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舒雲展是被鳥鳴聲叫醒的,一時之間,有種不知身在何處的感覺:底下硬邦邦的墊子烙得他後背生疼,手腳都伸不開。

好半天,他才想起來這是在臨平山,一旁的何沫言還蜷縮在那裏,睡得很香。他支起手臂,盯着她看了一會兒,小心翼翼地鑽出了帳篷。

空氣中帶着一股薄薄的草木清香,樹叢裏偶爾蹿出一兩個小松鼠,瞪着兩只小眼睛盯着他瞧,不一會兒又蹿得無影無蹤。

那群大學生們也還在酣睡,草坪上還殘留着昨晚燒烤的痕跡。雖然身體有些發酸發疼,可舒雲展覺得精神很好,可能是因為昨晚睡得很香的原因。擡手看了看手表,已經将近九點,他忽然有些納悶,昨天怎麽沒有收到手下關于收購成功的電話?

他掏出手機一看,果然,山裏面沒有信號,手機變成了一塊磚頭。

何沫言睡眼朦胧地從帳篷裏探出頭來,四下茫然地看了看,終于發現了他:“雲展,我還以為你被山魅抓走了呢。”

何沫言的表情看起來好像個迷途的貓仔,和她以前的模樣大相徑庭,讓舒雲展有種想逗弄她的沖動:“山魅抓我這麽一個臭男人幹什麽,要抓也是抓你。”

何沫言擡手揉了揉眼,看了看自己,滿臉通紅地鑽回了帳篷。

舒雲展的心情大好,忍不住吹了一聲口哨,前面大學生們的帳篷也開始有了動靜,幾個女孩在溪邊戲水,另一個男孩拎着吉他自得其樂地自彈自唱着。

……

與其讓你在我懷中枯萎寧願你犯錯後悔

讓你飛向夢中的世界留我獨自傷悲

與其讓你在我愛中憔悴寧願你受傷流淚

莫非要你嘗盡了苦悲 才懂真情可貴

……

“許美靜的《遺憾》,唱得真好聽。”何沫言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了他的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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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雲展不太聽歌,不過,這個男孩的聲音張揚而帶着朝氣,伴随着吉他的金屬聲,在這個清新自然的早晨聽來,的确有種特別的味道。

“聽這歌詞有點傷感。”舒雲展凝聲細聽了片刻,“不過旋律很美。”

“愛情哪能不憂傷?”何沫言喃喃地說。

“怎麽多愁善感了起來?誰讓你憂傷了?”舒雲展漫不經心地問道。

“當然是你啊,”何沫言瞥了他一眼,眼神妩媚,“要俘獲風流的舒總,可要下一番功夫。”

“昨晚不都是你的了嗎?”舒雲展在她耳邊低語着,果然,不一會兒便看到何沫言的耳根漸漸地紅了起來。何沫言在性事上雖然落落大方,可每天舒雲展語句中稍帶些挑逗,她的臉總會通紅,這種反差讓舒雲展覺得很新鮮。

遠處傳來了古鐘的聲音,一下一下的,想必是那千年古剎臨雲寺的鐘聲,挑夫按照約定的時間來了,兩個人收拾了一下行囊,告別了那幾個大學生,往南邊的旅游區走去。

周六的游客明顯比周五多了,一路上都是一些成群結隊的登山客,到了南邊,這種登山客就少了,游人大多就變成了以家庭、情侶為單位的,很多父母帶着小孩子郊游,吵吵鬧鬧的,帶着本國特有的旅游文化。

臨雲寺更是喧鬧,青煙袅袅,完全沒有了寺廟的幽靜和神秘。舒雲展有些猶豫,何沫言像是看出了他的猶豫,善解人意地說:“不如你在外面歇一會兒,我去去就來。”

舒雲展看着她單薄的背影閃入了人群之中,心裏有些過意不去,大步跟了上去。

和很多生意人不一樣,舒雲展不信佛,他一直覺得這種東西虛幻而不可靠,他信奉的是自己腳踏實地的努力,自從成年後,他幾乎沒有踏入過寺廟,只是每逢過年的時候陪着父母去寶山腳下的靈潛寺去燒頭香。

寺廟的門口有人在和管理員吵架,明明他買了門票為啥不讓他進,管理員則反複地解釋說,這寺廟是另外收費的。進廟的門口被堵住了,眼看着何沫言在前面失去了蹤影。

好不容易才到了寺廟裏,舒雲展一路走過彌勒殿、天王殿、大雄寶殿,都沒看見何沫言的人影,他來來回回找了半天,終于在大雄寶殿的背面看到了她。

只見何沫言跪在觀音像前,口中念念有詞,良久,才躬□磕了三個虔誠的頭,随後,她走到一旁寫功德簿的和尚面前,說了幾句話,恭敬地捐了香火。

不知怎的,舒雲展有些好奇,等何沫言走了,他走到了和尚面前,瞟了一眼那合上的功德簿,雙掌合十:“師傅,請問這錢怎麽捐。”

那和尚約莫四十來歲,穿着一件黃袍,愛理不理地說:“施主想怎麽捐就怎麽捐。”

“一毛錢也可以嗎?”舒雲展開玩笑說。

那和尚終于用正眼看了看他:“一毛和一億,都是佛祖眼中的善德,勿以小善而不受,阿彌陀佛。”

舒雲展終于收起了玩笑之心,從錢夾裏掏出了錢,放進了功德箱:“師傅,煩請在功德簿上幫我記上一筆。”

和尚終于打開了功德簿,提起筆來:“請問尊姓大名?”

舒雲展定睛一瞧,只見上一條寫着:捐功德一佰元,願舒雲展先生幸福安康,一生一世。

舒雲展怔了一下,一時之間,心裏百味陳雜,半晌才回答說:“師傅,你就照着上面寫,把舒雲展改成何沫言就好了。”

走出廟門,舒雲展便看見何沫言站在樹蔭下,快正午的太陽曬在身上已經有些發燙,讓他出了一身薄汗,何沫言見他從廟裏出來,有些驚訝:“咦,你也到裏面去了?我怎麽沒瞧見你?”

“遇佛不入,太不禮貌了,就在裏面随便逛了逛。”舒雲展的心裏暖洋洋的,好像四周的嘈雜一下子就消失了,就連那些哭鬧的小孩子也變得可親了起來。

何沫言有些留戀地看了一眼臨雲寺:“走吧,該下山了。”

“等一等。”舒雲展看着她鼻尖上的小汗珠,快步到了旁邊的小賣部,買了一支綠茶棒冰給她。

何沫言有些意外,舔了舔嘴唇,盯着棒冰的眼裏有一簇光芒在閃動,她四下看了看,發現好多人都一路走一路吃,這才撕開了包裝,小聲說:“這樣看起來好沒形象。”

舒雲展的腦中掠過那個吸吮着棒冰的馬尾辮女孩,意味深長地笑了笑:“讓我看看你沒形象樣子,說不定我也挺喜歡的。”

何沫言慢慢地咬了一口,一股涼意直透心底,剛才她深怕舒雲展在外面着急,走得很急,棒冰讓冒火的喉嚨一下子舒服了起來:“你要不要來一口?”

說着,她把棒冰遞到了舒雲展的嘴邊,指了指下面的:“咬這裏,這裏我沒碰到。”

舒雲展卻在她咬過的地方嘗了一口,伸手替她擦了一下唇邊的印子,暧昧地說:“這裏都嘗過,嘗嘗你吃過的棒冰有什麽打緊?”

一旁有兩個背着香袋的老太太走過,不屑地看着他們倆你一口我一口地,嘴裏念叨着:“世風日下啊,菩薩面前有傷風化……”

何沫言的臉騰地紅了,卻又佯做鎮定地昂首往前走去。舒雲展看得有趣,他已經發現了好幾次,每逢何沫言言行不一的時候,她的指尖會僵硬地貼在腿旁,反複地玩弄她自己的衣角。

舒雲展緊走了幾步,剛想再逗她幾句,忽然,手機鈴聲突兀地響了起來,他拿出來一看,是副總打來的。

“舒總,總算把你的電話打通了!你這是到哪裏去了!”副總丁海風的聲音火急火燎的。

丁海風從公司創立的時候一直跟着他,是他的得力幹将,為人沉穩可靠,平時鮮少有這樣失态的時候,他的心陡地一沉:“怎麽了?”

“讀天下昨天沒來簽約,小道消息,聽說今天他們被悅品文學成功收購,強強合并,最後的官方消息還沒有出來。”

淩雲的會議室裏坐着收購項目組的成員,舒雲展一踏進會議室,所有的目光逗齊刷刷地看了過來,有沮喪,有困惑,也有憤慨。

一路上,舒雲展都在想,到底是什麽地方出了纰漏,讀天下為什麽會忽然反悔?他們和悅品文學做了這麽多年的競争對手,為什麽會被悅品收購?這實在不象是一個正常的商人會做出的事情!

何沫言見他神态凝重,也沉默了起來,臨下車的時候忍不住安慰他:“雲展,你別把這件事看得太重,有時候福禍相倚,說不定這是件好事。”

對舒雲展來說,這句話是無關痛癢的安慰,他是一個商人,做事要講究投入和産出,這件事情上,他投入了大量的人力和物力,結果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說明他是徹底地失敗了,他需要好好分析失敗的原因,杜絕以後犯這種錯誤的可能。

會議室裏的幾個人急而不亂,一一向舒雲展彙報。

“昨天我們約定下午二點簽約,一直等到三點,我覺得不妙,就和對方的負責人和總裁打電話,得到的答複是,他們總裁出了點意外,需要把簽約改在今天早上。”

“合約這裏沒有任何問題,收購金額應該和市場評估價持平,我不相信悅品文學會出價比我們高,他們的實力完全沒有辦法和我們相比。”

“難道是讀天下和悅品文學握手言和,想要進行網絡文學的強強聯合?”

“不可能,讀天下的總裁明确說過,他今後不會再進這一行。”

……

“等一等,”舒雲展看着資料,表情陰鸷,“你們說悅品文學是誰持有的?一個姓杜的?”

“對,三年前走馬上任的,叫杜如言,是天音集團的杜總的獨生子。”丁海風說。

“原來是杜家的人!”舒雲展從齒縫裏擠出了幾個字。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笨兔子和拂曉之晨投的地雷,麽麽噠,耐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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