一物才能作為你的依仗。”
姜雁回一怔,擡起雙眸,露出一臉茫然的表情:“不知爹爹所說是何物。”
“先帝病逝前,曾拟了一道密诏,先後召三人入寝殿。”
“林公子已将此事告訴雁回,爹爹的意思……”姜雁回震驚,“難道那道密诏在爹爹的手中?”
姜鴻遠點點頭。
姜雁回的心猛地收緊,她似是想起了什麽,連忙走到門邊張望,确信外面沒有人,将門合起來,走到姜鴻遠面前,低聲道:“容遲和太後都在找這道密诏,若是叫他們知道了,這可如何是好!”
這道密诏如今就是一道催命符,若是叫他們知道密诏的下落,只怕姜相性命不保。
“雁回,你聽着,那道密诏為父藏在……”姜鴻遠湊到姜雁回耳邊低聲說了一個地點,“你一定要記住,若他日攝政王翻臉無情,它便是你唯一的依仗。”
姜雁回渾身流下一道冷汗,猶震驚不已。她不敢想,若是容遲知曉密诏就在他們父女的手中,會對他們使出怎樣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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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她心神不定時,屋外響起叩門聲。
姜雁回回過神來,斂了斂心神,走過去打開了門。楊爍站在門外,低聲道:“姜小姐,時間到了。”
姜雁回點點頭,回頭看了姜鴻遠一眼:“爹爹,雁回先告辭了。”
姜鴻遠颔首,囑咐道:“雁回,一定記住為父今日所言。”
姜雁回怔了怔,低聲說道:“雁回記住了。”
說完了這句話後,她拜別了姜鴻遠,跟着楊爍走了出去。容遲已在馬車內等候,她放下了簾子,走到他身邊,與他并肩坐在一處。
一只手伸了過來,握住了她的手,虎口處覆了一層薄繭,是慣常握劍的手。
姜雁回垂眸,目光落在兩人的相握的手上。
“怎麽臉色不太好,可是舍不得你父親?”容遲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姜雁回心虛的收回了自己的手,轉過腦袋去,唯恐他從她的表情上猜出她所想。
“是本王不對,不該限制你們父女相見,可如今是特殊時期,雁兒,你要體諒本王。”容遲重新握住了她的手,不禁放柔了聲音。
“容遲,你要待我父親好一點。”半晌,在容遲以為她不會回應自己時,飄來了姜雁回微弱的聲音,“你、你不能讓他受委屈,他年紀大了,哪怕你想得到什麽,也不能折磨、折磨老人家。你若想做什麽,盡管沖我來,千萬不要傷他。”
這番話雖然在容遲聽來有些莫名其妙,他卻還是含笑答應:“本王保證,絕不讓姜相受一絲委屈。當然,也不會讓雁兒受一絲委屈。”
姜雁回聽着,只覺容遲這般縱容她、哄她,兩人之間的對話幼稚的像個孩子,忍不住抿唇輕笑了一聲。
“這下可是放心了。”容遲扶住她的雙肩,将她的腦袋轉過來,湊到她的眉心處,親了親,“雁兒還是笑起來更好看一些。”
馬車疾馳,夜風掀起車簾,盈盈月色裏,一汪清澈的湖泊裏,亭亭粉荷競相綻放。
“停車。”容遲忽然道。
馬車停下,車外的楊爍掀起簾子:“王爺有何吩咐。”
容遲轉頭對姜雁回道:“雁兒,你在此處等本王。”
姜雁回颔首,在容遲下了車後,趴到了車窗邊。月色皎潔如霜,落了容遲滿身,只見他衣袂飄飄,背對着她,踏過雜亂的草木,往湖邊走去,接着便見他的身影如一只驚鴻掠起,足尖在湖面一點,落在了湖中央,擡手摘下一朵粉荷後,足尖點水,落回了湖面。
姜雁回只知容遲武功高強,沒想到他的輕功也是如此了得。那青年身披月華,手執荷花,踏着滿地的荊棘朝着她的方向走來。
她的心髒猛地狂跳起來,放下了車簾,正襟危坐的坐好,過了一會兒,車簾被人掀開,容遲踏入車內,一株粉荷遞到她的面前:“送你。”
姜雁回驚訝:“為何送我?”
“聽暗衛說,那日你是為了一株荷花,才墜入了水中。”容遲溫聲道。
姜雁回怔怔的伸出了手,将荷花握在了手裏,指尖不自在的動來動去,片刻後,她低聲道:“容遲,謝謝你。”
“你若真想感謝本王,不如……”
容遲的聲音越來越近,姜雁回擡起眸子,對上他灼灼的目光。
“雁兒。”容遲俯身,眼底着了一團火,就連聲音也低沉暗啞了幾分。
“不、不行的。”姜雁回慌亂搖頭,後退着,直到背脊抵到車壁上,無處可退,“我我我還沒準備好。”
容遲的身形僵了一下,眼底的火光迅速黯了下去。他擡手撩起她垂下來的一縷發絲,別在了她的腦後,在他身邊坐下,輕笑道:“雁兒想到哪裏去了,本王再□□熏心,也斷然舍不得就這樣委屈了雁兒。”
說完了這句話後,他揚聲吩咐車外啓程。
姜雁回臉上一陣燥熱,暗惱自己想歪,她抱着粉荷,垂下眼眸,陷入了沉思中。
馬車行的緩慢,車內沉悶,待回到攝政王府時,姜雁回倚在容遲的肩頭已是昏昏欲睡。容遲索性抱着她,親自将她送回了冬暖閣。
這一次又是被哭鬧聲吵醒的。
姜雁回睜開眼睛,天色已經透亮,屋外的陽光有些晃眼。她掀開珠簾,坐到銅鏡前,側耳聽着隐隐傳來的喧鬧聲,高聲喚來玲珑。
玲珑見她醒來,捧來洗漱用品。姜雁回漱了口,淨了面,聽見那喧鬧聲非但沒有停止,反而有越鬧越大的趨勢,不禁問玲珑:“外面出了何事,怎麽這樣吵?”
玲珑接過丫鬟捧來的粥點,布上了桌,低聲道:“聽聞王爺命人肅清後院,這些天打發出去了不少姬妾。”
姜雁回拿着湯匙的動作頓了一下,她放下了手裏的碗,起身朝窗戶邊走去。冬暖閣建的高,眼前視線開闊,後院的大多數地方都能盡收眼底,她手扶着窗臺,細細聽了一會兒,朝着聲源處望去,只見人頭攢動,烏泱泱,亂糟糟,有人哭有人鬧。
玲珑走到姜雁回身邊,小聲道:“自從上次小姐您墜河之後,王爺借着此事大發雷霆,或打死或趕出去不少人。”
“我們去看看。”姜雁回轉身朝着樓下走去。
玲珑連忙跟在身後。
二人到的時候,忽然從人群中傳來一聲爆哭,那聲音凄厲悲切,聽得人毛骨悚然。姜雁回腳步一頓,聽出來這聲音是香憐的聲音。她連忙撥開人群,看見香憐跪在一灘血泊裏,懷中抱着一人,嚎啕大哭,跪在她身旁的媚媚,也是一臉梨花帶雨,花容失色,好不凄慘。
姜雁回往前走了一步,往她懷中人望去,她懷中抱着的是個身着杏色紗衫的女子,女子額頭上開了個巨大的血洞,正淙淙往外冒着血,女子雙眼緊閉,雙臂垂在身後,一動不動,也不知是死是活。
正是紅楓小築的主人,梅疏影。
媚媚猛地擡起頭來,怨毒的剜了姜雁回一眼。
這時人群中飄來一陣小小的議論聲——
“可憐呀,想當年這梅姑娘也是極為得寵的,怎想到落得如今的下場。”
“她也是個烈性子,王爺給了那麽多金銀細軟,一輩子吃穿不愁,偏偏想不開,尋死覓活,以圖王爺回心轉意,可王爺又是個什麽性子。”
“能一頭真的将自己撞死在樹上,這府裏又有幾個能做到,說到底,她待咱們王爺也是一片真心實意,只是可惜了……”
“都別說了,王爺來了。”不知是誰喊了一聲,人群立刻鴉雀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