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你現在挺刺兒的啊
南櫻得到賀君持的電話號碼後，并沒有直接打。
而還在猶豫的時候，一連幾天，南櫻都收到了許歸提來的外賣。
如果不要，許歸就會面露哀戚的神色，說自己會被扣工資。
自己在教室裏吹着空調享受，卻心安理得奴役別人。
第四天後，南櫻直接撥通了賀君持的電話。
那邊響了兩聲，随後“咔”一聲接通。
南櫻沒等那邊人開口，直接單刀直入：“你想幹什麽？”
“什麽我幹什麽？”對面空了兩秒，語氣悠悠道。
耳邊裏是對面教室打鬧的聲音，像是也才下課。
隔着話筒，她似乎都能想象到他此時擡着二郎腿，一副悠哉的樣子。
“你別跟我裝。”南櫻說：“你欺負別人有意思？”
“你心疼？”賀君持很快接話。
這突然的轉折讓南櫻一時接不上話，等反應過來後提了提氣：“我舉報你雇傭童工。”
“……”
她聽見電話裏傳來一聲輕笑，低低的，很好聽。
“櫻，你見過有那麽大的童工？他身份證上都十八了。”
“……”
“你放心，我的店資歷全都合格，你想要什麽證我都給你搞過來，你随便看，連員工的單身證都有。”
“不過那個你不用看，對你沒用。”想了兩秒，他又忽然補充。
“……”
他什麽時候變得這麽能說。
還記得小時候，他都不會跟她犟。
南櫻被堵的一時說不出話來。
但又不想這麽輕易落于下風，于是鼓了鼓氣，故意說：“是沒用。”
“……”
過了會，他清清嗓，重新開口：“櫻……”
心底像有個廢舊的警報炸響，一聲一聲地撕扯她的耳膜，強制着想提醒她從前，南櫻忽然間暴躁出聲。
“別這麽叫我！”
那邊忽然間安靜了下來。
人來人往的宿舍樓梯間，下面有女生被吓到，嘻嘻哈哈的聲音小了一下。
那邊，很久都沒有動靜。
就在南櫻以為他要挂電話時，那邊又再次響起少年清潤的嗓音，沒有生氣的跡象，只是帶着幾分玩味的意味。
“你現在挺刺兒的啊。”
“……”
“總之別再給我送飯。”南櫻面無表情地說完之後就把電話挂了。
在樓梯間平複了一會情緒，南櫻閉了閉眼，轉身提着外賣下樓梯。
回到宿舍的時候，她的情緒已經平複的差不多了，又恢複了往常那副冷淡麻木的模樣。
至少和沒吵架時無異。
她是一個和平主義者。
嗯。
和平代言人南櫻坐下來，平靜地拆開了外賣。
這回又是粥。
是小米粥。
熱熱的，粘稠的。
紅棗山藥泥，跟水煮菜。
心裏忽然湧起絲絲異樣的情緒來。
南櫻回想了一下前幾天的送過來的食譜。
小米蘿蔔糕、山藥塊、南瓜拌面鮮蝦馄饨……
全都是好消化的。
有這麽巧嗎。
烤肉店裏還做這些東西嗎。
南櫻腦海莫名浮起了那天她去醫院意外碰見柳阿姨的畫面。
醫院不會這麽沒有道德吧。
南櫻想了一會，實在覺得麻煩，于是不想了，擡手撕開餐具。
給的分量實在太多，南櫻兩頓都夠了，随手拿了塊紅棗山藥泥遞到旁邊女生的面前：“吃嗎？”
那女生正窩在椅子裏看着綜藝，像是吓了跳，随後很疏離地笑了下：“你吃吧。”
南櫻又問了其他幾個女生，都得到了同樣的回答。
南櫻于是點點頭，收回手，咬了一口。
不甜，軟軟糯糯的。
還留着餘溫。
南櫻低頭在吃東西。
旁邊的女生迅速打開手機跟人聊。
【303仙女群】
仙女1號：【她又問我們吃東西，無語，炫耀呢。】
【不稀罕】
仙女2號：【好茶】
【生怕別人不知道她在跟社會人勾搭，笑死。】
仙女3號不屑道：【我當初還以為她有多不食煙火，結果才幾天就迫不及待跟男的勾搭上了】
仙女2號：【我悟了，難怪看不上咱們班那群歪瓜裂棗】
【帥又能怎麽樣，還不是個沒前途的混子】
【說不定……連成績也是抄的】
仙女3號：【真說不定哈哈哈】
仙女1號：【诶你們說，咱班那群男的，要是看到他們心裏聖潔無比的小仙女，其實背地是個社會姐，他們會什麽反應？】
仙女3號：【哈哈哈哈哈肯定特別的精彩~】
【我迫不及待想看她被打臉了】
……
南櫻吃完後，拿出手機看了看那串號碼，猶豫幾秒，點開聊天軟件，試着用他的手機號搜索。
還真搜到了一個人。
頭像是一個黃昏時的店。
深藍色門簾上用白色毛筆字寫着兩個無比潇灑的草書：樹島。
看不到朋友圈。
南櫻琢磨了會，發了個好友申請過去。
在申請理由那敲。
【通過一下。】
随後就關了手機去。
下午。
上完兩節課後，最後一節課前南櫻剛走進教室，就看到教室裏有幾個男生，還發出竊笑聲。
南櫻早就習慣了，面色清淡地坐回座位上，彎腰從桌子裏掏接下來要用的書。
掏着掏着，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似乎摸到什麽，南櫻動作一停，接着，就從裏面掏出了一張粉色的信箋。
一股刺鼻的玫瑰香。
信箋的裏面凸起，像裝了什麽。
正面寫着幾個大字：
南櫻同學收。
字很難看。
幾乎就是在同一時間，後面忽然發出哄笑的聲音。
“鵬哥鵬哥，她看了！”
“鵬哥加油，上上上。”
“上啊鵬哥，慫什麽？”
……
周圍有無數的視線跟着看過來。
不用拆開，南櫻就能猜出裏面應該是什麽。
在一片起哄聲響中，直接起身繞過朝她走過來的男生，走到後面的垃圾桶旁丢了進去。
教室裏突然安靜了。
周圍正哄鬧男生們也都呆住。
丢完信，南櫻回到座位上。
周圍一片寂靜，直到有老師進來，才被打破。
蔡夏偷偷看了眼後面面色難看的男生，又悄然回頭，有些擔憂地望了眼身旁神色清冷的少女。
下了課，南櫻就回到了宿舍。
這回倒是沒有某個熱情洋溢得恨不得周圍人都能陪他一起吶喊的聲音，南櫻在桌上緩了幾秒鐘，從抽屜裏掏出了關機一下午的手機。
開機。
跟着跳出兩條消息。
一條是通過好友的。
對方發了一個簡單的符號。
【？】
應該是問她上午那申請理由是什麽意思。
南櫻沒廢話，直接把這幾天的菜錢都轉過去。
然後迅速拉黑删除。
動作利落。
随後關機。
南櫻本以為那場鬧劇只是一個小插曲，卻沒想到還能有後續。
第二天一早，當南櫻來到教室，彎腰取書的時候，忽然覺得裏面有異物。
一摸，從裏面摸出了幾個藍色的套。
周圍一瞬間爆發出了起哄聲響。
“哎呦呦，我們的大學霸手裏拿的是什麽啊？”
一個男生別有深意地高聲問她。
南櫻攥着那幾個套，擡起清涼的視線看過去。
男生旁邊又有一個男生緊跟着開口了，笑得十分的不懷好意：“哇哦，那不是套嗎，學霸你哪來的這東西啊？”
“卧槽，學霸你路子這麽野？”
“我們可單純了，這到底什麽東西，學霸你給我們講講呗。”
……
那群男生的起哄一瞬間吸引了周圍無數不明真相的學生的視線。
打量着，眼神各異。
身後落下一片陰影來，一個男生的聲音響了起來，聲音粗犷，聽起來十分道貌岸然：“吵什麽，都別欺負新同學。”
這麽一鬧，起哄聲反而更大了。
“哎呦喂，鵬哥，你這麽護短啊？”
“鵬哥你也太偏心了。”
“英雄救美啊？”
潮水般打量的視線向這邊看了過來。
“幹什麽幹什麽呢，上課了！”
身後響起班主任劉敏的高聲。
班上的聲音小了點。
劉敏的視線挪到背對着她站着的女孩，皺緊了眉頭：“南櫻！你幹什麽呢，還不回到座位上。”
齊鵬扭頭看了一眼，回過頭來，準備安慰她：“南……”
南櫻泛着冰涼的指尖攥緊了手裏的塑料包裝，忽的擡手将手裏的東西“啪”的丢在地上，吓了周圍人一跳。
“南櫻你幹嘛！”
劉敏大聲問。
南櫻回過頭，語氣淡漠：“有人往我的課桌裏丢套，我要查監控。”
此話一出，全班安靜了一下。
劉敏臉色一變，皺眉看着地上的套，又擡頭往底下掃了一圈，問道：“你們是誰幹的？”
這事兒自然沒人敢承認，剛剛那幾個嘻嘻哈哈的男神這會縮的跟龜孫子似的，互相打眼色，誰也沒想到南櫻會直接這麽處理。
沒人承認，劉敏收回眼，看向齊鵬：“你站這幹嘛？”
在全班的注目下，齊鵬摸摸鼻子，乖乖溜下去了。
“南櫻。”劉敏說：“應該只是惡作劇而已，你把東西撿起來丢到後面垃圾桶回來上課。”
南櫻不服這輕飄飄的判定。
她沒動，一字一句地說：“老師，我想查監控，這事侮辱了我。”
底下竊竊私語。
劉敏頓時眉頭皺得更深，擡手把教案重重摔在了課桌上：“就這麽個事你就想讓學校大張旗鼓地給你調監控？南櫻你以為學校是你家開的？”
“現在全班因為你耽誤了五分鐘，這怎麽算？”
一時間氣氛僵硬。
安靜了兩秒。
南櫻斂了斂眉眼，轉身往前走了幾步，彎腰從地上撿起那幾個套，捏在手裏，然後回到座位上。
氣氛有些詭異。
劉敏壓了壓情緒，看着臺下低眉安靜的女孩，開始上課。
下課後。
南櫻在全班的注視中捏着那幾個套走出去。
教導主任去外地出差，其他領導們全都像踢皮球一樣踢來踢去，不外乎是等校長他們回來會處理，讓她先回去上課雲雲。
明明能立刻就解決的事。
下午回了宿舍，南櫻飯也沒吃，蒙頭就睡。
晚上被下床高亢的笑聲吵醒，南櫻眯着眼摸來手機看了眼。
而後清醒了下，掀開被子下床。
許是沒吃飯，腦袋跟針紮似的脹疼，南櫻下了床沒看任何人，走到自己的座位邊，拿起水杯擰開，剛喝了一口水，餘光忽然注意到座位上放着一條并不屬于她的褲子。
南櫻放下水杯，拿起來掃了眼，看到褲子後面沾着深色的東西。
她掃了眼椅子，看到自己的椅子上也沾上了。
淺咖色的椅面，在燈光下看起來格外刺眼。
“誰的褲子？”
南櫻直接将褲子丢到了地上。
對面穿着短褲正和另外一個女生追劇的女生扭過頭，當即尖叫，跑下來拿起地上的褲子，很憤怒的樣子：“你有病啊？”
“這句話不應該我問你嗎？”南櫻神情平靜地回道：“你把褲子丢我的椅子上，而且東西還沾上了。”
女生眼神閃爍了下，依舊理直氣壯：“我又不是故意的，我突然來那個了，我也沒想到是你的椅子，就随便一放，正準備洗來着，我怎麽知道它就這麽巧會沾上，你就給我丢在地上。”
南櫻一聲冷笑：“你可真會找理由，屁股直接怼到了我的椅子上。”
“南櫻你沒事吧，不就一點東西嗎，你沒有嗎，你就沒不小心漏過嗎，擦幹淨不就好了，用得着這麽咄咄逼人嗎？”
南櫻旁邊的女生站起來，替女生抱不平。
南櫻轉向了她，輕歪下頭：“你要給我擦嗎？”
椅子上沾的還真不少。
平時誰願意接觸別人的這個東西。
那女生臉色一僵：“我憑什麽給你擦？”
“那你替她抱什麽不平？”南櫻怼。
那女生徹底說不出話來。
“我擦！”另一個女生忽然拿着厚厚的抹布走過來，瞪了南櫻一眼，而後看向南櫻的椅子上的東西時，愣住了。
臉都綠了。
當事女生臉色漲紅，眼底蓄了點淚水，忽然低下頭抽泣起來。
她一哭。
那兩個剛剛還被南櫻堵的說不出話來的女生忽然像是來了底氣，走到當事女生身旁，一邊安慰邊惱怒地對她說：“好了好了，彤彤哭了，這下你滿意了嗎？”
南櫻往她們的方向看，輕聲開口，似是覺得有些荒唐：“我的正當維權在你們眼裏也是過分？”
“彤彤都說了不是故意的，她就是個大大咧咧的人，結果你一直咄咄逼人還把人逼哭。”
“婷婷，你別說了，萬一她……”
彤彤伸手去攔她，一邊忌憚地看向南櫻。
“怕什麽，這裏是學校。”被叫做婷婷的人像是為了友誼豁了出去，冷笑着對南櫻道：“總算露出你的面目了，明明就是社會姐，裝什麽小仙女？你虛僞不虛僞。”
“社會姐？”
南櫻神情平靜：“你們憑什麽造謠？”
“別裝了吧，怪累的，我們有眼睛會看，反正我們現在撕破臉了，你要有本事就去叫人來弄我們，否則以後這個宿舍有你沒我們，有我們沒你，反正我們是跟你住不下去，我們還想要命。”
這是正式撕破臉了。
短暫的死寂後，南櫻看了她們一眼，轉身走了。
學校管得很松，校門口很輕易地就能出去。
游蕩了一圈。
吵完一架之後，胃裏饑餓的感覺才又泛了上來。
街邊有一家24小時便利店，燈光明亮。
南櫻走進去，來到放面包的地方。
發現有吐司在打折。
沒有黃桃罐頭了。
南櫻伸手拿下來一袋，走過去去結賬。
四塊五。
出來後，南櫻坐在便利店外人行道的臺階上，雙腳并着，低着頭撕開面包袋子，拿出一片咬進嘴裏，同時拿出手機，找着附近便宜的能住的地方。
便利店外光線暗，投射在她的身上，在地上打下了一團小小的影子。
夜裏的風安靜地吹着她頰邊的頭發。
賀君持正躺在床上單手搭在脖頸後面盯着屏幕，他被拉黑的那個問號，收到了許歸的電話騷擾。
一開始賀君持并不打算接，因為一般都是廢話，但許歸非常有毅力，電話打不通，就給他狂發消息。
【老板老板不好了！！！出大事了！！！】
【你猜我逛街的時候看到誰了？？？】
【小……呸，你那個朋友！！！】
【她怎麽大晚上的穿着校服在街邊啃面包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