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離恨 你就算想死,也得等我玩夠了再說!

醒時已回到魔教之中。眼前昏昧不清,頭也沉的厲害。記憶的最後,停留在數十名影衛執鏈如網,将桑雩團團困住的畫面上。霜明雪一個激靈,徹底清醒過來。

他坐在一道軟煙粉的紗帳之中,帳頂夜明珠高懸,與遍落紗帳之上的銀絲交映生輝,帷帳四角垂垂落下一枚香囊,暖香滿溢,催人欲眠。諸般布置不算陌生,只是從前一貫含情脈脈,纏綿不止的人卻換了一副冰冷面孔。

霜明雪啞聲道:“桑雩呢?”

溫離下颌緊了緊,似在咬牙:“他敢拐我的人,你說我該送他去哪?”

霜明雪知他是誤會了,但打心眼裏不願同他多說話,只簡短道:“他沒有要帶走我,是我自作主張,想送他離開,當時不過是在道別。”

溫離神色幽暗不明,像是也在壓抑着什麽:“是麽?他可不是這樣說的,他說你壓根不願意呆在我身邊,一切都是我一廂情願。”

這倒的确像桑雩能說出來的,霜明雪一時語塞,不知從哪開始解釋。殊不知這一停頓,落在溫離眼中就變了味,他眼睛看着霜明雪,神色愈發晦暗不明,忽的冒出一句:“你們好過了?”

“什麽?”霜明雪一時沒明白。

溫離扯住他的衣領抓向自己:“我問你有沒有跟他上過床!”

霜明雪臉上一陣青白,半響,才壓抑着厭惡開了口:“我們沒你想的這麽龌龊!”

“我龌龊?”溫離哈哈一笑:“你以為我看不出,他喜歡你!靈機山下我派人去請他,他想也沒想就來了,後來見了面,眼睛更是恨不能長在你身上,你說我龌龊,你以為他就沒有龌龊心思!”

霜明雪指節攥的變了形,面上仍試圖維系平靜,但話已有了些切齒意味:“我說了,我跟他只是朋友!他擔心我,也只是因朋友之誼!”

溫離眼睛裏滿是暴虐之氣,扯着他衣領的手轉而擰上他下颌:“你當我是傻子!你們才認識多久,你要沒跟他睡過,他怎會冒死幫你?不,只是睡怕還不夠吧,你是不是跟他說只要他帶你走,你就會一輩子跟他在一起?”

霜明雪被他掐的生疼,勉力看向他:“我們什麽都沒做過,我也沒打算跟他走!”

溫離全然聽不進去,掐住他後頸往自己懷裏逮:“你們什麽時候開始的?做過幾次?那種毛頭小子辦起事來會比我更合你心意?還是說你特別喜歡他,不在意他能不能讓你舒服?”

霜明雪聽他越說越不像樣,心知他已在暴怒邊緣,這時候解釋什麽他都不會信。他不願跟溫離正面沖突,當下只想遠遠逃走,等這個瘋子平靜下來再說。拉扯間,溫離撕開了他的衣襟,露出大半個雪白的肩膀,還有痊愈不久、疤痕猙獰的箭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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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離還在試圖壓抑的怒火,在這個瞬間被徹底點燃,他揪着霜明雪的頭發将人拉回來:“就是這次吧!你陪他睡覺,他幫你隐瞞!對麽!我平常是不是沒把你喂飽?你帶着傷還去勾三搭四!”

霜明雪只覺頭皮都快被他撕開了,哪還有餘力回答,只顧拼命去掰他的手:“你弄疼我了!放手!放開!”小指觸到個冰涼的硬物,摸起來就砸了過去,只聽“砰”的一聲,那東西掉到地上,摔出巨大的碎響,原來是一塊瓷枕。溫離額邊擦破一塊皮,血流了半張臉,他像感覺不到疼一般,沖着霜明雪笑了一下:“很好。”

他這眉目染血的模樣,好似煉獄裏爬上來的修羅惡鬼,霜明雪身體一僵,禁不住顫抖起來,本還試圖轉圜,溫離忽然捏住他下颌,将一枚藥丸塞進他嘴裏。這東西入口成津,轉瞬便湧入腹中,不過須臾之間,便在身體裏燒了起來。

霜明雪記得這東西的味道,兩年前溫離打着讓人教訓自己的名頭時,給他吃過一次。饒是當時他真氣未破,仍吃不住勁力。如今這東西于他,更是虎狼猛藥一般,燥熱感一升起,便手足綿軟,渾身上下力氣盡消。

溫離見他乖乖躺在自己懷中,身上的戾氣消散不少,以指腹抹去他眼角的淚水,聲音也溫柔下來:“別哭了,待會兒見人不好看。”擡手擊掌三次。只聽與這床榻一牆之隔的地方,傳來潑水解鏈的動靜,桑雩嗆了水的掙紮叫喊亦夾雜其中:“……你們要帶我去哪!”

聲音中氣十足,似乎并無受傷之虞,可沒等霜明雪松口氣,就聽溫離在他耳邊輕輕道:“他說你不願同我在一起,那我讓他看看,你到底願不願意。”

霜明雪難以置信地看着他:“你……你要……”

溫離親了親他的臉頰,眼神卻透着狠意:“你放心,只讓他一個進來。”

霜明雪壓抑着的冷靜徹底告罄,不知從哪掙出一份力氣抵住他,聲音尖利的破了音:“你敢!”

溫離眼中森然陡起,音調随之一擡:“我有何不敢!”幾下将他身上的衣服撕了個幹淨,對着他這個拼死抵抗的樣子,愈發恨得厲害:“他知道你哪裏最敏感麽?知不知道用什麽姿勢能把你幹得哭出來?你裏頭流着水,肚子被頂出形狀來的模樣他見過麽?都沒有對不對?那我們就讓他看看,看你跟我在一起有快活!”

霜明雪一腳踹過去,反被他握緊了攥在手裏。溫離的表情因為憤怒顯得格外猙獰:“怎麽?害怕他看見你跟我在一起的樣子,就不喜歡你了?”

霜明雪雙眼紅得好似要滴血,忽的擡起手抵住脖頸,他指尖多了一塊不知何時摸到的碎瓷片,望着溫離,一字一句道:“你敢讓他進來,我就死在你面前!”

溫離眼皮一跳,劈手将那塊碎瓷奪過來,這枚小小的兇器被握得太緊,已遍染血色。

霜明雪神色不改,嘶啞道:“你總不能時時刻刻都看住我。”

他從未說過這個死字,就是被折騰的最厲害的時候,也沒以死相挾過。此時人已到門外,溫離心頭一慌,未及思索,擡手将那塊碎瓷砸了過去:“站住!”

桑雩聽見聲音,掙開架着他的人撲過去:“小哥哥,你是不是在裏面?”

門板被他撞的碰碰作響,溫離切齒道:“把人送去訓誡堂!”

直到叫罵聲、腳步聲徹底消失,他才低下頭。其時霜明雪的身體已被藥力催的發紅,臉上汗水涔涔,流到眼中,便如落了淚一般,然而眼神卻無半分退讓之意,點墨一般的眸子黑的駭人,牢牢釘死在他身上。

溫離惱怒難當,就着握着的動作将人分開,口中道:“你想死就去死!我會怕你不成?別忘了你是個什麽東西,你不過是岳千山送給我的玩物而已,真以為我會在意你的死活?”

霜明雪擡手便去提他放在一旁的劍,溫離比他更快,幾乎見到他手指一動,便将那柄随身佩劍丢了出去。

霜明雪撲了個空,反應過來時,已坐在溫離懷中。溫離扯下腰帶将他的手捆住,下颌繃得緊緊的,似在咬牙切齒一般。這場對峙已經耗盡霜明雪所有力氣,他只冷冷地掃了溫離一眼,就把臉偏到一旁。

溫離掐着他的下巴讓他轉過來,強行令他摟住自己,發狠般在他臉上咬了一口:“你就算想死,也得等我玩夠了再說!”

這場報複般的情·事,是許多次噩夢的開始,之後的事,也已在比夢境還要嚴酷的現實中嘗過無數回。霜明雪一開始還能感覺到疼,後來連感覺都沒有了,意識昏昏沉沉,像是墜入深淵裏。

醒來已是傍晚。房間只得他一人,溫離不知去向。床褥上一片狼藉,到處都是紅白之物。窗戶大開,冷風時不時灌湧進來,他頭暈的厲害,勉強拾起丢落一旁的被子,裹到身上。

此時只聽房門吱呀一聲,有人走了進來,霜明雪悚然一驚,下意識往裏躲,動作不慎牽動傷處,頓時疼得眼前陣陣發黑,半響才看清來人的模樣——不是別人,乃是先前将他擄進密室,欲除之而後快的魔教教主游向之。

游向之自那夜過後久不成眠,日盼夜盼地等到霜明雪回來,卻又被溫離攔着不讓相見,好容易尋了個借口把人支開,這才得以溜進來。

房間裏沒有點燈,但習武之人眼力非凡,藉着那點微弱的天光,已足夠看清一切。游向之在距床七八步的珠簾外定住了腳,怔怔望向裏面。這顯然不是他預料中該有的畫面,若不是想到見霜明雪一面不易,幾乎就想立刻離開。

霜明雪隔着那張珠簾與他相望,片刻後,低頭一拜,聲音沙啞至極:“游長老。”

游向之一聽便知他身體不适,想要過去看看,又生生止住了。只是望向他時,一顆心油煎火烹一般,說出口的話都透着艱難:“你……沒事吧?”

霜明雪搖搖頭,聲音聽不出什麽情緒:“……游長老找我有事麽?”

游向之艱聲道:“我來是想問問……關于你父母的事情。”

珠簾那頭沉默許久,才低低道:“……我沒有父母。”

游向之的眉頭深深蹙起:“人怎麽會沒有父母?沒有父母你是怎麽長大的?”

霜明雪藏在被子下的手攥的很緊:“自我有記憶起,便流落在外,天大地大,到處都有活命的東西,想要長大,又有何難。”

游向之沉默片刻,又道:“那先前你說我女兒的死另有內情,又是什麽內情?”

霜明雪目光看向旁邊,聲音更輕:“不過随口一說?”

“随口一說?”

“武林第一劍客與魔教長老之女慘死,江湖上自然會有不少流言,于別人而言,不過是茶餘飯的談資,但游長老愛女心切,什麽都會聽進心裏。”他頓了頓:“那種情況下,我若不想死,總得說點什麽。”

“你竟然拿我女兒的事說笑!”游向之聲震如吼,一把扯開珠簾,珠子嘩啦啦滾了滿地。他結滿硬繭的大掌也随之拍向霜明雪頭頂。

霜明雪仰起頭,他睫毛上淚痕未幹,眼角微微垂着,模樣看起來格外荏弱稚嫩,分明還是個剛剛長成的少年模樣,但神色異常平靜,隐隐透着一股與年齡不符的倦感。

游向之一對向他的眼睛,心口沒由來陣陣緊縮,半響,緩緩放下手:“罷了。”

他轉身之際,霜明雪在他身後道:“為什麽不殺我?”

游向之背影微微佝偻着,像一瞬間老了十歲,聲音也甚是疲憊:“我女兒生産之時,幾乎送掉半條命去,我總想着……上天有好生之德,或者不忍看她白費這番辛苦,”他長長的嘆了口氣:“唉,千般疼愛萬般呵護養出的好孩子啊,罷了,我那乖外孫要還活着,總不至于……”

他回頭看了霜明雪一眼,沒有繼續往下說,但霜明雪已從他的眼神中讀懂了後面的話——

“他若活着,總不該是你這個樣子。”

十月山風寒涼入骨,陰雲滿布之下,最後一絲天光也悄然消散。霜明雪身上的被子不知何時滑落下去,他卻好似渾然不覺,只将頭埋在膝蓋間,狠狠咬住自己的手背。他藏進黑暗中的身影不住顫抖着,冷風來了又去,将他偶爾發出的一點咳嗽聲一并掩蓋。

忽然之間,他光着腳跳下床,在滿地碎瓷之間摸着一塊,便要往左腕上刺去。那裏藏着桑雩為他種下的挽驚鴻,只要他催動蠱毒,一切便能結束。

他跪在一地碎瓷之上,遲遲未能下手,劇烈的疼痛将他的理智拉回了一些——如今還不到時候。

一念轉過,提着的心緒随之空落,他漠然地朝門口看了一眼,無聲倒了下去。

溫離回到房間已是後半夜,一天過去,他臉色還是陰沉沉的。推門時動靜很大,或多或少帶了些震懾的意味。只是這份暴戾在見到房裏的場面時消弭無蹤——霜明雪蜷身躺在碎瓷之中,舉目望去,滿地血色。

溫離渾身劇烈一顫,幾乎是撲到床邊去的。

霜明雪身上不着寸縷,冷得如冰塊一般,連嘴唇都泛着紫色。被碎瓷刮傷劃破的痕跡遍布全身,最深的那塊在小腹,一塊形如冰刃的碎瓷刺了進去,他只将人抱起,便摸了一手鮮血。

畢方離教辦事,只得找了其他大夫來。霜明雪那些零零碎碎的傷都不在要害,上了藥,好好養着,也無大礙。只是他底子虛透,拖傷帶病的凍了大半夜,身上高熱不止,燒到第二天,已有些人事不知。

給他看病的人換了三波,但不管換什麽方子,喂進去的藥轉眼就吐個幹淨,幾番折騰下來,病的愈發厲害,連冷熱都不知道了。

教中專司祈福的巫神也被召了來,溫離随他在那尊至高無上的骷髅羅剎像前站了一日,然而五尺長香燒盡,巫神望着香灰,卻只給出四個字——“早夭之命。”

溫離壓抑了幾天的擔憂憤怒都在這一刻爆發,一道赤紅色劍光過後,那座供奉了教中聖物的祭臺轟然斷裂。

作者有話要說:渣梨:想死就死,吓唬誰?以為我怕你啊?

霜明雪:不怕你倒是別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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