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将露天他們所能找到的異石全部找齊後, 肖瑾琰一刻不停留,立即離開此地, 繼續帶着部下執行巡邏任務。
當天晚上,肖瑾琰再次找上慶安侯。
“爹,那邊情況越來越嚴重, 必須盡快處理。”把裝着異石,實則是被污染玉石的幾個玉盒撂在案幾上, 肖瑾琰神情鄭重道。
“具體說說。”
肖瑾琰三言兩語就把狀況講明,末了說道:“沒有找到玉石來源, 我派人在異常之處各點掘地,并無任何發現。”
此事太過怪異, 慶安侯決定明天親自帶隊查看。
走了一圈回來, 慶安侯面沉似水,思忖良久,即刻派人去請清遠禪師。
肖瑾琰所說一點沒錯, 事情嚴重程度超出慶安侯預估。
昨天肖瑾琰和部下已經掃蕩過異常區域,就算有遺漏,異石應該也不多才對, 事實卻非如此。
今天慶安侯帶隊前往, 依然弄回來不少異石, 源頭卻沒找到。
這麽下去不是辦法, 連番行動下來,玉盒已快告罄,再多來幾回, 只怕都沒處安放異石。
清遠禪師到後,慶安侯立刻派人帶着他趕往異常區域。
一事不煩二主,這個差事交給肖瑾琰。
目的地離山峪關不遠,騎馬很快就到,清遠禪師一踏入異常區域邊緣,面容不再平和,顯得有些嚴肅。
肖瑾琰側頭:“大師……”
清遠禪師沒有立即回應,騎馬圍着異常區域繞了一圈,又擡頭朝一旁山上望去,眯眼仔細打量,半晌指着之前被他插了一根樹枝的地方,道:“肖施主,陰氣應該來自那,不過這沒法解釋異石頻頻出現這一狀況,去山上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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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立刻轉移陣地。
山不高,卻有些陡峭,這點難度對于訓練有素的官兵來說,不值一提。清遠禪師同樣,別看他上了年歲,身體保養很是不錯,并不比肖瑾琰他們遜色多少。
衆人一路往上爬,并沒什麽異樣感覺,一直到山頂,肖瑾琰他們也沒覺得怎麽樣,清遠禪師卻陡然變色,一馬當先往山另一側走去,衆人忙跟上。
幾息之後,隊伍中陸續有人感知到不對,再往前走了一陣,所有人都察覺異常。衆人沒有停下腳步,一直跟着清遠禪師繼續前行。
只是這種情況并未持續多久,不過往裏深入幾十丈,清遠禪師便駐足:“諸位施主請止步,老衲再往前看看。”
若說山谷中那股陰寒氣息只是讓人感覺不适,短暫停留不會對人造成傷害,那麽這裏氣息已經凝實到令人生寒的地步。
其實不用清遠禪師提醒,肖瑾琰他們就有往回走的沖動,到了這裏,別說刺骨陰冷,連行動都開始遲緩。
肖瑾琰知道自己的斤兩,沒有逞強,帶着手下往回退了幾步,提醒道:“大師,小心。”
“多謝肖施主好意,貧僧省得。”清遠禪師雙手合十謝過,在衆人佩服的目光中,迎着濃郁的陰氣朝前行進。
片刻後,清遠禪師原路返回,面帶歉意:“貧僧修為不足,有負侯爺所托。”
肖瑾琰心中一凜,他雖沒有看到源頭,就眼前所見一切,也能想象出事情嚴重性。
目之所及,異石漫山遍野都是,一堆一堆的,每一堆旁都有一個洞,看着像是山兔老鼠這類地下生物所挖。
奇怪的是,所有洞都被棄置,肖瑾琰着人在外圍将洞挖開,陰寒氣息立即濃郁數籌,見狀,當即掩上。
源頭找到,山谷中灑落一地的異石依然沒法解釋,總不會是有人故意扔的吧,誰吃飽了撐的幹這麽沒品的事?
衆人原路返回,清遠禪師提醒:“陰氣入體對身體有礙,回去多曬太陽,暫時不要近女色。”
衆人:“……”軍營清一色都是大老爺們,就算他們想,條件也不許,清遠禪師你是不是想太多?
再次站在最初上來那個山頭,這裏還是跟之前一樣,感覺不到異常氣息,肖瑾琰不死心,着令隊伍散開查看。
地毯式搜查下來,肖瑾琰總算發現問題所在,緊鄰的另一座山峰上有一眼小泉,泉水咕咚咕咚冒個不停,随着泉水而出的還有一塊塊異石,不時往山下滾落。
奇的是,這眼泉水并不外洩,似有暗河将泉水全都吸納,不光如此,連怪異氣息都掩蓋住。
肖瑾琰眼睛一亮,清遠禪師查看過後卻搖了搖頭:“只能遮掩氣息,不能化解。”
回到軍營,肖瑾琰如實禀報,慶安侯親自出面接待清遠禪師。
肖瑾琰并不知道兩人私下說了什麽,只知慶安侯當天就派兵帶着異石往西京發送加急消息。
半個月後,朝廷指令傳回,廣招能人異士,随後陸續有僧人道士進入鎮北府。
晉岷縣就在鎮北府邊上,朝廷招賢令發布後,一夕間便傳遍縣城,葉家人自然也有所耳聞,只是沒那個能耐,只當奇人異事聽。
等葉辰獲悉,已是大半月後,此時寒冬将至,秋意深深。
“大伯,我要離開一陣,家裏就拜托你照顧。”葉辰鄭重托付。
快入冬,北荒那邊事情不多,莊園還沒建設完成,條件不如城裏,葉寧仁便被調回。
“去哪?”葉寧仁下意識問道。
葉辰沒有隐瞞:“鎮北府。”
“去那幹什麽?”話剛出口,葉寧仁便反應過來,指着葉辰抖索道,“你不會要去應那個招賢令吧?”
“嗯。”
葉寧仁怔住,半晌方遲疑道:“那麽多高人都解決不了問題,你哪來的本事?”
葉辰目光微閃,以玩笑的口吻說道:“夢中仙人教的,就在我摔下山受傷高燒不退之際,仙人見我與他有緣,就把一身所學能教的都教給我。”
葉寧仁張大了嘴,滿臉不可置信,話不成句:“真、真的?不是诓我?”
葉辰挑眉,他不過就随口一句,沒想到葉寧仁竟然信了個五分。他這才想起,這裏對神仙鬼怪很是敬畏,一有點什麽理解不了的事情,都會往這上面靠,算命師這類在這裏極為吃香,婚喪嫁娶,但凡有點條件都得先問吉。
葉辰當即順勢而下,一臉嚴肅道:“大伯,侄兒怎會拿這事說笑,那是對上仙不敬,要遭天打雷劈的。”
轟隆隆,遠方傳來一聲悶響。
葉辰:“……”
這麽巧?別告訴他這世上真有神仙存在。葉辰還就不信了,末世他都經歷過,打雷他有什麽好怕的,所謂“神仙”,不過是比普通人高一層次的存在,只要揭去隔在中間那層神秘面紗,凡人一樣能只手摘星,把神仙挑落馬。
葉寧仁不然,他被吓了一跳,聽着遠處雷聲隆隆,卻沒一個落在葉辰身上,眼中滿是狐疑,不明白老天爺的意思,到底是讓他信還是不信。
最終葉寧仁按照自己的理解,既然葉辰沒事,那他說得就是實話,響雷不過是老天爺警告他不要妄為,當即臉色微白說道:“小辰,那你自去便是,家裏有我看顧,記得少說多看。”
葉辰自是無有不應。
當天,葉辰安排好家中事物,隔日,他便帶着兩個莊丁駕馬離去。
鎮北府離晉岷縣只有幾百裏,山峪關在鎮北府最北端,有馬代步,葉辰一行人不出幾天就到。
此時,原本就比晉岷縣繁華的鎮北府,更是熱鬧非常。大街上方外之士随處可見,有得道高僧和道士,更多的還是過來湊熱鬧,街頭巷尾常見的算命先生之類。
山峪關是邊關要地,閑雜人等止步,沒人引薦,名氣不夠,外人連門都摸不進去,哪怕那邊急需能人異士解決問題,關也把得很嚴,每過幾天才放一批身份得到核實之人進入。
葉辰來得比較晚,在他之前,先後已有三批人出馬,各人手段盡出,效果不能說沒有,只是問題始終沒能徹底解決,而且有愈演愈烈趨勢,迫使慶安侯發下懸賞,誰要是能解決問題,賞黃金千兩。
這倒是意外之喜。
來之前,葉辰只知道山峪關外一個玉礦出了問題,似乎被污穢氣息所染,随着玉礦現世,污穢氣息跟着得見天日。聽了一天八卦,他才知道,事情反了,不是玉礦帶出污穢氣息,而是污穢氣息沖天,将玉礦帶出。
這下,葉辰也犯起難來,玉礦問題好說,污穢氣息他一時半會也沒辦法解決。不過既然都到了這裏,臨陣反悔也遲了,總不能連看都沒看過,就這麽空手而歸。
正所謂耳聽為虛眼見為實,葉辰決定去闖一闖。
再過兩天便是第四批方外之士進入異常區域時間,葉辰報完名,又遞了張拜帖到慶安侯府門上,便不再有多餘動作,耐心在客棧等候。
葉辰身份沒問題,時間一到,他便跟着一衆方外之士前往山峪關。他一身棉布短褐,本該一點不起眼,夾在這群人中,卻非常醒目。
方外之士,自是跟尋常人不同,不是穿着僧袍,就是道袍,再不濟也要像個世外高人,葉辰卻穿得如此普通,想不被人注意都難。
看着不時有人瞟過來的餘光,葉辰嘴角微抽。得,幹這活也不容易,下次他得提前去定做一件類似道袍的法衣,省得如此格格不入。
山峪關至關重要,守将慶安侯并未将其開放給外人,因此,一衆方外之士沒能在山峪關中停留,一到關口,便直穿而過。
關外修建了一個臨時駐地,供方外之士休息,前幾批沒有當場離開的都安置在這裏,由官兵把守,不能擅自行動。
出關之後,葉辰他們沒有立刻被帶去查看現場,而是進入臨時駐地同先前幾批人交流情況,免得他們不了解狀況就這麽一頭闖進去,白白浪費時間。
一進去,葉辰便得知一個消息,外面傳的污穢之氣,在他的認知中,其實是種負能量,長期接觸這種負能量或者處于負能量場中,對身體有害,處理玉礦只是順帶,不把負能量源頭給解決,事情就沒完。
葉辰此行目标是玉礦,雖說處理玉礦治标不治本,但玉礦脈中蘊藏的負能量也不可小觑,若能完美解決這點,負能量場必然會随之減弱,朝外擴張速度當能減緩,功勞也不算小。
聽完注意事項後,葉辰領到一張護身符,效果薄弱,但總比沒有強,他拿得一點不違心。其他人可就未必,有些自視甚高者連看一眼都欠奉,直接就拂袖離去,想必手中有更好的防身利器。
見一衆方外之士已準備停當,帶隊将士半句廢話也沒有,直接帶着大部隊前往異常區域。
一個多月過去,異常區域範圍擴大許多,原本肖瑾琰發現的時候,距離山峪關還有七八裏,現在不到五裏就能感覺到一股陰寒氣息,照這個速度下去,用不了多久,就會籠罩山峪關,到時候事情就麻煩了,難怪慶安侯都急了,朝廷也如此大張旗鼓頒布招賢令。
到地方後,葉辰得到在指定範圍內自由活動的指令,當即離開大部隊,放開感知,循着負能量密集之地而去。
官方發的護身符很快就起效,可惜,就是弱了點,還沒抵達目标地點,護身符就失去作用,化為一堆粉末散落。
饒是葉辰見多識廣,也覺得神奇。末世中他經歷的力量體系是異能,符咒什麽只存在于傳說,原本他以為這個世界沒有神奇力量,原來是他以偏概全,只是他沒機會接觸到罷了。雖則到目前為止,力量很弱,根源卻還在,幸運商城大變樣,很可能代表着原有力量體系開始複蘇。
護身符失效後,葉辰嘗試着按照異能運行那樣運轉氣息,結果正能量沒吸引來,負能量倒是一股腦往他身上竄。他趕緊停止,身體還是打了個寒顫,葉辰忙将其依照異能施展方式排出體內,結果不出所料,他成功了。
經過這一番嘗試,葉辰心中大體有數。不管按照異能修煉方式吸收運轉這種負能量是否會落下後遺症,這股陰寒氣息能為人所用這一點可以确定,只不過尋常人難以辦到罷了,起碼葉辰就對其避而遠之。
不過他也不怕,只要負能量沒有濃郁到阻礙行動的地步,葉辰大可将其散到體外來緩解影響。
異常區域邊緣非常幹淨,像是被人犁過一樣,一塊異石都見不到,過了護身符失效界線之後,逐漸開始出現漏網之魚。
葉辰将一路碰到的玉石都撿起放入玉盒之中,他暗中握着一小塊試了試,順利被幸運商城攝取元玉後化為齑粉散落空中,并無別樣氣息逸散。
葉辰嘴角一揚,他的猜測果然沒錯,無主之玉能被幸運商城收取,店鋪中的則不行,連鑒定都不給,需要他自行判斷。
最重要的還是,侵染玉石那股陰寒氣息确實是一種能量,而元玉是衡量玉石能量的标杆,只要是玉石所含的能量,不管哪一種,幸運商城都照收不誤,還比同檔次普通玉石價值更大,它多了一種能量不是?
第一塊玉石葉辰只顧着讓幸運商城換算成元玉,沒有注意別的,第二塊他就分出心神留意,很快,他便從幸運商城獲知,這種蘊含負能量的玉石叫陰靈玉。
其內所含能量很純,由天地間至陰之氣彙聚而成,經過玉石吸收轉化,不再那麽傷人,但陰氣到底是陰氣,再怎麽改變,都是萬變不離其宗,它依舊是一種對人體有害的負能量。
葉辰一感覺身體不适,就把侵入體內陰氣驅逐出體外,如此循環往複,不知不覺,他已經靠近負能量場中心。此時,周圍只剩寥寥數人,年齡最小那位瞧着都有四五十。
看到一個不過二十郎當歲的小年輕都跟他們水平相當,幾位得道方外之士神情複雜,紛紛朝葉辰這邊看過來。
被人這麽大剌剌注視,葉辰就算神經大條,也不會注意不到,更何況他感知敏銳,在衆人将視線轉向他的那一瞬間,他就察覺,自然而然回視過去。
衆位方外之士心中一驚,好敏銳的感官,果然有兩把刷子,不管心裏作何想,面上一絲也沒表現出來,朝葉辰笑了笑,以示他們并無惡意。
這個插曲便就此和平落幕。
異常區域中心點有明顯挖掘過的痕跡,只是不知為何,又用土石掩埋夯實,回頭得找人問問。
帶隊将士沒有在此停留,讓僅剩幾位方外之士在附近稍微轉了轉,就繼續往前。
葉辰心下詫異,難不成這樣的地方不止一個?
事情果然如此,山谷中被負能量籠罩的區域只是小兒科,山林中才真正是修羅場。
站在山頭,不用靠近,葉辰就能看到對面山上幾近凝成實質的縷縷陰氣。
那裏正有幾位高僧誦經,道士擺陣,負能量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散,可惜,湧出的更多,這番努力算是打了水漂,卻沒有人抱怨,依舊誦經的誦經,擺陣的擺陣,不浪費一點時間,連額頭冒出的細密汗水都無暇理會。
葉辰心底升起一絲敬意,不管他們是為名還是為利而來,能冒着身體受損的風險,這麽盡心盡力,已然難能可貴。
看到這等場面,哪怕葉辰見慣黑暗,心底也湧起一絲熱血沖動,別的他做不到,解決陰靈玉他是手到擒來。
葉辰現在是孤身一人,跟他一起過來的兩位莊丁,早在之前就已承受不住陰氣侵體,而随着大部隊退回臨時駐地,他需要人手收集外露玉礦,便對帶隊小将說道:“我有辦法處理玉礦。”
話落,葉辰從玉盒中取出一塊陰靈玉,當衆将其化為元玉收進幸運商城。彈指之間,一塊未經處理的玉原石,外皮成了一堆碎塊,當中的玉石則化作粉末,葉辰手心翻轉,便紛紛揚揚灑落。
見到這一幕之人無不眼睛都快瞪脫眶,随後便是倒抽一口氣。帶隊小将還不覺得如何,有真本事的幾位方外之士眼中閃過駭然,這一手他們聞所未聞,更別提親眼見識。
回過神後,有人上前套近乎拉關系:“這位小友,不知可否告知尊姓大名?”
“葉辰。”這沒什麽好瞞的,他無意将自己擺得太高,但也不會随意屈就。他對這個世界隐世力量不太了解,跟這些最低也是小有名氣之人結交,有助于他打入內部,省得像之前那樣,連門都找不到,“大師怎麽稱呼?”
“小友謬贊了,叫我道一即可。”
葉辰從善如流,以道一法師稱呼,兩人很快就熟絡起來。
聊了幾句,道一躊躇半晌,問道:“葉小友師承何人?”
“無門無派,無意間得了仙師指點。”
“小友真是厲害,如此年紀便掌握這麽一門厲害手法,貧道甘拜下風。”
“道一法師謙虛了,你剛剛那一手化氣手訣才叫強,那邊應該很快就會派人來接你過去。”葉辰回贊。
兩人就這麽無視在場另幾位,互相恭維,看得其餘人面皮直抽。
能不強撐走到這裏的,無一不是一方能人,在各自地盤都有頭有臉,架子端慣了,想放下談何容易,哪怕有人對葉辰刮目相看,能如同道一般主動上前結交的也沒幾個,不,其實就道一一人,其他神色各異,不過多半都在側耳傾聽兩人交談。
葉辰這話說得沒錯,道一能力極為适合此地,很快就被人請走,餘者也安排到适合位置,葉辰被單獨留下,專門處理陰靈玉。
收集玉石這樣的差事壓根用不着葉辰動手,他所處山頭負能量逸散不多,普通兵卒都不會受其影響。
帶隊小将一個指令下去,繞過山谷負能量場區域,直接在此待命的官兵便開始以葉辰所在點為中心,朝四周散開尋玉,找到一定數量就集中到葉辰身邊,由他負責銷毀。
一開始官兵還不信,只是依令行事,當他們親眼見到一塊塊玉石化成粉末,而因玉石數量衆多而積聚的陰寒氣息也随之消散,一個個都瞪大了眼,這下,他們想不信都難。
看到成效如此卓着,官兵們幹活更帶勁,渾不像方才只為完成任務而任務。
收到前方來報,有方外之士能處理被污穢氣息所染的玉礦,慶安侯目光一亮,當即派遣肖瑾琰帶着之前收集的玉石前往玉石處理處。
“咦,怎麽是他?”還沒爬到山頂,肖瑾琰就看到站在山巅,被山風吹得衣袂飄飛的葉辰,腳步不由頓了頓,眯起眼仔細打量,比上次見時黑了點,其他的絲毫沒變,還是一不注意就看不到人,一旦進入眼簾,很容易就成為焦點。
葉辰也沒想到會在這裏碰上肖瑾琰,回晉岷縣不久,他就得到肖瑾琰讓人捎來的消息,知道他已離開西京,進入鎮北府軍營。
問題是鎮北府不止山峪關一處軍事重地,慶安侯作為鎮北府守将,鎮守的是整個鎮北府邊關,而并非山峪關一地。
葉辰聽說慶安侯正鎮守此地,那肖瑾琰應該下放到其他地方才是,沒料到慶安侯對肖瑾琰這個嫡長子這麽看重,居然就這麽放在眼皮子底下,恐怕等到肖瑾琰能力足夠,慶安侯才會将其送去其他關隘,看來慶安侯是一點差錯都不想肖瑾琰出。
“肖校尉,有勞了。”葉辰沒有表露過多,只當尋常武官招呼。
肖瑾琰同樣對待,只不過眼角餘光,有意無意都會朝葉辰這邊掃過,對他的注意明顯高過其他人。
不明就裏之人察覺不到,葉辰感知敏銳,很快就捕獲視線,只是沒有戳穿,權當不知。
見葉辰處理玉礦信手拈來,肖瑾琰突發奇想,小聲問道:“你有沒有辦法祛除侵入體內的陰氣?”
葉辰聞言擡頭:“那麽多大師在,用得着我?”
“效果太慢。”肖瑾琰心裏一動,沒有否認,這麽說他還真會,心中閃過一絲異樣,好奇心逐漸浮起。連方術都懂,到底還有什麽是這人不會的?
“回頭我看看,不過我不保證一定能行。”葉辰回答有些保守。
“盡力就行。”肖瑾琰沒有步步緊逼,得到滿意答複後,當即帶隊返回。他得回去将這個消息告知慶安侯,再安排被陰氣侵體比較嚴重的将士到關外臨時駐地等候,争取在葉辰回來的第一時間就得到救治。
随着陰氣不斷彌漫,不少在此區域執行任務的官兵,都受到不同程度陰氣侵襲,輕微的多曬曬太陽,自身就能調節,較重的便不行,好在至今還沒有哪位危急到産生陰毒傳染的地步,軍心還算穩定,沒有引起騷亂。
只是看到情況比較嚴重的渾身發冷,面色泛青,戰鬥力大幅度削弱,山峪關上至守将,下至小卒,都打心底冒起寒意。
葉辰銷毀陰靈玉速度相當快,不管多少,只要觸手可及,眨眼間就化成一堆碎石粉末,換個地方,又是如此。
這般循環往複,等到官兵把他們能收集到的玉石都放在葉辰跟前由他毀去,也不過花去半天功夫,之後就需要動用專業礦工,沒他們什麽事,官兵們相繼歸隊。
葉辰也随之返回,不等他找肖瑾琰商量此事,對方先帶着一衆被陰氣侵體的官兵在臨時駐地等他。
葉辰看了肖瑾琰一眼,這人還真不知道客氣為何物,他連口水都沒來得及喝,就這麽被抓了壯丁,要是脾氣壞的,豈不得生事?
這麽一想,葉辰自我感覺非常良好,看來他也是個“和善人”。不過,就這麽順了肖瑾琰的意,他怎麽覺得有些不對味?
想及此,葉辰朝肖瑾琰展顏一笑:“肖校尉,不如你先來?”
衆人背脊一涼,不動聲色朝後退了一小步。這位大師瞧着年紀輕輕,比他們還要小,看起來也很無害,怎麽笑得這麽邪性,讓人打心底發寒?果然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大師就是大師,輕易得罪不得。
“不用,我沒事。”肖瑾琰直接拒絕,不給葉辰機會,不過面容顯得有些僵硬,顯然內心并不如面上表現得那麽鎮定。
葉辰豈會這麽輕易就放過肖瑾琰,他辛苦大半天,怎麽也得撈回點利息不是?
慶安侯治軍嚴謹,将士各個都不是花架子,精氣神十足,就是可惜,面前這些都被陰氣侵襲困擾,氣色不太好,裏面就屬肖瑾琰最養眼,也最為醒目,他那身氣度還真不是普通人家所能培養出。
不過占便宜歸占便宜,葉辰還真不是說瞎話糊弄人,肖瑾琰身上的确萦繞着淡淡的陰氣,估計是上午一行新沾染上的,很輕微,可以靠自身化解。
這能力葉辰之前沒有,是他先前按異能運轉方式試着吸納天地間元氣,結果吸進一身陰氣後出現,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麽回事,末世時從未出過這種狀況。
肖瑾琰:“……”這個小無賴這是吃定他,他不答應,對方極大可能會撂挑子。
葉辰就這麽閑閑地站着,光明正大肆無忌憚欣賞眼前風華正茂的少年。
肖瑾琰眯了眯眼,明明該嫌惡才是,心底卻只有淡淡的不悅。想明白處境之後,他倒也拿得起放得下,決定快刀斬亂麻,盡快結束這尴尬局面,沒見一衆官兵看他跟葉辰的眼神都有些不太對?
“需要我怎麽做?”肖瑾琰面無表情道。
“伸手。”
肖瑾琰楞了一下,反應過來後幹脆利落将手伸到葉辰面前。
葉辰收起玩笑神态,一本正經将手搭到肖瑾琰虎口上。
肖瑾琰下意識想反抗,結果不但沒脫出葉辰掌控,反而被抓得更緊,不由心中一凜。這是他第一次跟葉辰交鋒,雖然算不得正面,被對方占了先機,但陷入如此被動境地,還真是頭一遭。
肖瑾琰不是那等二世祖、纨绔子弟,不說夏練三伏,冬練三九,每日勤練不辍這點至少能保證,又打小由慶安侯親自指點,兼之天賦極佳,十多年堅持下來,身手那是相當了得,別說一般軍漢,就是武将,都不一定是他的對手,卻在葉辰手底下走不過一招。
肖瑾琰不會因此就懷疑自己,那問題自然就出在葉辰身上,不由重新審視起眼前這個乍眼一看,像是在做一件再神聖不過的大事,實則小心思多多的鄉野少年。
暗中較量一番,葉辰勝出,他并未沾沾自喜,目光鎖定對方手掌至腕部。
肖瑾琰常年習武,手指修長,骨節分明,卻沒有絲毫柔軟之意,相反,好幾處地方都帶繭,虎口處最為顯眼,葉辰能明顯感覺到這雙手蘊藏的力量。
葉辰清楚,以方才肖瑾琰反抗力度,他若不是占了先手,想要正面拿下對方,還真要費好一番力氣才行,眼前這位可不是洪六等地痞流氓可以相提并論。
思緒飄飛不過一瞬之事,葉辰明白,除了當事人肖瑾琰之外,只怕誰也察覺不到。對此,葉辰沒什麽好解釋,也不想解釋,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哪怕托付之人就是眼前這位,他也沒想過敷衍。
葉辰收攝心神,将注意力全部放到眼前正事上。說實話,他心裏其實也沒多少底,畢竟除了他自己之外,還沒将異能運轉方式作用于他人身上。
這個世界不存在異能,山峪關這邊陰氣最為濃郁,不出意外,葉辰運轉異能時,吸收到的是陰氣,身體本能想要抗拒,被他壓制住。
臨時駐地這邊離異常區域足足有五裏,空中陰氣極為稀薄,葉辰功行一周天,陰氣濃度才堪堪達到引出體外最低量,當達标後,葉辰片刻不停,一股腦将其送入肖瑾琰體內,轉了一圈後從另一只手散出。
陰氣入體剎那,肖瑾琰感覺一股涼意從手中流入,随後散入四肢百骸,再須臾消失不見。有一剎那,他都要以為葉辰是不是跟他有仇,想要害他,結果不等他有任何反應,一切便如同雨過天晴,不留一絲痕跡。
葉辰收回手:“感覺怎麽樣,有沒有身體一暖?”
肖瑾琰不鹹不淡地應道:“暖意沒感覺到,倒是差點被凍成冰淩。”
“喂,你這人怎麽這麽不知好歹,知不知道為了幫你祛除體內殘餘陰氣,先在我身上過了一遍,不感恩就算了,還嫌棄,不治了。”葉辰沉下臉,滿臉不爽。
肖瑾琰被說得一愣,随即回過味,丁是丁卯是卯,擺開架勢說道:“你想要什麽?”
這人還挺上道,不過被這麽嫌棄,葉辰也會不高興,要不是看在肖瑾琰長得極為養眼,又跟他合作愉快的份上,他定會二話不說就走人:“有沒有多餘的戰馬,送我幾匹,駿馬最好。”
“沒有。”肖瑾琰想也不想就拒絕。這人想得可真美,戰馬培養不易,豈是随便什麽人開口就能索要?
“真不給?”葉辰眯起眼,就這麽雙手環胸直勾勾地望着肖瑾琰。
肖瑾琰皺眉,從上午見到這個人開始,他就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似乎這人跟之前所見有着明顯不同,一種源自深層次的直覺。
将這種怪異感覺壓下,肖瑾琰仔細思考起葉辰提出的交易是否劃算,結果不言自明。
若只是眼前這些出問題的将士,自是不值,肖瑾琰大可等他們慢慢恢複,關鍵就在于,陰氣源頭一日不解決,受其影響的将士就只多不少。
權衡利弊得失,肖瑾琰很快做出決定:“十匹,最多給你十匹戰馬,九匹普通臨退役,一匹流焰。”
“流焰?”葉辰眼中閃過訝色,這聽着就不像是普通馬匹,難不成還是名馬?肖瑾琰有這麽大方?葉辰持保留态度。
肖瑾琰冷冷地道:“軍中駿馬不外送。”
“那這馬?”葉辰決定做一回不識趣之人,打破砂鍋問到底。
“熾焰兄弟。”
葉辰還想問熾焰又是哪個名牌上的人物,被肖瑾琰身上散出的無形黑氣唬得住了嘴。這人不經逗,他還是不要撩太狠為好,省得對方脾氣一上來,這單生意徹底黃了,那可就不好玩了。
邊上一衆将士看得目瞪口呆,這還是他們熟悉的那個肖校尉嗎?望向葉辰的目光中不由多了絲佩服。
娛樂過後,葉辰轉回正題:“這裏不合适,去異常區域邊緣。”
肖瑾琰一言不發,直接翻身上馬以行動表示。
這是同意了,葉辰咂了咂嘴,接過小兵遞來的缰繩,跑在前面領路。
五裏地,騎馬不過小半刻,誇張點說是瞬息而至也不為過。
下馬後,肖瑾琰站在一旁,死死盯着葉辰,鬧得葉辰就是想偷懶都覺得不好意思,這人當監工當得還真是不要太合格。
少了聚集陰氣這道工序,接下來就快了,将士不管被陰氣侵體程度嚴重與否,都是一遍過。
重新體會到陽光照在身上的暖意,官兵感覺前所未有的好,仿佛天更藍水更清,看什麽都覺得美妙無比,高興之餘,不忘對葉辰真心實意表示感謝。
葉辰坦然接受,看得靜立一旁的肖瑾琰不滿地橫了葉辰一眼。那可是他用十匹戰馬為将士們換取到的福利,其中還有一匹名馬,給将士治療本就是他該的,感謝他作甚。
葉辰難得好脾氣地笑了笑,肖瑾琰對着他這麽一個算不上多熟悉之人生悶氣,這可是奇景一樁,肖瑾琰卻不自知,葉辰自然不會戳破。
肖瑾琰是目前葉辰所接觸人當中最符合他審美之人,兩人地位差別巨大,沒有交集就算,再次見面,若他還不努力争取一把就放棄,實在太過可惜。
至于肖瑾琰人冷脾氣臭,葉辰并不在意,他自己也沒好上多少,兩人半斤八兩,誰也別嫌棄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