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天才第一步
? “謝謝。”艾嘉從侍者手中接過贈送的小杯黃油啤酒，翻着面前的菜單。他所落腳的小旅館的一樓逼仄擁擠，一片嘈雜。
“不知如何行動時，用上你的耳朵。”——的确如此，正如《手冊》和圖諾将軍的切身經驗告訴他的那樣。而論起用耳的最佳之地，又非擁擠的餐飲之地莫屬，所以艾嘉進城後特地找了一處廉價而擁擠的旅社。這一個月來有關維渥的許多第一手資料他都是在這裏獲得的。
雖然大多數情況下這裏的嘈雜讓人難免有些聽不清楚，但艾嘉的語言基礎不錯，加上可以輔以唇讀，因而大部分可以分辨得出來。
“煎蛋和燕麥粥。”他說。
侍者笑眯眯地記下，并開始熱情地向他推薦一款名叫“熱狗”的新品，說這是在國王陛下的親自指點下做成，而後一夜風靡全城的小吃。但艾嘉推卻了他的盛情，優秀的情報工作人員絕不貿然攝入自己所不了解的食物。
他身旁桌子上的一行人卻毫不猶豫地接受了“熱狗”的推薦，并且一副對此見怪不怪的表情。
東西還沒上，旁邊的桌子便開始聊得熱火朝天起來。艾嘉舀了一勺剛端上來的燕麥粥，雖然留了一只耳朵，試圖從他們的閑談中提煉有用的信息，但還是忍不住走了神。
他對圖諾将軍說可以習慣這裏的飲食，其實并非由衷。就算吃了一個月，他能勉強接受的也只有兩國都有的燕麥粥而已——而且維渥的還太甜了，簡直有些發膩，就像這裏人的性格一樣，黏糊糊軟塌塌，毫無男子漢的精神。
這一點從他們的話題中就可以看出來了。
“海蓮娜劇院最近出了個新劇……”“對啊，聽說是以國王陛下為原型的滑稽劇——”“陛下還帶着一大群孩子一起去了首演……”“陛下很不高興，因為他覺得演他的人講的笑話一點也不好笑——”“但大家都覺得比陛下自己講的好笑很多……”
滑稽劇？什麽時候這種難登大雅之堂的低俗之物也可以在劇院這種高雅的場地演出了？身為國王居然還去看？
要不是艾嘉在短暫的接觸中對李嘉圖有一定的了解，知道這是一件很有可能發生的事，他大概也會以為這只是道聽途說吧。
那夥人又開始讨論博戲館和風流所的事情。艾嘉收回注意，燕麥粥快要見底了，他插起煎蛋咬了一口以緩和糖分的甜膩感。
“不過，陛下不是要開生日晚宴了嗎？《白鴿報》說他這回傾盡了所有的私房錢呢，恐怕會十分盛大吧——連‘雙頭鷹’都會出席呢。說起來貴族會議也太摳門了，這點小錢也不給他撥。聽說審批了好幾個月，最後還是陛下自己掏腰包。”
也就這還算是個有效的情報。艾嘉沒想到維渥的貴族專權業已嚴重到了這個地步。或許李嘉圖會需要一位專門負責幫他收回君主實權的大臣，這樣的話他倒是可以自薦一試。
“生日宴？陛下的生日不是在萬神節之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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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這些幹什麽，要我說還是這個重要——”背對着艾嘉坐着的男人壓低了聲音，賣着關子，“你們知不知道，《風騷報》說，‘騎士團’最近有在維渥境內活動的跡象……”
“騎士團”一詞吸引了艾嘉又開始轉移的注意力。北地騎士團是活動在維渥北部與北部鄰國，一個專門以“與李嘉圖作對”為最高目标的團體。因為目标的一致性，祖國還與他們有基于利益的同盟關系。
如果消息屬實的話，這說明李嘉圖近期會有大麻煩了。
在這種情況下，如果能進入維渥王宮，哪怕是暫時待在李嘉圖身邊也好——那麽一旦發生意外，他就可以憑着對騎士團的了解立下勤王大功，到時候問題就迎刃而解了。
至于如何進宮……艾嘉刮幹淨最後一勺燕麥粥，露出笑容。李嘉圖的生日晚宴不就是很好的機會嗎？
那夥人有轉而開始讨論“雙頭鷹”接了李嘉圖的S級任務趕往維渥城、受邀參與生日晚宴的事。
盡管奧哈抵制魔法，艾嘉又常住學院消息閉塞，但他還是曾經從圖諾将軍那裏對這個“雙頭鷹”有所耳聞。
“雙頭鷹”來自安耳門，至今年為止已經連續三年被評為最有價值的魔法師團隊了。至于他們的受歡迎程度……如果非要不恰當地比喻的話，與祖國的攝政王與長公主殿下不相上下，大概僅次于皇帝陛下吧。
雖然他實在是弄不明白一群耍戲法的人有什麽可追捧的，但能用得上的地方他也不會白白放過。
雙頭鷹既然接下了李嘉圖發出的任務，又是首次來沃韋城，那對于一個熟知李嘉圖心思的向導，他們恐怕不會拒絕得太幹脆吧。
魔法師協會維渥分會的高塔坐落在沃韋城郊，正好離艾嘉落腳的旅社不遠。站在大門外的石像群中，艾嘉的目光越過擁擠的人流，落在面前的“波普與卡托，偉大的符號魔法學家，《符號學圖鑒》作者”塑像上，深吸了一口氣。
雖然有了打算，但前程并非坦途。作為一個奧哈人，他本不應該與魔法扯上關系——更何況，魔法師協會一向以排外著名，未加入協會的天賦者往往會受到排斥。
在這種情況下，魔法師家庭的孩子們從六歲天賦覺醒的時候就會去注冊成預備會員，非魔法師家庭出身的天賦者也不會拖得很晚。
所以，一個二十一歲的未注冊天賦者很容易引起懷疑——“奧哈人”是最可能會先想到的解釋。
他的臨場發揮能力一向很成問題，看來得從現在開始想辦法應對這種情況了。
協會門口人頭攢動，看來雙頭鷹進城的消息已經不胫而走了。更令人驚奇的是，居然還有許多印有貴族紋章的馬車停在門口。連有身份的人也只知道追捧這些東西了嗎？
人們呼喊着，似乎都在争取與“雙頭鷹”的會面。場面混亂，人聲嘈雜。艾嘉不能融入這樣的狂熱，流露非理性的認同與做出對非力量的吹捧是可恥的——盡管從想見到雙頭鷹的目的來講，他們都是一樣的。
幾個身穿帶有會标鬥篷的男子走過來，自稱工作人員，請求圍在最前排的人們退後散開，不要影響秩序。但此舉功效并不明顯，艾嘉剛剛湊到人群最前面，就看到焦頭爛額的工作人員正徒勞地勸阻溫達公爵家的小少爺不要強行闖入。
真是毫無貴族的風度。陸軍學院是一所貴族男校，艾嘉接觸過的貴族數不勝數，也從沒見過像這樣的。甚至包括他自己，也已在十五歲成年襲爵，繼承了已然沒落的圖裏亞德家族的公爵爵位與責任。
同樣作為公爵家的子弟，艾嘉可不記得他小時候有這麽仗勢欺人過。
“您好，請不要妨礙我們的工作，雙頭鷹很快會與大家見面的……”身着翠綠色鬥篷的工作人員擦着額頭上的汗，挪到艾嘉面前，有氣無力地重複道。
艾嘉卻伸出手背朝天握成拳頭的手，這是天賦者之間的一種禮貌的打招呼手勢。“您誤會了，我是來參加……”
“魔法師牌照升級？好，請稍等。”
“不。”艾嘉說，“天賦者等級測試。”
工作人員收回了正打算邁出的步子，一臉詫異地大量着他，“嗯，天賦者……嗯？”
艾嘉很快明白了他驚訝的原因。天賦者覺醒一般來說是在六歲的時候，最佳的測試時間就是在覺醒之初，更何況他的覺醒時間還要再早一點。“請您安排一下。”
越心虛就越可疑，他需要做到理直氣壯。
工作人員又看了他一眼，向同伴吩咐了一句後匆匆離去，片刻後帶來了“允許進入”的消息。
不出所料，發現有人享有進入的特權後，人群中出現了極大的不滿之聲。溫達公爵家的小少爺威廉憤怒地揮着拳頭，吵着也要見他的“‘銀牙’湯姆斯”，幸好有老仆加以桎梏才沒有直接沖上來。艾嘉小心地躲過腳邊有石頭的人，快步跟了上去。兩人邁入大門的一剎那叫喊聲歸于沉寂。
從裏面看和外面看是不同的感覺，這應該是某種保護性魔咒在起作用。庭院中布滿了交易小攤，來來往往的人們清一色穿着鬥篷。
“天賦者等級測試的場所在這邊。”顯然是擔心艾嘉被沿途的花哨場面吸引而耽誤時間，帶領着他的工作人員生硬地說着，加快了腳步。
負責任地說，他的擔心完全沒有必要。因為艾嘉并沒有流連其中的沖動。“對于達成目标無幫助的舉動，一律避免”，這可是《手冊》全篇通論中提出的鐵律。
天賦者等級測試的場所在高塔的第一層中。隔得很遠就能聽得到孩子們興奮的說笑聲。工作人員匆匆離去後，盡管極力克制，但艾嘉還是止不住地覺得有些尴尬。等候室中的孩子們最大的不超過八歲，只有他一個成年人，怎麽看都有種不協調的感覺。尤其是對于他這樣一個不善于和孩子相處的人。
幸好他只對工作人員報上了名字，A打頭的名字使他被排在了很前面。被念到名字之後，艾嘉大松口氣，擺脫了扯着他東問西問的小男孩，走入了面前半敞開的門中。
門內空無一人。并沒有他想象中的長桌與圓凳，空蕩的房間中只有正中央漂浮着的巨大水晶球格外引人注目。
水晶球裏，乳白色的濃霧無規律地游動着，看得人有些頭暈目眩。
一個溫柔的聲音就在他眼神開始渙散的時候響起了。
“靠近一點，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