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欲墜 那晚我們真的在一起,一整晚都在一起!
天色初明,靈機山武場已黑壓壓站滿了人,各大門派掌門落了座,均是形容森嚴,神情冰冷。一陣腳步聲過後,霜明雪被人帶了出來。
桑雩坐在武場一角,此時他已恢複苗人裝扮,身後赫然站着十餘名侍從,乃是奉苗王之命,前來保護他的。他一見霜明雪,便露出焦慮擔憂之色。
霜明雪目光與他略一交錯,便轉了過去。他神色還算平靜,只是垂落的烏發之下,隐約可見大半張臉腫了起來。因他皮膚太白,襯得傷處紅腫愈發驚心,只是這點皮肉傷,較之武林盟主的死,實在不值一提。
他才一站上試煉臺,衆人便不斷發出喊殺之聲。主事之人為昆侖正宗宗主函谷先生,當着衆多英雄的面,憤然陳說霜明雪三大罪狀,直說岳千山的弟子家人義憤填膺,恨不能立時手刃兇手。岳行洲被勒令待在房中,但他哪裏肯依從,找了個機會換了小厮的衣服偷跑出來,此刻見有人擡出他父親的盟主令旗,眼眶一陣熱意,嘴上雖不敢出聲,心裏已随他們一起嘶喊起來。
霜明雪全程無動于衷,環顧一圈之後,便連眼神都未動一下,直到被問及“以他祭旗,服也不服”之時,才冷冷道:“說來說去,指認我的證據在哪裏?”
一個在那晚負責查看的小弟子沉不住氣,憤然道;“我師父被害之時,只有你不在房中,後來更是沒了人影,不是你做賊心虛,還能因為什麽?”
岳其诤比了個手勢,示意他退下,起身詢道:“敢問閣下,當晚身在何處?”
霜明雪冷道:“當晚我心情煩悶,随便走走,不可以麽?”
岳其诤又問:“那之後為何不告而別?”
霜明雪聞言便是一聲冷笑:“我奉聖教教主之命,前來做客,你們卻将我安置在斷日峰那種鬼地方,你們失了待客之禮,還不許客人自行離開不成?”
岳千山二弟子包近業性烈如火,自他出現,便牙根緊咬,死死握緊龍泉劍,聽到這一句,那是再忍不住,提劍便殺上前去:“巧言狡辯的魔頭!你賠命來!”
他輕功不凡,只看劍光一閃,人便殺至跟前。衆人知霜明雪服了軟筋散,無傷人之力,雖是一驚,但見他攻的不是要害,也無人阻攔,唯有桑雩想要起身,念及他的吩咐,又生生穩住了。
忽然之間,一陣極強勁風自後方而來,好似一柄寒槍,硬生生将包近業挑到一邊。包近業倒在地上,吐血不止,劍風穿胸而過,将他手中龍泉劍寸寸震裂。
此招未平,彼招又起。
一道黑影淩空而來,也未見他如何動作,只聞四方風聲嘶嚎,威壓之力山崩海嘯一般傾覆而下。函谷真人暗道“不好”,立刻擋在包近業身前。他自負內力高深,硬接了這一掌,孰料兩方勁力一觸,便被一股從未見識過的雄渾之力迫出三步開外,勉強站定,渾身氣息翻湧不止,哪還有餘地救人。眼看這一掌就要砸到包近業身上,岳其诤高聲道:“懇請教主手下留情!”
掌風微轉,落于包近業肩頭,他慘叫一聲,一條手臂綿軟如泥,就此昏死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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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場風波過後,溫離飄然落到試煉臺上。周遭豪傑或是驚呼,或是切齒,他恍若不聞,徑自走到霜明雪面前。
霜明雪低着頭,輕聲道:“教主。”
溫離雖然知道他這一趟必定要吃點苦,可看見他臉頰的傷,還有前襟被劍尖刺破的口子,一股火氣立刻湧上心頭:“誰幹的?”見霜明雪只是搖頭,心知他是不願自己發火,以免誤了大事,勉強按下脾氣,又問:“身上還有傷沒有?”
霜明雪道:“沒有。”溫離面色稍解,見山頂風大,吹得他衣擺翻飛,他臉色也在寒風中顯得異常蒼白,遂解下披風罩在他身上。
有人不忿道:“溫離,你不請自來,還重傷淩霄派弟子,是不是太不把武林盟放在眼裏了!”
溫離緩緩轉身。他目光掃過去,在場之人心中無不一悚,先前說話的人更是一個字也發不出。身後雖站千百人,然而氣勢已落下風。
溫離森然道:“你們欺我愛徒手無寸鐵,卻不許本座還以顏色,這便是武林正道,英雄好漢的做派麽!”
不知是誰小聲頂了一句:“還不是因為他殺了岳盟主……”
溫離冷笑一聲,攬住霜明雪的肩膀,蔑然道:“明雪,是你殺了岳盟主麽?”
霜明雪雖然高挑挺拔,但畢竟剛及弱冠,還是一副少年身形。溫離身形偉岸,又逾他大半頭,這一搭一攬,便将他整個人都護在自己臂彎裏。
衆人看在眼中,心知此刻就算小魔頭直承其事,大魔頭只怕也要蠻不講理護短,一時對魔教的恨意又添幾分。
霜明雪白衣如雪,襯得那襲黑色披風格外刺眼,眼睛看着溫離,話卻是說給其他人聽的:“我也很奇怪,我與岳盟主不過幾面之緣,說我殺人,動機為何。”
衆人一時語塞,岳行洲聽不得他巧言令色,出聲喝道:“你恨我爹拿你去換和書!”
這一嗓子吼得回音四起,整個會場随之靜默下來。
若說方才對霜明雪出手,還勉強算得上除魔衛道,但兩年前他們聽從溫離脅迫,将一個前途無量的正派少年送進魔教,那是無論如何都與俠義不沾邊的行徑。
但知道內情的,不過幾大門派掌教,絕大部分弟子聽了這話都一臉茫然。
霜明雪只覺搭在自己肩頭的手緊了緊,淡淡道:“議和是我聖教同武林盟商議後的決定,豈是我一人可以左右的,岳二公子未免太看得起我了。”
岳行洲還要再說,已被人捂住嘴拖了下去。函谷先生出聲圓場:“好了,都是些不打緊的陳年舊事,咱們還是閑話少敘吧。”他內息未平,勉強開口,不由連聲咳嗽。岳其诤溫聲道:“前輩且去休息,自家事當自家人來。”打了個手勢,令人扶他落座。
霜明雪看了他一眼,低聲對溫離道:“煩請教主稍坐。”
溫離也想看看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只道:“不必怕他們。”便旁若無人地走到臺下,幾條鬼魅似的黑影冒了出來,手中擡着一把赤金座椅,穩穩放在當中,溫離坦然坐下,冷淡道:“岳大公子,開始吧。”
語氣神态俨然如主人家一般,饒是岳其诤這樣好涵養的,臉色也變了變,不過他旋即收斂住了,轉向霜明雪,開口道:“方才閣下說因為心情煩悶便自行離開,可有人知道、或是看見?”
霜明雪停了一停,道:“沒有。”
別人看不出他細微之處的猶豫,但溫離與他相處兩年,一多半時間都在猜他的心思,豈能看不出他藏了話,只是他為何隐瞞,卻是不知。
只聽岳其诤又道:“你說你當晚離開,但守山弟子并未看到有人出入,你怎麽解釋?”
這一回霜明雪答得倒快:“藏劍峰後面有條小路,從那可以下山。”
岳其诤心中一陣詫異,那裏的确有條小路,兒時幾個兄弟偶爾頑皮,會偷偷從那下山,不過如今年深日久,那條路早已被雜草枯枝掩住,不知他怎麽發現的。想要追問,卻又不知怎麽開這個口,他還在猶豫,溫離已有些不耐煩:“扯了半天,都是些嘴皮子官司,還有別的證據沒有?”
“有!”岳千山大弟子司徒南自人群中走出來,他孝衣未除,模樣甚是憔悴,雙目如着血色,直直望向霜明雪:“那晚我親眼看見他從師父房中逃出來。”
岳其诤上前兩步:“你……先前同你說了一切交由我來,你怎麽出來了!”
司徒南聲音嘶啞至極:“我知道師兄不讓我作證,是怕我被人記恨尋仇,只是師父待我恩重如山,他慘遭殺害,我怎能貪生怕死不為他出頭。”手臂一撐,跳上試煉臺,當着衆人的面說起此事:“那晚我聽見動靜,就去師父房中查看,當時大火已經燒了起來,師父躺在血泊中,我見有道白影從窗口翻出,心知這人與師父的死脫不了關系,便帶着幾個師弟前去追趕,在懸瀑前,那人回了頭,雖然只有一眼,但他的模樣身形,分明就是霜明雪!”
他這一番話說得铿锵有力,條理分明,饒是溫離,也沒有立刻開口辯駁。
對方只差将兇手二字甩到他臉上去了,霜明雪卻無半點心虛之态,他緩步走到司徒南面前,上下掃了他一眼:“我們以前好像沒有照過面。”
司徒南只恨不能直接殺了他,傲然将臉轉過去:“是沒有,不過上一次靈機大會,我看過你與旁人的比試,自然記得你的樣子。”
霜明雪一點頭:“嗯,兩年前的事,兩年前的人。”不待對方開口,又問:“你看見我的時候,是什麽時辰?天色如何?”
司徒南眉頭蹙起,語氣不怎麽好的答道:“子時前後,大半夜能有什麽天色可言?”
“你看見人時距離多遠?”
“二三十丈吧。”司徒南說到這裏忽然明白他的意圖,聲調陡然一提:“雖然天色不明,距離尚遠,但我看得清清楚楚,那個人就是你,後來我一箭将那人射落水中,你若想證明清白,就脫了上衣,讓衆位英雄都看看,你胸口是不是還留着我當初射穿的箭傷!”
試煉臺下,溫離眼中玩味盡消,一瞬間化作森冷寒意。他沒有去想霜明雪不告訴他的原因,只看他的神情,就知道司徒南說得是真的。他不知霜明雪為何不告訴他,此念才動,從前他外出受傷,隐瞞不報的話便在耳中響起——“是死是活都是我自己的事。”
司徒南一問無果,再次逼迫道:”霜明雪,你敢是不敢!”
就在此時,一個聲音突兀響起:“你們別再欺負人了!”衆人循聲望去,說話的是一個十七八歲的碧眼少年,他模樣生得甚是幹淨,臉皮似乎很也很薄,只喊了這麽一句,臉頰便漲得通紅,一雙碧眼如含水色,俨然一副氣不過的樣子。
有人識得他身份,乃是那位名聲赫赫的苗王獨子,少不得要給幾分面子,還待開口,只聽他又爆出石破天驚的一句話——“那天晚上,他跟我在一起!”
霜明雪臉色微變:“桑雩,別說了!”
就是方才被司徒南指認時都沒見他這麽慌亂過,溫離原本只輕飄飄掃了那少年一眼,聞言轉過身,徹底将他看進眼裏。
司徒南脫口道:“怎麽可能!你撒謊!”
岳其诤道:“不得無禮。”上前幾步,詢道:“百裏殿下,事關人命,不可兒戲,那晚他真的跟你在一起?”
桑雩身後那個高高壯壯的護衛還試圖把他按坐下來,不成想小王子一把将他拂開,幾步跳到霜明雪身旁,一出手就将人拉到自己身後,他們二人一個輕俏澄淨,一個姿容豔絕,好似芝蘭倚着玉樹一般,說出口的話亦是親密無比:“我沒撒謊,那晚我們真的在一起,一整晚都在一起!”
立刻有人出聲質疑:“姓霜的這兩年甚少出魔教,你又是初來乍到,怎麽會認識他?還跟他徹夜長敘?”
桑雩也不含糊,立刻将破廟中發生的事說了一遍,只是略去霜明雪用蠱惑人一事不提。秦川四怪橫死當日便有人發現他們的屍體,只是他們名聲太壞,別人只當是哪位英雄為民除害,并未在意他們的死因,如今才知還有這麽一段故事。
衆人還是思索,桑雩又開口道:“那天晚上我閑的無聊,你們中原人我又一個也不認識,便獨自出來逛逛,正好遇到他也在散步,就邀他去我那喝酒,我們相談甚歡,直到天明。”
“不對!”司徒南皺眉道:“當晚我敲你房門時,你還是一副剛睡醒的樣子,身上也沒什麽酒氣,分明是在撒謊!”
先前那個試圖阻攔的護衛聞言暴喝:“你這青頭鬼,敢說我們小王子撒謊!”這一聲驚雷也似,震得他周遭的人都顫了顫。
“哲魯。”桑雩對他搖搖頭,轉向司徒南:“我酒量淺,喝不到三杯就頭暈得厲害,便同他一起去床上小憩了一會兒,你來叫我的時候,我當然是才睡醒的樣子,後半夜我們一直在聊劍術上的事,快天亮的時候,他跟我道別,我親眼看到他離開。”
“但我問起有無可疑人出現,或是有沒有什麽異常時,你半個字也沒提過他!”
桑雩微微睜大眼睛,模樣甚是不解,他很自然的挽住霜明雪的手臂:“他是我的朋友,與朋友在房間喝酒,也能說是異常麽?”
司徒南被這一句堵得沒了詞,半響才道:“你們二人既是好友,為何不一道上山?又為何直到現在才開口替他辯駁?”
桑雩委屈一般小聲道:“他不讓,他說他身份敏感,別人若是知道我們關系好,會看輕我。但他救過我的命,還教給我他的獨門劍法,對我一片真心,我實在沒辦法坐在那裏,聽你們冤枉他。”他轉過頭,看着霜明雪,聲音更小:“你不要生氣,我漢話不好,他們說了什麽不好聽的我都聽不懂。”
霜明雪神色原本有些緊繃,聞言似忍不住般搖搖頭,對他笑了笑。
溫離自他二人站在一起,臉色便不怎麽好看,此刻見了這一笑,神色陡然沉了下來。
岳其诤問道:“百裏殿下,你有沒有什麽證據證明你方才的話?”
桑雩皺着臉思索片刻:“他教我的劍法算麽?”
摸上腰間佩劍,起手一式,便将岳其诤與司徒南逼至兩丈開外。他的劍法并不高明,動作也不甚熟練,但身形招式都與兩年前霜明雪用過的如出一轍。
這絕非是臨時竄供能做到的,至此在場諸人已信了大半。
唯有司徒南始終不信,他繞開桑雩,揪住霜明雪道:“他說這些沒用,除非讓我親眼看到你身上沒有箭傷!”
忽然之間,手臂如利刃砍下,痛不可當,人也被一道勁風逼退至三步外。
溫離冷冷道:“別碰他。”人雖坐着,但氣勢完足,司徒南被他一看,只覺似有一只無形的手掐在他脖子上,一時竟無法出聲。
氣氛一時陷入僵持之中,函谷先生起身道:“有這位小朋友作保,我們相信閣下高徒的并非兇手,但事已至此,不如就讓大家看一看他身上有沒有劍傷,徹底證明清白,也免得岳盟主一家放過真兇,恨錯了人。”
溫離望着臺上之人,森森然道:“我的愛徒豈是你們想抓就抓,想看就看的,本座讓他走這一遭,已是給足武林盟情面,當真以為本座怕了你們不成!”說到最後一句,擡腳一跺,足下寸餘厚的青石地磚頓時碎如齑粉。
岳其诤拍了拍司徒南肩膀,示意他不要說了,後者雖不再說話,但目光仍死死盯住霜明雪。
溫離見了,道:“你再敢瞪他,本座便把你的眼珠子挖出來。”
“罷了。”霜明雪開了口:“讓你們驗證一番也無妨。”
桑雩聞言神色一緊:“小哥哥。”
霜明雪給了他一個寬慰的眼神,便将那襲披風丢到地上,依次解開腰帶、外袍、中衣。
赤着的身軀線條柔韌,帶着少年獨有的薄削英挺,胸口肌膚蒼白如雪,不見任何傷痕,如同最清透的玉石一般。衆人或多或少露出驚訝的神色,桑雩亦是十分疑惑,旋即又想到一事,心口陡然一痛。
司徒南尤是不信,口中喃喃:“怎麽可能,我明明射中了,岸邊石頭上留了那麽多血……”不死心上前,還要細看。
溫離忽然暴怒,袖風一動,将他扇飛到臺下:“找死!”
他這一下勁力極大,司徒南連打了幾個滾,便蜷身難起,看那情形,肋骨像是斷了幾根,幾個師兄弟圍在他身旁,個個忿恨難當,然而技不如人,當下也只能忍了。
霜明雪看向岳其诤:“岳少俠,他不方便,你來看看,我身上有沒有他說的箭傷。”
岳其诤心裏也有些疑惑,不過他二人早已暗結同盟,自然不會在這當口為難他,當着衆人的面搖搖頭,拱手道:“得罪了。”
只聽一聲冷笑響起,溫離一起一落,到了霜明雪身邊,後者在他的注視下,将衣服一件件穿起來。溫離看他之時,目光只算冷淡,可轉向旁人,眼中殺機迸發,一字一句都透着狠戾:“你們以勢威逼,将我愛徒綁到此處,還多番欺辱,如今一句得罪就完了?是當你武林正派的名頭太好用,還是欺我聖教無人?”
周圍有人小聲嘟囔:“一場誤會而已,得饒人處且饒人。”
莫說溫離,就連桑雩這般心思澄明的心中都在冒嘀咕:方才怎麽沒見你們這般大度。
岳其诤略一猶豫,對着霜明雪恭恭敬敬行了一禮:“溫教主,霜少俠,此番我為追查兇手,倉促行事,沒有詳查便下了定論,致使霜少俠蒙受不白之冤,此皆我的過失,還望兩位海涵。”
正派中人對魔教如此謙卑還是頭一回,幸而他神色坦蕩,并無卑躬屈膝之感,旁人見了,也只會贊一句岳大公子能屈能伸。
霜明雪扯了扯溫離衣袖,示意他算了。溫離全然不理:“好,本座念在岳盟主當年成人之美的情分上,今日不同你計較,但本座要問你三句話。”
岳其诤正色道:“教主請說。”
溫離冰冷的聲音清清楚楚地落進每個人耳朵裏。
“本座問你,我愛徒霜明雪,是不是殺害岳盟主的兇手?”
岳其诤與他身後之人目光交錯:“不是。”
溫離道:“本座沒聽清。”
岳其诤頓了頓,下颌微擡高:“不是。”
溫離冷道:“今日他出了靈機山,日後你們淩霄門的人還會不會找他尋仇?”
這一回岳其诤答得很快:“教主放心,只要我做主一日,就絕不會有此事。”
溫離微一點頭:“很好,最後一個問題,他臉上的傷,是誰幹的?”
這一句俨然是個要興師問罪的意思,岳其诤微一遲疑:“……此事,是個意外。”
“意外?”溫離冷笑,擡手将霜明雪攬入懷中:“我這徒弟年紀尚小,本座平日看他如心肝寶貝一般,連句重話都不舍得對他說,念及我教同武林盟的情誼,才叫他走這一趟,你們不待查明事實便他動私刑,如今還不許本座讨回來麽?”
岳其诤心知不交個人出去,此事只怕難以善了,思忖道:“不知教主打算怎麽讨回來?”
“好說。”溫離道:“他傷我愛徒,我要他一只手。”
昨夜負責看守的幾個門中弟子知道內情,一聽這話,大驚失色:“他不過挨了一拳,受了點皮外傷,你卻要人家一只手,也忒霸道了些!”
溫離漠然道:“一只手算得了什麽,便是将你們所有人的性命加起來,都不如我愛徒一根頭發絲要緊,若非看淩霄門剛逢大難,本座非得将此人剁碎了喂狗!”
那幾個門中弟子年輕氣盛,聞言皆氣憤難當,有幾個沉不住氣的,手已經摸上劍柄。在場其餘正派人士因理虧在先,此刻也不便太過強硬,雖有些不忿之言,但絕大部分開口的都在試圖轉圜。
霜明雪忽道:“教主,打傷我的就是這位岳少俠。”岳其诤臉上晃過一絲驚訝,只聽他又道:“但我不要他的手,只消他受我一劍,這事便過去了。”
他語氣神情倨傲冷漠,幾乎與溫離如出一轍,披風之下,他握住溫離的手指輕輕晃了晃,溫離神情不改,只道:“随你。”擡手将自己的配劍丢給他。
幾乎就在接劍的瞬間,霜明雪便朝岳其诤刺了過去,他這一劍無招式內力可言,單純洩憤一般,岳其诤腹部中劍,血頃刻流了一地。十餘名弟子呼道:“師兄!”圍上前去,或喂紫金安洛丹,或将人攙扶住。
霜明雪看也不看他,收劍回鞘,轉身對溫離道:“教主,我們走吧。”
桑雩見他們要走,追了幾步:“小哥哥,你……”
溫離一語不發地攬住霜明雪的肩膀,手臂牢牢抵住他脖頸,不許他回頭。幾名影衛追随其後,緩步而去。
衆目睽睽之下,一個魔教小輩居然敢行兇殺人,群豪臉上均失了顏色,然而溫離似乎鐵了心要維護他,行過處,凡聽見有不忿之聲,說話之人旋即被一股大力擊中膝蓋,跪地難起。
偌大一片武場寂然無聲,高懸的日頭不知何時隐于雲後,天色黯淡,只聞獵獵風響,與他們遠去的聲音。
各大門派不願同魔教撕破臉,便是忌憚着這位武藝高深的教主。要知當今武林的高手,功力再高也有個限度,唯有溫離,便是先前那場你死我活的血戰之中,也無人能将他逼入絕境。兩年過去,他的功法內力似乎又進一層。
他一行人徹底消失之際,有人嘆道:“沒有飲魄劍便已如此專橫,倘若叫他們奪了神兵,唉。”
岳其诤已被人扶到裏面止血上藥,旁人不知他情況,他自己再清楚不過。霜明雪那一劍看着狠厲,實則避開所有要害,修養幾日便能康複。此時聽見外面沸反盈天,乃是幾大門派掌門不滿溫離盛氣淩人,欲使岳其诤召集武林同盟,讨伐魔教。只是這番喊殺也不盡純粹,尚有些想維系太平的猶疑之聲混在其中。
岳其诤聽到這裏,方才知霜明雪刺自己這一劍的用意。十數名前輩進門之際,他軟綿綿靠在床榻上,聲音極其虛弱:“幾位前輩說得有理,只是晚輩重傷難支,實在……實在……”手指悄悄猛壓傷處,一時間疼得兩眼發黑,就此昏了過去。
桑雩對他們這些打打殺殺的事沒有興趣,他滿心惦記的都是霜明雪身上的傷,別人不知這裏頭的名堂,但他身為苗疆蠱族下一任主人,卻是再清楚不過。
趁別人沒有留意到他,桑雩帶着自己臨時召來的護衛,急急忙忙往山下趕去。行至山門外,幾個黑影攔住了他的去路,正是先前溫離身邊的影衛。哲魯覺察他們來者不善,欲擋在桑雩身前,但桑雩對他搖搖頭,示意他某要妄動。
桑雩心跳極快,強自鎮定道:“幾位有何見教?”
那幾人恭恭敬敬道:“百裏殿下,我們教主有請。”
作者有話要說:接下來就是渣攻的吃醋時間,正文一共只有二十多章,拜托喜歡的小天使多多留言支持下小萌新,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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渣渣離:老婆外面有人了怎麽辦?在線等。
補充:年輕,看起來體力不錯,長的也不賴。
再補充:我老婆好像也對他也有點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