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覆水 莫不是跟溫離一張床上睡久了,睡出真情來了?

俞青子話裏分明帶了點興師問罪的意思, 但霜明雪視若無睹,朝他看了一眼,淡然道:“俞長老找我有何見教?”

“別裝糊塗!” 俞青子壓着火氣道:“溫離現在心神大亂, 正是收拾他的好時候, 你為何遲遲不肯動手?”

霜明雪臉上浮起一絲玩味笑意:“俞長老已經見識過飲魄劍的妖異之處,還對它念念不忘, 這等膽色,屬下當真要說一句佩服。”

俞青子聞言冷笑:“你休要搪塞,那東西再厲害,也不過是把劍而已,生為兵刃, 自當為人驅使。溫離用不了,是他自己福薄!卻不與老夫相幹!”

百千性命失于眼前,他卻仍是一番鑿鑿之言。可見人心之執拗, 非生死可勸。

霜明雪眼眸冷了冷:“現在還不到時候。“

俞青子神色一寒:“溫離人心盡失, 武林盟虎視眈眈,正是改天換日的不二良機,現在不是時候, 又待何時!”

霜明雪道:“我自有打算。”錯開他的劍鋒,徑自往地宮走去。

俞青子在他背後陰慘慘道:“霜明雪, 你行事這般拖拖拉拉,莫不是跟溫離一張床上睡久了,睡出真情來了?”

這話裏的惡毒已到了誅心的地步。霜明雪身姿一頓,寒星般的眼睛掃過來,竟帶着平素少有的銳利。

話已至此, 俞青子索性就将那層各懷鬼胎的同盟之誼撕開:“你別忘了,當初主動找到我, 說要對付他的人是你!暗遞消息,在他和游向之身上使離間之法,又讓我暗殺替身,以便你自去武林盟,好博他心疼也是你!他取劍之後,捧着那本會令人經脈激蕩、神不歸屬的開刃殘卷,哄着他去練的還是你!若非如此,他決不會這麽快發狂。就連現下教中這些說不清的流言,也同你脫不了幹系。你心機手段用盡,把他害到這步田地,現在後悔,不嫌太晚了麽?”

霜明雪道:“原來練了這套劍法,會令人經脈激蕩、神不歸屬,這我卻是不曉,只不知俞長老又是從哪裏知道的?”

俞青子被他頂的一怔,旋即冷哼一聲:“知不知道,現在還要緊麽?霜堂主,這兩年你在外頭救了不少與我教作對的人,全賴老夫幫你瞞着,老夫待你,總比那個惡事做盡,害你不淺的人有情義,現在你報你的仇,我奪我的權,咱們也算各成所願,你又何必在這個關頭打起退堂鼓?”

霜明雪道:“俞長老既知道我武功盡失,那日卻将我推到溫離面前,其心為何,你我皆知,現在同我談交情,是不是可笑了點?”

俞青子一怔,分辯道:“那日事出突然,老夫一時不慎……”

“俞長老!”霜明雪冷冷截斷他的話:“你我之間,便将這些說辭省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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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青子沉默片刻,忽的笑了起來:“好好好,看來你是鐵了心要護着溫離了,可是霜堂主啊,倘若我把你做的好事告訴溫離,你猜,他是否會如你一般心軟,想留你性命?”

霜明雪臉上露出一絲叵測笑容:“他連發瘋的時候都舍不得殺我,現在神智俱全,俞長老以為他能下得去手?倒是你,旁人不知你的底細,我卻是一清二楚。”

俞青子臉色一瞬間陰沉下來:“我有什麽底細?”

霜明雪道:“世間之事,行必有跡,豈是小心二字可匿?俞長老若肯按我計劃行事,我自會給你交代,否則……恕晚輩無禮,”他下颌微微揚起,露出一絲俾睨之色:“想同我魚死網破,你還不夠斤兩。”

一語說罷,轉身便走。俞青子氣得額頭青筋亂跳,一向引以為傲的自制力,在這個不及自己孫兒大的年輕人面前蕩然無存:“豎子可惡!給你三分好臉色,你倒不知自己姓甚名誰了!”

這不見天日的魔教地宮,已無往日的寧靜。石磚鐵壁劍痕滿布,珠玉金籠碎如齑粉。溫離坐在一張殘缺不全的美人榻上,沉着一張臉望向丢在地上的劍。過去幾日,他每每運功,便有一股不受控制的狂氣在丹田湧動,即便勉強壓下,但卷土重來之時,都會比先前猛烈三分。至如今,已是到連試都不敢再試的地步。

他張狂一世,算到今日才明白勝天易,勝己難的道理。

霜明雪像是沒注意到他眼底的陰翳之色,端着東西走到他身邊。

溫離看着他素白的側臉,聲音嘶啞道:“你來做什麽?”

霜明雪自顧将東西擺到他面前:“來照顧教主。”

溫離順風順水慣了,從不知被人同情原是這個滋味,若非這人是霜明雪,只怕早已發作起來。眼下雖壓着躁意,但語氣也算不得平和:“不怕我殺了你?”

霜明雪捧了一杯清茶送到他面前,答非所問道:“教主幾日不曾進飲,先喝點水吧。”他天生是不喜形于色的性子,但這份從容平靜之于眼前情況,莫名顯出一絲溫情來。

溫離從前見過他溫柔待人的一面,只是這份溫柔真擺在眼前,他卻高興不起來。兩廂對峙片刻,到底說不出什麽狠話,見他脖頸上傷痕尤在,低聲問:“傷口還疼麽?”

霜明雪搖搖頭:“教主劍收的快,只是皮外傷。”

他頭發上沾着一片暗雪似的飛灰,溫離伸手一撚,揉出一團餘燼,像是才燒過的紙錢。霜明雪道:“來之前我去同老師道了別。”

那日密室的事乃是意外,之後又是亂象疊起,區區幾條人命,自然無暇拿來分說。但溫離知道,畢方于霜明雪有授業之實,別人不在意,他卻不會忘。默了半晌,沉聲道:“別再來了,現下我今非昔比,或許會控制不住自己。”

霜明雪墨畫般的眉眼下,隐隐帶着幾分看不破的深邃,他緩聲道:“教主不會。”

與将開刃殘卷捧到他面前時一致無二的篤定。溫離對他對望片刻,心中邪火無以複加,思緒一晃郊 醣 團 隊 獨 珈 為 您 蒸 禮,神魂好似回到幻境裏。

他猛然握住霜明雪的手腕,将人拉了過去。霜明雪不及防備,撞翻了一地碗碟,落到一個滾燙的懷抱裏。

時隔多日的親熱較之以往更加激烈。溫離氣血兩旺,連親吻也帶着交·媾時的暴虐掠奪之感。霜明雪于此道向來不是他的對手,一步未防,處處落敗。只是他如今已無從前一經淫·辱便死命相抗的心性。被人攻城略地逃無可逃,便也将眼睛閉起來。

殊料溫離迫人之勢來得快,去得也快。發洩般對着他親咬了一陣,便又止住了。他額頭滲着熱汗,摟着人的手也如鐵鉗一般,分明是個強忍之态:“抱歉,剛才心神一亂,沒控制住。”

霜明雪道:“教主若為了這種事同我道歉,只怕三天三夜也道不完。”

溫離一怔松手,霜明雪扶着對方肩膀慢慢坐起來。後者擡腳一掃,将那堆碎了的碗碟壺盞橫掃到一旁,而後看着他坐到美人榻上,才将目光收回去。兀自平複了一會兒,溫離開口道:“我就是這個喜怒無常的脾氣,改不了,若就此死了,當稱了你的意,你該高興才是。”

霜明雪嘴唇上一片濕紅,聲音卻不起波瀾:“從你夥同岳千山把我騙過來那天起,我就不知道高興是什麽滋味了。”

這是他第一次主動談及那時的事,眼神雖不算平靜,但語氣已有了一絲認命之感。溫離不知該露出什麽表情,握着他的手,半晌:“……還恨我麽?”

霜明雪道:“恨。”

他答得幹脆,恨之一字剖心而出,咬碎了砸在他面前。溫離心中既酸且痛,可這說不得的煎熬裏,卻又生出一絲異樣欣喜來——這是霜明雪頭一回給予他坦誠的情緒,自己心心念念、求而不得的一縷真心,便也藏在這坦誠後面。

“我要怎麽做你才能消恨?”

霜明雪神色麻木:“我不知道。我父親說過,仇恨是件消磨人心的事情,一旦沾上,世間再多好處都看不進眼裏了。從前是岳千山,他死後是你,恨你們的确讓我覺得很累,但要是不恨,我的人生好像就什麽都不剩下了。”

他說着埋怨的話,溫離痛也能忍,可這番茫然無助落入耳中,一時便如萬蟻噬心,疼的幾不可抑。因無法控制飲魄劍而生的喪氣,已被新的情緒取代,他脫口道:“你還有我,從前你失去的,日後我都會一一替你補回來。”

霜明雪說不得被這番話觸動,語氣不冷不熱的:“我能信你麽?”

溫離島:“只信一次。”

霜明雪沉默片刻,眼睛終于望向他:“武林盟不日必将卷土重來,教主若想補償我,還需振作些,先将這個難關度過去便是!”

說話間,有人前來禀報,聲稱丢失的那頁殘卷已被人找到,請教主前去一觀。

這幾日溫離定下心來,将這事捋了一通,估摸着問題就是出在這上頭。絕世劍術多有心法相助,否則便有走火入魔之虞,丢失的那一頁,多半便是持正守明之法。

只是這東西失了十多年,卻在這當口出現,未免太巧了點。溫離眼中并無太多欣喜,見霜明雪自得消息,便兀自沉思,以指腹在他唇上一拭,擦盡上面被咬出來的血痕,道:“你我同去。”

教主安危、聖教興亡盡在此舉,那場血戰後所餘高手悉數到場,若非人人兵刃未解,面帶審度,這番聲勢,幾可同溫離初登教主座時相當。只是那場單方面的屠殺過後,衆人三分敬佩已化作十分畏懼,以至于溫離出現之時,風羅殿原有的私語交談聲一瞬間消失殆盡。

魔教本就是惡徒叢生之地,溫離雖為教主,但以交心二字論,阖教上下幾無在他面前說得上話的。因而見了這副人人自危的場面,也無甚失落,只讓霜明雪亦步亦趨跟緊了。再度坐上教主寶座時,已恢複往日裏殺伐果斷、嚴不可撼的模樣。

只聽他開口喝問:“殘卷何在?”

即有人奉上一木匣,聲稱是在故教主房間暗格中找到。為尊者諱,那地方一向少有人去,有漏察之處也未可知。

不知為何,溫離的目光落在匣子上時,莫名生出一絲不詳之感。正待開口,霜明雪忽的輕咳了一聲,他下意識一看一詢,便已失了先機。

——俞青子搶在他前面開了口:“如今奸邪環伺,我教堪危,教主天賦縱橫,乃是我等的不二仰仗,先前雖出了些狀況,但如今殘卷得全,教主功法大成只在朝夕。”

邊說邊打開木匣,将置于其中的殘頁取了出來。上頭只有一句話。

——祭之以相,破執去妄。

朱筆血字甫一入眼,溫離神色劇變!

這八字真言堪稱直白,衆人在耳朵裏過了一遍,就咂摸出了個大概,更毋論還有俞青子在旁引導:“想禦使這等絕世神兵,自然得心無旁骛。不會錯了,當年武林第一劍客葉流雲殺妻證道,就是為以無執之心,禦無敵之劍。”

自密室裏僥幸撿回一命的右護法聞言喃喃:“……怪不得那日我等皆陷入幻象當中,原來是神劍有靈,在試探我等心中執念。”

俞青子問:“你看見了什麽?”

右護法拳頭不自覺攥緊:“……我看見屠我全家的人跳崖自盡的畫面,我追了他這麽久,居然沒親手殺了他,十多年了,我還是放不下!我不甘心!”

俞青子神色凝重:“敢問教主,那日你在幻象中,又看見了什麽?”

他臉上的陰毒之色轉瞬而逝,僅留下一絲得意來。殘卷心法是他當年陪游向之尋女兒時,在殘垣中發現并偷偷藏起的,本想用做漁翁得利之法,如今拿來借刀殺人,也別有一番樂趣。

他期待看到霜明雪驚慌的表情,殊料目光與溫離身後那人一觸,便愣住了。

霜明雪眼眸既深且沉,看不破其間情緒,自己這一番暗藏殺心的籌謀規劃,落在這雙眼睛裏,竟映出圖窮匕見後的局促之感。

俞青子牙根緊咬,事既已幹出,也只能硬着頭皮做到底了!溫離默了一默,他便再度逼問:“教主?”

溫離生性自負,慣使陽謀,但于詭計心機一途,一向也是洞若觀火。俞青子此話一出,溫離便已明白他的用意,可嗔念一動,丹田內便是一股躁郁之氣,他心知若不加以控制,事情又會走向不可收拾的地步,只得強定心神道:“本座無悔無畏,什麽也沒看見。”

右護法欲言又止,這細節自然逃不過別有用心之人的眼睛。俞青子道:“事關我教安危,你莫要隐瞞。”

右護法下意識看向溫離,卻又被俞青子擋住了,威壓近在咫尺,只得坦誠相告:“那日教主一清醒,便去抱霜堂主,後來……那把劍本是封在鞘中,霜堂主碰過,教主才拔/出來。”

只聽“砰”的一聲,巨響分明出自座上之人的拍案一怒,卻有一股狂風,裹挾細雪灌湧進來。寒冬最冷的日子悄然而至,今時今日的封屠山,注定要比往年更難捱一些。

溫離将霜明雪帶在身邊,本是個偏寵維護的疼惜之意,但到了此時,他孑然而立的身影卻成了個靶子般的存在。偏生在此時,又有人前來禀報:“……教主,山下發現一小隊武林盟的人,屬下前來請教主示下。”

衆人目光朝座上望去,催殺之意幾乎從那一道道憎毒的目光中迸發出來,礙于溫離手腕狠辣,又狂性不定,一時沒敢訴諸于口。

溫離怒極反笑,起身之時将霜明雪徹底擋在後面:“來得正好,本座自去相見!”

霜明雪被他着親信送回房裏,名為關押,實是保護。他自始至終連眼神都沒變一下,好似已被千夫所指,即将刀斧加身的不是他自己,而是旁的什麽人。

門外亦是十分平靜。武林盟此番不過是為打探,派來的人武藝平平,溫離甚至懶得拔劍,甫一照面,便将他們斃于掌下。他如今一動內力,便有發狂之虞,殺人容易,之後卻得費力氣調息。幸而他生就一副修羅煞星相,眉眼一沾了血,渾身酷烈便如棘刺一般,竟到了無人敢靠近的地步。

衆人蓄勢待發的威逼之言,只得暫且按下不談。

霜明雪對此一無所知,溫離晚上過來時,已洗淨一身血腥氣,還如往日裏那般。但霜明雪與他目光相對,在他眼裏看到平素少有的倦意,遲疑片刻,請他坐下,自己繞到他身後,給他揉捏按摩。

醫毒本是一家,他随畢方學了這許久,這調息療養之道也學了個七七八八,只是從前兩人關系緊張,他縱有些伺候人的手段,也絕不肯用在溫離身上。如今形勢迫人,他們被逼到一處,難免也生出一點相惜之意來。

霜明雪的手清癯修長,骨節也生得漂亮,如同細琢過的羊脂白玉,唯有指尖帶着一點撚了薔薇般的淡粉色。溫離握住這只手,在嘴唇邊碰了碰,啞聲道:“不用忙了,坐吧。”

霜明雪方才一碰他脈搏,便知道他的症結所在:“教主強封氣海,以致全身真氣衰微阻滞,雖能定住心神,但功力大打折扣,于經脈也有耗損,這法子不能再用了。況且,”他頓了頓,将無人敢提的話說了出來:“武林盟反撲之勢将近,教主若不殺了我,除掉心中魔障,被滅門是早晚的事情。”

溫離來之前心中便有計較,不過是貪圖他少有的溫情,才拖延了一會兒,可恨這須臾的安寧也被奪去,開口時,便有些冷硬意味:“別人都不敢在我面前提這話,你倒自己巴巴的來讨死。”

霜明雪是被他磋磨過來的,什麽陣仗沒見過,哪會把這點連斥責都算不上的話放在眼裏:“別人不提,是相信教主不會徇私,我來提,是為了不讓教主為難。”

即便在這生死當頭之際,他依舊是一副不近人情之态,好似沒有心肝一般。

可一個無情之人,說得卻是有情之話。

溫離看着他,有些看不懂了。

“你希望我殺了你?”

霜明雪輕描淡寫道:“人死萬事空,死在教主手裏,于從前恩怨,也算是個了結。”

“你一死是輕省了,叫我怎麽辦?”溫離發了狠,将那只手狠狠一握,分明是他攥着霜明雪不放,可這困于情網,掙而不脫的感覺卻似從自己心裏發出來:“所有人都希望我殺了你,我也希望如此。”

霜明雪下颌微擡,黑白分明的眼睛裏,映出一張不見殺意,只餘無奈的臉。

“殺你很容易,但我舍不得。”

一語說罷,此等關頭他的心之向背也展露無異。扯過一襲白狐裘大氅,披到霜明雪身上:“我叫韋不問送你去蘭因寺,寺中主持欠我一個人情,你住下以後,他們自會照顧你。”

說話間,将他帶到紅羅軟塌前,伸手在床下摸了摸,只聽“咔”的一聲,床榻下石磚洞開,分出一個窄小的密道來。霜明雪縱查魔教上下,自然知道自己房裏有這麽一條直通山下的密道,只是溫離不說,他也不會去提。

算起來,這原是溫離的住處,後來自己執意要分室而居,溫離便搬到他處,将這危難之時,最易逃生之地拱手讓給自己。這其中緣故霜明雪百思不得其解,不過想來溫離本人,也未必清楚這番不計回報的給予究竟所圖為何。

溫離見他定定的不動,道:“怎麽不走?”

霜明雪道:“我走了,教主怎麽辦?”

溫離道:“我自有對策。”他所言非虛,只是這對策并非完全,想了想,又道:“先前給主持寫過一封信,請他為你父母立神主位,還未來得及問他們的尊諱,若我顧不上去尋你,你就自己便宜而行。”

霜明雪似有片刻的驚詫,眼睛望過來,帶着一絲陌生意味。但這一眼也未多做停留。此際天色昏暗,夜風洶湧轉急,幾束雪霰順着窗縫飛進來,溫離只覺背後一寒,眼前人便已走得沒了蹤影。

作者有話要說:最後一章明天或者後天發出來~喜歡請多多留言支持,愛你們

嚴霜盡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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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覆水 莫不是跟溫離一張床上睡久了,睡出真情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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