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金手指大開

? 艾嘉向前幾步，站定在水晶球前方半步遠。

那個聲音繼續說：“別怕，伸出你的手。”

看得出來，這是專門為了孩子而設計的，艾嘉接觸水晶球的手指并沒有感覺到想象中的冰冷。

“閉上眼睛，小甜心。用心感受七主神之一，冰雪與藝術之神、北方海域船只庇護者、魔法與神秘之母海蓮娜與其七侍神的召喚。”

“小甜心”？看來這果然是為孩子們準備的。艾嘉郁悶地想着，依言閉上雙眼。

“說說，你看到了什麽？”

閉上眼睛還能看到？

從理論上來說确實如此，但艾嘉卻發現眼前的黑暗逐漸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是……

“冰，還有雪。很多雪。”

他回答以後，再次響起的聲音完全換了個腔調，顯出被壓抑着的急切，“具體點，具體點。”

這還能怎麽具體，不就是白茫茫一片嘛。但艾嘉還是仔細地在一片白中搜索着，試圖辨認出什麽別的東西。“嗯……風吧，還有風。”

“有船嗎？”

艾嘉頓了頓，“沒有。”

“有人嗎？”

“……沒有。”

但那聲音并沒有因為他的否定而變得失望，反而更加急切地問，“晝或者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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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晝。”

“感覺如何？冷嗎？”

“不怎麽冷。”這不符合邏輯，但卻是事實。漫天飛雪，但他并沒有覺得有寒冷的感覺。

又是片刻的沉默，而後聲音又恢複了最初時的甜膩膩，“好的，寶貝兒，把你的小手放下來吧，回到媽媽那裏去，和她一起等待測試的結果。別太緊張。”

……真是故弄玄虛。艾嘉退出門後郁悶地想。魔法果然都不是什麽可靠的東西，要不是任務需要，他絕對不會來做這樣愚蠢的測試。回想剛剛的舉動就覺得傻極了——把手放在一個大玻璃珠子上，念叨出腦子裏的想法？荒唐。

更要命的是，測試完畢後，他又得和一群緊張不安的孩子們共處一室，等待公布結果。幸好大人們在這個環節被獲許前來陪同，他才沒有顯得太過突兀。

有人正在為孩子們講解有關天賦者等級的規則，“……就算沒有被主座侍神選中的孩子們也不要傷心，通過勤奮的學習你們還是可以成為偉大的魔法師……”

紮着馬尾辮的小女孩拉着她媽媽的手，“欸，媽媽，你說我能被海蓮娜選中嗎？”

身着深藍色鬥篷的女人笑了笑，“女神只選乖乖聽話的好孩子。”

“騙人，那姐姐怎麽沒有被選中……”

耳邊嗡嗡的談話聲讓人心煩意亂，艾嘉有些不自在地躲開了人群，在房間一隅站定，精心思考。

關于天賦者等級測試他了解的情況雖然并不多，但從談話中總結一番，差不多也明白了。天賦者等級測試的結果分兩項——天賦等級與所侍奉之神。等級共分七個級別，一級最高，七級最低，這個簡單易懂，而所侍奉之神就有些複雜了。

在他的祖國，太陽神是唯一為國人所信仰的神祗。但大陸的其他地方則各有側重地信仰着七域諸神——就像維渥信仰諸神，但卻單獨奉海蓮娜為其庇護者。而這位海蓮娜同時也是天賦者們的信仰，主管魔法之類的事，是太陽神盧赫的死敵。

按照他們的劃分，世間共有七位主神，分別守護不同的領域，而每一位諸神各有七位侍神。而這些天賦者們不知道是基于怎樣的自信，居然會認為海蓮娜和她的侍神們會在他們天賦覺醒時出來挑選，最終由一位神祗來充當他們的守護神。

居然基于這樣毫無理性的邏輯來衡量天賦，這群人真是令人難以理解。

大多數的天賦者只有資格侍奉四位次座侍神，少數天賦高超的可以侍奉主座侍神，甚至是列于三主座之首的“神之手”羅伊。這樣的天賦者幾乎十幾年才會出現一個，聽說一旦确認守護神為羅伊，就可以免試直接獲得聖海蓮娜三級牌照，并在協會中擔任榮譽長老。光靠天賦而非努力獲得地位，這也是魔法師協會日趨腐朽的原因之一吧。

等待測試結果的出來的時間稍長，艾嘉有點不耐煩地撓撓耳朵，正準備找點什麽事來做時，推着一車羊皮紙卷的幾位工作人員魚貫而入。

喧嘩聲逐漸消失，孩子們個個閉緊了嘴，一副緊張得快吐了的表情。大人們則攥緊拳頭，如臨大敵。

艾嘉很難和他們感同身受。畢竟他前來測試只是為了托故進入協會內部，制造與雙頭鷹碰面的機會而已。

“多妮·亞伯。被次座侍神露狄選中，天賦五級。”

一片嘆息之聲，這實在不是個可喜的成績。紮着馬尾辮的小女孩滿臉通紅，飛快地跑上去，拿回了她的天賦鑒定書。她的媽媽扶着她的背安慰着。

“亞瑟·亞伯漢姆……”“托尼·阿克托爾……”“艾嘉。”

艾嘉在一片好奇的注目與議論聲中走了過去，但那個人并沒有立刻念出他的結果。他身後的另一個工作人員說：“請跟我過來。”

——不會吧，難道他這麽快就被識破了嗎？

艾嘉迅速把自己之前編好的借口在腦海中過了一遍，确定沒有纰漏後才邁步跟了上去。

他被帶上了旋轉樓梯，一層一層向上走着，直到讓人有些暈頭轉向，數不清層數之時才停了下來。工作人員将他帶到一間門牌上寫着“會長：阿爾娜·阿爾多尼亞，聖海蓮娜二級魔法師”的房門前後徑自離去。艾嘉擡起的手在空中滞留片刻，還是敲了敲門。

門開了，一個中等個子的中年男子走出來，臉上挂着熱情的笑容，向他伸出拳頭，“分會長阿爾多尼亞女士奉國王之命外出，所以今天由我來代理她的職務。魔法師協會維渥分會副會長米奇·司徒雷登為你效勞。”

艾嘉回禮，“您好，司徒雷登先生。”

司徒雷登副會長示意他在寫字桌旁坐下後，坐在了他的對面，臉上保持着過分熱情的微笑，同時遞上了一卷羊皮紙，“這是你的天賦鑒定書。”

“謝謝。”艾嘉剛想接過來，就看到他猛然将手縮回了。

“在這之前，先生。”司徒雷登副會長笑眯眯地說，“我想問你幾個問題。”

果然來了。這種時候需要保持絕對的冷靜，艾嘉收回手，“請問。”

“方便透露您的家族姓氏嗎？”他說，“我們懷疑您來自一個神秘的古老魔法家族。”

不過這個問題……實在是超乎了艾嘉的意料。但他迅速掩去驚訝的表情，“圖諾。”

對方微微皺眉，似乎是在思考是否确實有這樣一個古老的家族，“……抱歉，可能是圖諾家族太過低調，我只能想起奧哈的沒落貴族圖諾一家——當然，你不會來自于那個被女神遺棄的地方的，對吧。”

如果不是在任務中，艾嘉真應該就為這句話跟他決鬥。但諷刺的是，這正是他想要的結果，“對，我是索德西涅人。”

索德西涅是個小地方，難怪聞言後司徒雷登露出迷惑的表情，片刻後才恍然大悟，“原來是那兒。協會在康丹山脈以南的小國家中只有一個分會，而且向來沒有什麽資源。這大概就是你沒能及時參加天賦者等級測試的原因吧——窮地方的人總是傾向于讓子女耕田而非成為魔法師。”

“的确如此。”這正是艾嘉所想出來的理由，“我最近才離開祖國，跨越康丹山脈來到這裏。”

說出一個接一個的謊言還是令他有些不太習慣，盡管嚴格來說這也不全算是謊言。

“太令人驚嘆了。真沒想到那樣的地方居然能誕生出你這樣優秀的天賦者——請問天賦初次覺醒是在什麽時候？”

優秀？艾嘉對所謂魔法天賦的好壞沒什麽概念，但既然連副會長都能驚動……難道是還有什麽特殊的地方？“三歲時。”

這一點他記得很清楚，那時他還沒有被圖諾将軍接入陸軍學院，在孤兒院裏初次覺醒時還惹出了大麻煩。

司徒雷登又一次贊不絕口，“三歲？實在是不可思議。須知就連偉大的符號魔法學家波普和卡托初次覺醒時也已經四歲了。你比他們更有潛力，圖諾先生。”

這位副會長的話越來越誇張了。艾嘉開始有些好奇他究竟得到了怎樣的測試結果。難不成是正好被那個“神之手”羅伊選中了？

這可不太妙。茲事體大，他在通報上層獲得指示絕不能輕舉妄動。

他半天沒有搭腔，但司徒雷登卻毫無尴尬的神色，仍然自顧自地絮叨着：“您在祖國恐怕沒有接受過關于魔法的教育吧。要知道，天賦者選擇入會不僅僅是就近的問題，分會的水平與栽培力度也是決定以後發展的重要因素。貴國的條件絕不足以支持你以後的發展，如果堅持在家鄉入會，會造成後期的許多麻煩的。真的，像你這樣天賦優良的天賦者，資源豐富的維渥分會是你最好的選擇。我們一定會……”

他的話也太多了。艾嘉終于忍不住，出言打斷了他，“請先把天賦鑒定書給我好嗎？”

“當然，當然。”司徒雷登笑得眼角的褶子層層堆了起來，“不過你，還是請你先好好考慮一下。南康丹山脈分會貧乏的資源絕對無法與我們相——”

艾嘉猛地站起來，一把将羊皮卷從他手中奪過。即使這并不是禮貌的舉動，但他實在受不了時間被這樣白白地浪費，“我猜是羅伊吧。”

盡管仍然不想跟魔法扯上關系，但既然來了，稍事了解一下結果也沒什麽壞處。羊皮紙在他手指觸碰到綢帶的一瞬間展開。

測試結果赫然入眼，但他過了好一會兒才說出話來，“……海蓮娜？”

怪不得司徒雷登這麽一副狗腿樣呢。維渥分會的副會長當然願意這樣一位天賦者從他的分會入會。

不過對于艾嘉來說，這下可麻煩了。有天賦不能說是一件壞事，但這麽招搖的天賦等級就又另當別論了。這對于魔法界來說恐怕是一則大新聞，萬一有什麽風聲傳回國內怎麽辦呢？“奧哈優秀的情報工作人員竟是優秀天賦者”？

艾嘉感覺自己的太陽穴突突跳着，“嗯……是這樣的，我最近還不想入會。”

聞言司徒雷登毫不掩飾——甚至還有些故作誇張的驚訝，“為什麽不呢？你是個天才，圖諾先生。沒有天賦者可以獨立于協會以外——魔法師生涯中所需要的卷軸、草藥、藥方、煉金器具……這些都很難單獨獲得。就連雙頭鷹也是一樣，如果沒有安耳門總部的資源與栽培，他們又怎麽能——”

“那麽，我想，從總部入會應該更符合我的身份，也更有利于我的發展吧。”艾嘉不耐煩地再度打斷他。時間過去這麽久，雙頭鷹大概已經啓程離開分會，前往維渥王宮了。他此次行程不光毫無意義，還惹上了一堆麻煩。真是……令人煩躁。

這時艾嘉開始反省自己的計劃——它大概沒有想象中的完美。但要不是天賦測試出了這個麻煩事，他也不至于失敗得這麽慘烈。這一點要在筆記本上記下：提防所有可能的變故。

聽到他這句話後，司徒雷登皺了皺眉頭，但一閃而過，很快恢複常态。他拿起羽毛筆，在手指間轉了轉，“不好意思，先生。你雖然天賦異禀，但畢竟毫無訓練，并且已經過了學習魔法的最佳時期，恐怕還是維渥分……”

“如果不能保證我進入總部，那一切都免談。”艾嘉語氣強硬，“而且，我要求最高等級的待遇——在總部中任職，并擔任長老會的終身榮譽長老……”

他又信口開河了一會兒，提出了許多根本不可能實現的要求，這才放心地停下來，冷冷地望着仍然笑眯眯看着他的司徒雷登。

“好吧。”副會長說着，将一直拿在手中的羽毛筆插回筆插，“很遺憾，希望以後還有合作的機會，圖諾先生。”

艾嘉暗自松了口氣，伸出拳頭與他相碰，“謝謝。”

但他推開門，剛往外走了幾迷，便猛然停住了腳步。

前方，一排魔杖直直指向他。司徒雷登走到他身後，笑了幾聲，用魔杖戳了戳他的後腰，“我可沒說讓你走，反智者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