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節
嘔吐是緊密相連的兩件事。我從小就有那壞毛病,客車開的越快,我吐的越快,就像在和客車比拼速度。可以試想一下,一個不大不小的人頭伸在窗外,伴着飛速前進的客車,嘴裏不斷噴出黃色或者是其它色的物體,死命的往車後飛,那景觀真是壯觀的讓人受不了。誰要是能忍受那樣的事,一定是大變态。
我在考試的前一晚就盤算着,幹脆徒步走去鄉裏,既能鍛煉身體,又能節省車費,一舉兩得。怎奈肚子不配合,足足疼了我半夜。我在廁所與卧室間來回奔波,拉的雙腳發軟,軟到別說走去鄉裏,去校裏都成問題。無奈,早上我連早餐都沒吃下去,腹裏鬧着空城計趕去學校。
我用最快的速度趕到學校,可依舊比別人晚了很多步。那些家夥太狡猾了,比我家隔壁養的那只讨厭貓還狡猾。他們跟鬼似的,天不亮就開始行動,早早來到學校将座位一搶而空,像我這種跑得氣喘籲籲的老實人只有站的份。不過還好,跑得不快的老實人更慘,只有待在車門那一塊挨擠的份。
我定了定神,若無其事的鑽進第二輛車的尾部。第二輛車比第一輛車破舊許多,就像個跛腳的老太太,能在行進的途中随時感覺到路面的凹凸不平。而我之所以會選擇上這輛破車,是因為有淩雪站在旁邊陪伴着,能讓本應翻騰的胃海變得羞澀一些,不敢随意肆虐,乖乖的平靜下去。
說來也巧,張波和呂軍那兩家夥就坐在我旁邊的座位上,時不時還會像傻蛋樣偷看淩雪。我本身認為偷窺是無罪的,但他倆的偷窺技巧太沒技術含量,明目張膽到幼稚的程度,雙眼盯着淩雪時就像患了老人癡呆症。是的,可能他倆真的是癡呆了,換作是我坐在那裏,定會借機大獻殷勤,把位置讓給淩雪。可他倆沒有,只會偷看,被淩雪發覺後,又只會傻笑。我真想扼殺掉他倆喜劇的嘴臉,特別是在他倆偷窺淩雪,而淩雪卻對着他倆笑的時候。我不是聖人,只是一個過早被世俗催化成熟的凡人,是偶爾會産生卑鄙想法的自私鬼,這點我從來沒想過要否認。
我說:“喂,張波,你別瞎看了,聰明的人就該做點實際行動。”我是在暗示張波,他把座位讓給我,我把陪淩雪站的位置讓給他。當然,随後我又會把座位讓給淩雪。這就和做生意一樣,雖然迂回曲折了一些,但能從中獲益。
可惜張波不是我口中那樣的聰明人,或者不夠我想象中那般愚蠢,他完全曲解了我的暗示。他站起身,聲音像卡了帶一樣,他每次和淩雪說話都是這樣,“淩——淩雪,我——我讓——讓你坐——我……”他那個“我”字卡得老死,除了能讓不正經的人産生不正經的想法以外,如果他氣息夠長,還能一直卡到目的地。真是讓人心急到窒息的好方法。
呂軍的口齒則流利許多,連忙站起身搶着說:“淩雪,你坐我的座位吧,靠窗邊坐着比較舒服。”
“不行,座位——是我先讓的。”張波不依的說。
“不會浪費你的好意,淩雪坐我的座位,我坐你的座位。”呂軍用兇狠的眼神盯着張波,這是他最拿手的本事,也是他對張波做的最多的事。
張波急了,老卡着的話一下子蹦出來:“不行,我坐你,淩雪坐我。”這話說的聲音很大,足以傳遍整個車廂,引來百分百的回頭率,以及百分之九十的笑果。老天保佑,其中司機一直沒笑,不然一車人都得含笑九泉。
“不,我坐你。”
“我——我坐你。”
他倆站在車廂的過道上糾結不清,活像兩個耍寶的小醜,逗得車廂裏好多同學都笑的人仰馬翻。我想,這應是另一種意想不到的笑果和效果,大大的減輕了考前壓力,他倆真是功不可沒。我沒想着去和他們搶“功”,趕緊借機把淩雪擠到呂軍讓出的座位上,緊接着自己一屁股坐到張波讓出的座位上,并肩坐在淩雪身旁。淩雪想起身讓出座位,被我強行阻止了,我樂呵呵的對她說:“別辜負了他倆的好意,你也不想看他倆沒完沒了的出洋相吧。”
“可……”淩雪想說點什麽,最終可能發覺對于我這樣的家夥來說,說了等于沒說,只好無話可說,轉頭看向窗外。
早熟的芽(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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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波和呂軍反應過來,默不作聲的瞅着我。
我笑嘻嘻地說:“淩雪和我都謝謝你倆,你倆真是好人呀!”
他倆我看你,你看我,完全不知道說什麽好,總不好意思讓我或者淩雪從座位上起來,那樣顯的太小氣了,只好幹吃啞巴虧。呂軍小聲責罵張波是蠢蛋,居然讓我給鑽了空子。張波很不服氣,不甘示弱的說呂軍比蠢蛋都不如,和我認識這麽久,居然會不防着我趁機占便宜,腦子都讓豬吃了。于是乎,他倆蠢蛋又死掐起來,就像兩只藏在密林裏掐架的浣熊,把車廂裏的同學都當成了沒眼的樹木,絲毫不顧及正在出洋相。
我也樂的欣賞他倆表演,剛好可以分散注意力,以免胃又鬧別扭。說來也奇怪,我只要一想到淩雪就坐在旁邊,就一點想嘔吐的感覺都沒有了,比吃暈車藥還管用。我頭一次如此安穩的坐客車,簡直終生難忘,如果我不會患上老人癡呆症的話。
我就那麽坐着,努力讓坐姿看上去舒服一些。屁股緊緊坐在座位上,一寸都沒移動過。背離靠背大約有十五厘米,盡量的讓腰保持挺直的狀态。雙腳也很規矩的放着,不會交叉,不會斜放。這些姿勢讓我很不習慣,甚至很難受,但我肯定自己必須這麽幹。我平時可以坐的很随意,坐的吊兒郎當都無所謂,可陪淩雪坐車去考試就不行,那樣會讓我看上去很沒精神,說不定還會很像流氓。沒有男生會讓暗戀的女生覺着自己是個流氓,除非他本身就是個流氓。
我時不時會瞟淩雪兩眼,想和她說幾句話,怎奈上下嘴唇突然親密起來,怎麽都張不開口。這時,她突然對我說:“就要考試了,你緊不緊張?”
“緊張?你是說考試,沒有,我沒感覺到。”我說的實話。我對自己有幾斤幾兩非常清楚,考不上八中是正常事,在誰的眼裏都是理所當然,反倒是如果奇跡般考上了,那就是我賺到的,高興都來不及,哪有空去緊張。我從小似乎就很少緊張,因為我基本沒對自己有過什麽大的期望。說來不知道是該悲哀,還是該慶幸,或許我壓根沒在意過那種事。
她見我氣定神閑的樣子,很是佩服我,自覺不如的說:“我有點緊張,總覺着沒多少信心。”她說的也是實話。所有人都認定她鐵定能考進八中,一旦她意外的沒考中,會招來許多不好的議論,特別是那些自認為不如她的自卑而小氣的家夥,以及那些常常被老爸老媽拿來與她做比較的家夥,她們會把怨恨嫁禍在她身上,可惡的說些不堪入耳的閑話。這些無形的壓力就是造成她信心流失的原因。她很認真的看着我,問我:“你怎麽就不會緊張呢?告訴我。”
我本想對她實話實說,但那樣做會顯得我的思想很八卦。我改變口吻,用近乎于文藝片對白的話說:“我奶奶說過,只要擁有一顆平常心去面對事情,就能得到應有的結果。你只需把它當作一場游戲,放開心胸去玩,一定能玩得意想不到的出色。相信我。”我說着拿出一貫的招數——特別誠懇的表情。
“是嗎?這話,我媽也說過,媽說只要是用平常心去做了事,就能得到應得的,如果沒得到,就證明根本不屬于你,無須介懷。所以,我相信你,我好多了。”她的愁眉終于消散不少,微笑着,滿懷憧憬的看了下窗外的景色。
“你媽的話說得真對!”我忍不出脫口而出。我原本是打算讨她歡喜,說完才發覺很別扭,趕緊扯開:“可惜我沒見過我媽,永遠都聽不到這樣的教誨。”
“你不要難過。”她轉過頭看着我,突然化身成雅典娜,用充滿智慧的話安慰我,“別人教與的大道理不是最重要的,自己領悟出來的道理才是能受用終身的真理。我一直認為你在這點上很優秀呀!”我聽完最後一句很高興,只是緊接着她又說:“這些話是我從書上看到的,從郎老師那裏借來的書,我看過很多次,在朗老師面前也背過很多遍,記得特別熟,也覺得特別有道理。”
“呵呵。”我幹笑一聲,原來她讓我瞎高興的話都是她從書上看來的,一個字都沒變過,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