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天色很晚了，中島敦紅着臉走出梨梨子的屋子，梨梨子說了再見就關上門。
她洗漱完進屋，照常關燈。
卧室陷入黑暗，窗簾拉得嚴嚴實實，梨梨子坐在床邊翻看手機，過了一會兒她覺得時間到了，又走到窗簾縫裏往外瞧。
銀發的少年剛離去，比以往更晚一點，也不知道是不是在什麽地方處理了什麽東西。
梨梨子看完正要放下窗簾，餘光卻看見底下小巷子裏站着一個陌生男人，同樣在遙望天空那個遠去的人影。
是個男人，戴着鴨舌帽，黑暗下看不清其他，隐隐約約的身體輪廓。
梨梨子疑惑地看了幾眼，那個男人似乎察覺到，低頭繼續走，拐彎不見。
梨梨子：“………”
第六感告訴她，那個人怪怪的。
不會是扒手吧？或者讨厭偵探社的人？
梨梨子皺眉，但只是懷疑而已，小巷子以前很多這種奇怪的看起來就不是好人的人，夜深了只好先睡覺。
一夜無夢。
***
離搬家還有兩天時間。
有時候梨梨子會思考他們應該怎麽約會。
情侶都會約會的吧？看電影逛街什麽的。
但最大的一個問題是——她不願意花費太多錢，相信敦子也是一樣。
更別說敦子好像根本沒想過約會這個東西，整天待在她家看綜藝都是冒着開心花花，軟化了一張臉，仿佛沉浸在蜜糖裏——估計是覺得在她家看電視就算是某種情侶活動了。
又是一天晚上，工作了一天的中島敦完全是哼着歌收拾東西，令工作狂魔國木田獨步側目。
國木田推推眼鏡：“最近敦下班這麽高興的麽。”
太宰治毫不在意，聞言調侃道：“當然了國木田君，哦……我差點忘了，你是不懂一個陷入熱戀的人的狀态的，抱歉。”
“……”國木田獨步青筋暴起，“你不也一樣麽太宰！”
太宰治擺手：“我可是很受女性歡迎的。”
中島敦仿佛自帶屏障，一到下班時間，連他平時煩惱的太宰先生與國木田先生之争都抛之腦後，一臉高興地将早上買的一罐沙丁魚裝進袋子。
給梨梨子醬她一定會開心的！
他很快收拾完，禮貌道：“太宰先生國木田先生再見。”
争吵着正準備暴打太宰治的國木田嗯了一聲，看了眼中島敦就轉回來用憤怒的表情面對駝色風衣的男人：“太宰——！！”
咔噠。
厚重的門隔絕了裏面的争吵，銀發少年深呼口氣。
好，要去了！
雖然每天都會去梨梨子醬的家，但每次都好緊張…！
中島敦連着深呼吸幾次才緩了緩跳動過快的心髒。
他走下樓，要走熟悉的路線，卻看到樓下站着一個人，在吃大福，見他來了打招呼：“敦子。”
中島敦吓了一跳：“！！！”
“梨梨梨梨梨梨子醬！？”
梨梨子嘴裏還包着大福，少年瞪大眼一副“我是在做夢吧！？”的震驚模樣，她咽了下去：“明天不是放假嗎？”
中島敦回神，身體卻最先一步走近她。
大、大福的味道……
他低頭看少女勤勤懇懇咬大福，莫名心情飄然然的，仿佛站在雲上。
中島敦努力抑制住自己“自作多情”的想法，找原因：“對的，是找我有事要幹嗎？梨梨子醬。”
總不可能是單純接他下班的，恩……
中島敦抿唇，提着袋子的手捏緊，剛剛恢複正常的心跳又一次失控。
梨梨子吃完，擡頭平靜道：“嗯，有事。”
果然……
中島敦松了口氣卻又奇奇怪怪的感到一點點失落，忙笑道：“有什麽事情給我打電話就好了，我肯定馬上就到！”
不如說一想到他能幫助到梨梨子醬就開心到飛起，自然是拼盡全力。
梨梨子想了想：“沒關系，因為我一直沒有出門，太悶了。我想問你，我們要去約會麽？”
“…………”中島敦呆滞。
袋子的聲響，梨梨子疑惑循着聲音往下看，恰好看到少年手一松，袋子就要落到地上，梨梨子還沒來得及伸手，中島敦就自己握住了。
他表情空白：“……………約會？”
梨梨子點頭：“嗯。”
她頓了頓，又謹慎地加了一句：“不是太花費的錢的那種。”
中島敦腦子已經宕機，機械重複：“約會？”
梨梨子：“……”
中島敦：“梨梨子醬……和我嗎？”
梨梨子：“你想和別人？”
“……！不不不不！”中島敦反應過來立刻搖手，紅色蔓延耳廓，他看了看地，又看了看一旁的樹，支支吾吾小聲道，“……只是依舊覺得像在做夢一樣……”
梨梨子沒聽清楚他的話，“你說什麽？”
“沒什麽啦……梨梨子醬…嗯……想要去哪裏呢？”中島敦別扭問道，偶爾害羞地看她，大多數時間卻是看向別處。
梨梨子思索。
嗯……完全不知道。
梨梨子腦中迅速度過幾個常用約會地點，通通都pass掉，想了半天，遲疑：“……書店？”
中島敦幾乎是不過腦子的無縫銜接：“好！我最喜歡書店了！”
梨梨子放了心：“那就走吧。”
中島敦盲目跟着少女走，臉上是掩飾不了的笑意，像是她的尾巴一樣。
……
樓上的窗戶邊有一個人看了那對情侶見面的全部過程，摸了摸下巴：“敦君根本是被牽着走呢。”
而且牽着絕對掌控他的繩索的人卻從頭到尾沒有察覺到自己的重要性。
太宰治鳶色眸微眯，撐着窗臺遙望他們的背影：“大概是好事？”
“為什麽？”争吵完又恢複正經模樣的國木田過來，鏡下的眼睛瞥到拐彎處消失的最後一抹少年的身影，語氣是單純的疑問。
“因為敦君很敏感。”太宰治無所謂道，說了讓國木田依舊不知所雲的話卻不打算再說此事，不懷好意地笑出來，“國木田君再不談戀愛就要得異性絕緣體的病了！”
“…哈！？”才在認真思考新社員中島敦問題的國木田獨步怒道，“太宰你在亂說吧！”
“不是哦，是有科學依據的。發表過論文的。”太宰治異常嚴肅，“是真的有異性絕緣體的病的，國木田君你想想自己是不是身邊異性很少？就算遇到了也不能長久？”
國木田卡殼：“………”
太宰治表情認真：“是真的。”
國木田狠狠動搖了：“……真的？難怪不得……”
太宰治湊近點頭：“對啊對啊，快記下來！”
“哦哦對。”國木田拿出随身攜帶的本，用筆記下，“異性絕緣體的病……”
突然太宰治爆發大笑：“騙你的！怎麽可能有那種病啊哈哈哈哈哈。”
“………”
咔嚓。
筆斷了。
“太——宰——治——！！！”
***
書店很安靜，梨梨子和中島敦一進去就自動放輕動作。
書店有一角是專門用來供客人們讀書的。
梨梨子湊到中島敦耳邊小聲：“我推薦那本小說。”
中島敦感受到耳朵有輕輕的呼吸氣息拂過，帶來一陣顫栗與癢意，少女特有的青澀墨筆香幽幽飄到他鼻尖——不，也許是他的錯覺。
太過緊張時他會分不清到底是真正聞到的，還是自己感官錯亂回憶的。
他呆愣地點點頭。
全程他迷迷糊糊的，拿了小說和梨梨子面對面坐下。
少女真的開始認真看書，她喜歡看書，沒有其他途徑學習的情況下，書籍就是最好的方式。
安靜的氛圍，書的香氣在周圍流轉。
中島敦眨了眨眼，看了眼梨梨子就猶豫地低頭看自己拿的小說。
因為動作，袖口往上提，手腕露出來，青青紅紅的傷口密布，他連忙扯了扯袖子擋住。
再悄悄擡眸，梨梨子醬沒有發現。
呼——他松口氣。
作為人虎，他經常在戰鬥，也經常在受傷，與謝野小姐的“請君勿死”的治愈異能力只有在人瀕死時才會使用，中島敦不會依賴她的異能力，所以受了傷只是包紮一下就可以。
現在坐下，手臂上、背部的傷口傳來熟悉的痛感，但這對中島敦來說簡直可以視作無物。
他回憶起今天抓的敵人。
人虎是近戰強，中島敦冷靜劃破那人的腹部時，能清楚看到血液的迸發與肉的破碎。
戰鬥時他不清楚自己的模樣，但可以從敵人害怕恐懼的眼睛裏看出來。
冷靜的，肆意的，充滿狠意的，野獸一般咄咄逼人。
平時軟軟的性格和戰鬥時撕開溫柔露出殺氣的冷酷，竟讓人分不清楚到底哪一個才是真實，哪一個是僞裝。
而現在充滿血/腥的手在翻書。
他再次擡眸，梨梨子低着頭，睫毛蓋住眼睛，安安靜靜，不是很強烈的和煦的陽光灑下，書頁被她隔個幾分鐘翻着，細微的聲音。
中島敦突然就心情平靜如水。
甚至在想，
這本書再厚一點就好了——
只是待在她身邊就讓他像泡在溫水裏一樣惬意幸福。
如果他完全虎化，有虎的尾巴，也許現在有勁的虎尾就會遵從主人的小心思探進桌子底下，小心翼翼又緊緊地纏繞住少女的小腿，一圈又一圈。
束縛住，眼巴巴地不肯離開。
兇狠的獸在無防備地愛戀地露出柔軟的肚皮，而少女毫無所覺，依然沉浸在書裏。
現在讓中島敦想，他只會疑惑他是怎麽度過離開梨梨子醬的時光的。
………無法再回想起那時候的心情，無法再想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