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梨梨子第一次到孤兒院的門口,?她的父親摸摸她的頭發：“梨梨子，記住我說的話了嗎？”

女孩平靜的表情：“你讓我撒謊。”

男人無奈：“如果你想過得好一點。”

“你為什麽要走。”

“不是說了嗎……”男人蹲下平視她，女孩及耳的黑發有些毛躁，粉色的杏眼現在平靜地看着他,?竟讓他有點膽怯,?男人移開視線,?“爸爸要去參加一個組織，仇家會很多，為了你的安全……”

梨梨子：“那你不去不就得了，即使有人因為你要來殺我，你也依然要去對嗎？不去老老實實做普通的工作，你沒有四肢嗎？”

諷刺的話刺耳無比，男人皺眉：“誰教你的這些話。”

女孩沒有多少情緒：“是因為那個女人吧。”

男人一愣：“什麽？”

“你和那個女人組建了新的家庭，對嗎？”

男人沉默片刻,?“……抱歉梨梨子。”

他要在一起的女人是有來頭的，不會允許他帶着自己的孩子過去。

不單單是愛情……更有權力與錢財的原因。

梨梨子靜靜地看着她的父親。

一個孤兒院，還能比他和那個女人待的地方更安全嗎？更別說不可能完全斬斷她與父親的聯系,?早晚會洩露出去。

她從出生就沒有母親,?現在父親也要遠走高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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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梨子：“我是不會說沒關系的。”

男人最終什麽都沒有說。

死寂良久，他接到電話擡腳要走，梨梨子才回頭：“是我抛棄你了,?不是你抛棄我，我會活下去。”

男人停頓幾秒，随即頭也不回的離開。

女孩看他的背影消失不見,?低眸，沒有眼淚。

沒關系，沒有父親的愛也沒關系。誰又在乎。她心裏故意想到。

男人教會她最重要的道理就是自己最重要,?自己開心最重要——以前他一遍一遍說，她聽進去了，然後發現這竟是他離開的理由。

身後忽然傳來吱呀的輕響，梨梨子轉頭，一個看起來是院長的男人居高臨下：“你就是……”

她搶先道：“暮雨，暮雨梨梨子。”

她用了随便在哪本書看過的姓氏。

院長一頓，聲音低沉：“嗯，換姓氏的确更好一點。”

梨梨子跟着進去，孤兒院氛圍壓抑，沒有孩子的歡笑聲，只有嚴密的紀律。

她張了張嘴卻沒有說什麽。

院長：“等你父親來接你就趕快離開。”

“……”梨梨子緩慢嗯了聲。

她讨厭這裏。

………

***

橫濱，夜晚，靜谧的卧室，梨梨子正沉睡，忽然覺得有什麽東西束縛住她，讓她從夢中悠悠轉醒。

眼前是放大的少年的臉，兩床被子，以前睡姿都安分得不像話的少年現在越線，隔着少女的被子抱住她，他自己的卻是踢到一邊。

梨梨子感到自己宛如一個被包起來的粽子，中島敦就是那根捆綁的細繩。

梨梨子嘗試喊醒他：“敦子……？”

銀發少年充耳不聞，毫無反應……不，有反應，他的反應就是抱得更緊，毛茸茸柔軟的發絲蹭在少女頸部。

梨梨子被迫仰着頭，頸間是少年亂蹭的頭，她頓了頓，伸手抵住他臉，把他推開。

中島敦的臉肉都被她推得堆起來，發出模糊的“唔”的一聲。

結果根本沒用，少年的強力在這種地方顯示出來，頭偏一下就自己靠回來，手臂跟銅牆鐵壁似的紋絲不動，梨梨子又被緊緊抱住，這次還因為她的動作将中間的被褥弄走，兩人是真真切切擁抱的。

中島敦像抱住一團寶物一樣纏住她。

梨梨子：“………”

……好熱，敦子纏得太緊了。要不是中島敦身上溫度太高，抱得太緊，她才不會管。

梨梨子沉默片刻，手腳并用想推開他，睡夢中的少年警惕性依舊存在，他下意識擡手握住踹他腹部的梨梨子的腳腕。

梨梨子一驚：“！”

她試圖把腳抽回來，中島敦握得很緊。

他似乎陷入了噩夢才遲遲不醒，眉頭緊皺。

少年的手籠住她的腳腕整整一圈，全部覆蓋，燙的吓人。

梨梨子急了：“中島敦！”

她頭一次被中島敦這樣對待，畢竟以前都是他裝作乖巧的樣子逆來順受，一副“我什麽都聽梨梨子醬的”的模樣。

哪有哪怕一次的強硬态度。

梨梨子見他不醒，腳底隔着他的薄薄的睡衣抵住他的腹部，動彈不得。

她習慣性蜷縮腳趾卻将少年的睡衣卷起來褶皺，她不得不松開。

……什麽情況……？？？

梨梨子去抓他的手腕，抓是抓到了，但是掰不動？？

梨梨子又去扯他耳朵：“中島敦你醒醒——！！”

他眼珠子在眼皮子底下好像動了動。

梨梨子扯他頭發：“中島敦！”

“………？”銀發少年終于轉醒，一睜眼就是少女氣呼呼地看着他，她因為怎麽掙脫都掙脫不開，反而弄得自己像跑了步一樣臉紅紅的，在喘氣，也不知道是因為動作還是因為氣到了。

中島敦沒有第一時間從那個梨梨子離開他的噩夢中蘇醒過來，他哭喪着臉，竟然帶有一點點哭腔：“梨梨子醬，你不要走啊……”

梨梨子吓了一跳，但很快穩住。

夢而已，不需要哄。

于是她繼續氣憤道：“你先松開我！”

中島敦沒有松開，他依然陷在情緒裏，接着剝開了心髒坦誠道：“……大家都覺得我是好人……是善良的，因為我會在大家的命和自己的命之間選擇他們……可是……”

他斂下神色：“可是一開始我是有搶劫過路人的想法的……不然也不會遇見太宰先生……”

梨梨子頓了頓，沒試圖掙開了，反而踩實他的腹部，穿的睡衣是短褲，他的手直接接觸到梨梨子的皮膚。

中島敦忽然察覺到腹部的觸感，低頭，自己的手正牢牢禁锢着少女的腳腕，她的腳光着踩在他小腹位置，中島敦出神看了一眼梨梨子在黑暗中都有些白的腳，足尖是和平常人一樣粉的，但是她的粉好像就一下子砸在他心口處，狠狠搗鼓了他的腦袋。

“！”中島敦手跟燙到一般立刻松開，面紅耳赤，“對、對不起梨梨子醬！”

手松開了，在她腳腕留下的一些紅印沒有消失，梨梨子不爽道：“很痛诶。”

……雖然現在敦子松開就舒緩很多。

梨梨子非常不爽剛才的中島敦的舉動，所以見他呆滞又重複一遍：“以後你再這樣就把你裹起來睡。”

“……啊，嗯……嗯。”中島敦沒反應過來。

梨梨子擡了很久都快酸掉的腿終于可以放下，她扯自己的被子，壓住被子一角的中島敦馬上移開，梨梨子蓋好被子翻身：“睡覺，不要吵我。睡完明天再安慰你。”

敦子做了不好的夢，目測是有關她離開的，但是現在是深夜困得很，白天再說反正她又不會走。

中島敦沉重的心情忽然一松，笑道：“……這還能延遲的嗎梨梨子醬。”

背對他的少女十分不滿意地嗯了聲。

啊……好像因為把梨梨子醬吵醒，她在生起床氣……

中島敦摸摸鼻子，小心翼翼地蓋好自己的被子，只露出一雙眼睛悄悄看她的背影。

梨梨子醬早上吵醒她沒事，半夜吵醒就會很生氣……

夢帶來的不安感因為身邊少女存在的實實在在的感覺而被驅散。

現在他滿腦子“明天怎麽辦啊！？”的煩惱心緒。

安靜的夜晚。

中島敦毫無睡意，他盯着看的梨梨子倒是入睡得很快，他能看清楚梨梨子肩部的微微起伏。

等等……

看着出神的中島敦腦子混沌的突然想到一點。

梨梨子醬，都這麽生氣了還說明天再安慰他……唔，她好好啊。梨梨子醬，這麽在乎他，對他那麽好。

他還吵醒她。

擅自加上千倍濾鏡的中島敦默默露出感動的流淚貓貓頭表情。

要不是梨梨子睡着了，她估計得背後一寒。

………

第二天，梨梨子自然醒，起床到客廳，桌上依然有少年早上買好的早餐。

梨梨子放在微波爐裏熱熱，洗漱完慢吞吞吃掉。

終于清醒的腦袋勉強思索。

……昨晚上敦子做了什麽夢來着？

這要怎麽安慰？好難。

***

今天中島敦在偵探社工作時特地在休息期間請教國木田獨步：“國木田先生，請問睡覺怎麽樣才能保持完美的睡姿呢？”

“嗯？……這個問題。”金發男人推推眼鏡，嚴肅思考，眼鏡泛起白光，“嗯……”

好像很難的樣子。

太宰治躺在沙發上哼歌，聞言拿起蓋在臉上的書笑眯眯道：“不如把自己綁起來好了。”

中島敦：“……”

國木田反駁：“怎麽可能啊太宰！”

太宰治：“诶——那就沒辦法了，自己睡沙發吧敦君。”

“睡就睡！”國木田獨步卻是仿佛被激怒，自己幫中島敦回答，“怎麽可能在睡覺的時候綁住自己，這簡直是自虐………”

他還沒有說完，身側的銀發少年就認真道：“果然是綁起來最好了。”

國木田：“………喂！”

“啊哈哈哈哈哈國木田君，畢竟貓是不能離開主人的啊。”座位上的偵探打扮的少年悠哉悠哉，喝一口汽水，笑着加入話題。

泉鏡花站在亂步桌子旁邊，重複道：“貓？”

“沒錯哦，就像我是哥哥大人的貓一樣～”谷崎直美趁機靠在哥哥身上。

“直、直美！”

“所以你打算什麽時候把她帶來和我們一起玩呢。”與謝野晶子抵在桌子邊緣，成熟的氣質，說話間掀眸帶着一絲玩笑。

中島敦慌慌張張：“這、這個……”

與謝野晶子笑幾聲：“急什麽，我開玩笑的。”

她低眸：“現在太危險，我們還有一些麻煩沒有除掉。”

不過是偵探社完成任務牽連出的尾巴，他們游刃有餘，只是時間問題。

“對了敦。”江戶川亂步躺在座椅上笑得像只貓，“的确，暮雨小姐的父親參加的組織雖然和敵對組織同歸于盡，但是依然留有一些餘黨。你沒有猜錯哦。”

銀發少年的臉色沉靜下來。

“雖然這是偵探社任務以外的東西……嗯，我就告訴你好了。”偵探眯眼笑，饒有興趣。

“對暮雨小姐有不好念頭的人的信息。”

太宰治打岔：“喂喂喂敦君，保護欲太強了哦，已經到變态地步了！會造成戀情危機的——以我豐富的經驗！”

國木田忍不住吐槽：“你有個什麽經驗啊太宰！”

中島敦沉默，半晌慢吞吞嗯了一聲。

他确實，太想知道梨梨子醬的一切了。

一想到可能有人在暗處窺視她，內心的虎就焦躁不安，不斷地在地板上劃出利爪的痕跡。

一想到她可能受到哪怕一點點傷害就忍不住露出獸齒。

明明周圍平安穩定………仿佛是他在虛構敵人。

為什麽？因為他小時候看她的傷口卻比自己受傷痛百倍嗎？因為他見過她被院長背回來的慘痛樣子？

女孩在記憶中滿頭的鮮血，趴在男人背上仿佛一個死氣沉沉的玩偶。

女孩被放到小床上似乎奄奄一息，中島敦甚至一時間抛棄對院長的恐懼站在她床邊哭。

“梨梨子醬你不要死啊——”

“死？”女孩睜開眼有氣無力，“大概不會，不要哭，我頭疼。”

于是他閉上嘴悶悶地哭。

女孩似乎看他表情慘烈，妥協：“你還是張嘴哭吧。”

雖然過幾天她好了，又生龍活虎到處惹事，但是那種感覺深深留在他心口。

——不願意她再這樣。

有敵人他來幹掉好了，梨梨子醬只需要摸摸他的腦袋說“好棒好棒”就行。

為什麽……為什麽不能将梨梨子醬藏起來或者裝進口袋裏——不可以。

才冒出這個想法他就狠狠地壓制下去。

——不可以。

***

梨梨子最後冥思苦想出一個安慰的方法。

她帶下班的中島敦來到大頭貼照相機面前，少年一驚一乍的：“诶？诶？？要照相嗎？”

梨梨子點頭，一指面前出現他們兩人的屏幕：“沒錯。照完相就會開心，然後你就不會再想昨晚上的噩夢了。”

“梨梨子醬……”中島敦一哽，小聲，“其實你不說我已經忘了的……”

因為有更重要的東西占據思慮。

梨梨子：“？”

她不能打白工，于是她命令道：“那你再想起來。”

“嗯？？？”中島敦頂着她的目光，紅了臉。

唔……這樣有點任性的梨梨子醬也很可愛——只對他一個人這樣更好。

他輕易妥協，順着她講道：“好吧……我想起來了梨梨子醬。”

梨梨子滿意：“記得比愛心，情侶必備姿勢。”

“好！”

梨梨子在頭頂比了半個愛心，中島敦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害羞，比出的半個愛心扁扁的。

梨梨子看一眼屏幕中的兩人，營業微笑垮掉：“手臂要圓起來啊！”

“哦…哦哦好的！”

少年的手臂立刻比劃出規範到令人發指的弧度。

咔嚓——

照完梨梨子低頭，手裏是剛剛的大頭照：“嗯……”

中島敦和她的仔細挑剔不一樣，他捧着一張小小的大頭貼喜極而泣。

啊……居然擁有一張和梨梨子醬的合照，好棒。

馬上裝起來放身上天天看！

梨梨子：“我說，不覺得相框很醜嗎？重來。”

中島敦感動道：“好的！梨梨子醬還想跟我拍照我好高興！”

什麽？他為什麽這樣想？

“……？”單純是不滿意相框太醜的梨梨子定定地盯一眼中島敦，頓了頓，嚴肅點頭認了，“不用謝。”

作者有話要說：大頭貼傳統藝能，比大拇指.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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