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計劃見成效
? 包圍戰可不是那麽好對付的。
艾嘉皺起眉頭,想把手伸向腰帶上別着的短劍,卻又不敢輕舉妄動。杖尖仍然頂在他的腰間,随時都有可能發出致命一擊。
關于司徒雷登所說的那個“反智者”,他倒是略有耳聞。
“反智”是從魔法師協會中分離出去的異端組織,也是最受安耳門總部忌憚的反對力量。帝國曾經計劃過要與他們合作,聯手打擊親維渥的魔法師協會,但……最終因為思維模式不在一片大陸上而告終。如果說騎士團尚能用理性而冷酷的方式完成他們瘋狂的目标,那“反智”就是徹頭徹尾的瘋子團夥。
這難道是說——他看起來很像個精神不正常的人?
“您誤會了,司徒雷登先生。”不知道究竟是什麽引起了這樣的懷疑,艾嘉不得不耐着性子解釋着,“我并非反智成員。如果我是的話,又為什麽要自投羅網呢?”
估計是忌憚他未經查明的實力,雖然已經被一層層的包圍着,且這個包圍圈還有增厚的趨勢,但始終沒有人對他發動攻擊。
司徒雷登顯然沒有認可他的否認,“反智從來不收廢物。我知道你實力超群,但奉勸一句——停止負隅頑抗吧。‘雙頭鷹’已經在趕來的路上,你有信心從整個分會的圍攻中全身而退嗎,‘海蓮娜’?”
與一個固執抱有懷疑的人争論毫無益處——《手冊》第十五章總論。的确如此,但它的下一句是:只能殺人滅口。
此刻的艾嘉顯然是沒有這個條件的,“好吧,我是說……”他舉起右手以示自己毫無攻擊意圖,“我——”
就在他舉起手的一瞬間,刺耳的尖叫聲響起,連續幾道銀光向他刺來。
艾嘉閃身躲過,身後傳來花瓶破碎的巨響。
……這又怎麽了?
“那個手勢!那個手勢!他要攻擊了,瘋子!瘋子!殺了他!”向他發射咒語的女人臉色蒼白,用力揮動着雙手,歇斯底裏地尖叫着。
她的情緒很快感染到了其他人身上,不一會兒尖叫與啜泣聲此起彼伏起來,司徒雷登大聲主持秩序,命令沒有指示前不能發動攻擊,但還是有幾道不同顏色的光向艾嘉刺來。
艾嘉當然想不到他舉起右手的普通動作正巧是反智者大開殺戒前的标志性動作,也想不到魔法師協會對反智的忌憚究竟有多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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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智欠了他們太多血債,而一位做出“那個手勢”的“海蓮娜”足以點燃這份仇恨。就算司徒雷登再怎麽大喊安靜,也難使在不久前的“子夜之襲”中喪失朋友和親人的魔法師們冷靜下來。
形勢在那位“海蓮娜”拔出短劍後更加失控。一時間吊燈破碎、挂毯燃燒、魔法師相互推搡,尖叫聲、念咒聲……還有一股逐漸清晰起來的血腥味充斥着本就狹窄的走廊,混亂徹底爆發。已經沒人能分得清自己的咒語究竟擊向了何方。
——太可怕了。那些說反智者是瘋子的人絕對沒有見識過維渥分會的厲害。
艾嘉在混亂中趁機脫身,捂着不斷冒血的左臂躲在了司徒雷登的寫字桌底下。花瓶的碎片紮進了他撐着地的右手,但他強忍住沒有出聲。
封閉而狹小的環境正好能使他免于被發現,艾嘉松了口氣,咬着牙将瓷片從肉裏□□,而後吐幹淨嘴裏的煙灰和血腥味。
剛剛燒着的挂毯現在已經冒起了滾滾濃煙,嗆得人眼淚橫流,直想打噴嚏。叫嚷聲不絕于耳。他抑制着喘息,努力排除幹擾,用那個片刻安定的時間整理思路——雖然他依舊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但事情到了這一步,也就是說,他之前所做的所有打算都不合時宜了。必須得盡快想出一個新計劃。
司徒雷登說“雙頭鷹”即将趕來,如果按照原計劃,那這對他非常有利——但現在他已經不能确定這是否是一件好事了。這回他要怎麽成功消除懷疑與敵意,達到與雙頭鷹随行的目的呢?畢竟從現在的情況看來,別說消除敵意,就連……
魔杖直抵他的額頭,司徒雷登彎腰探身,“剛剛收到安耳門總部的指示,看來現在連逮捕的環節也可以免了。再見,反——”
“等等。”
艾嘉打斷他,努力保持着平靜,“我有一位可靠的擔保人。他可以證明我的身份。”
·
“雙頭鷹”隊長多铎·林伯對反智的那群瘋子一向痛恨入骨,所以當他得知有一位疑似的反智者居然膽敢叫他出面擔保時,一下将手中銀質的湯勺掰成了兩段。
“你必須得去。”午飯的餐桌對面,副隊長莉莉皺着眉頭,“這是總部的指令。”
多铎看了她一眼,知道争辯無益,于是将手中湯勺的殘骸一扔,掏出魔杖,跟在來通知他的工作人員身後,一邊回想着哪一條惡咒最能讓人死去活來。
但等他大步流星走到關押着那位“海蓮娜”的魔咒隔離室門口,準備推門進入時,才冷靜下來。他縮回了手,呆站片刻後在門口煩躁地踱着步。
除非是已經工作了上百年從未看走眼的天賦水晶球出了錯,那麽他們關住的就是一位天賦等級一級的“海蓮娜”。這樣的天賦等級,大概搜尋整片大陸——甚至翻遍整部魔法史,都很難湊齊一掌之數。
“海蓮娜”已經多年未曾現世了。上一位本來被全魔法界寄予殷切希望的“海蓮娜”最後帶着七個人從協會分離,從而成了“反智”的創始人兼第一任領袖。這個瘋子組織從不收主座侍神以下的天賦者,比協會更加看重天賦等級而非努力程度。作為一個“海蓮娜”,這位“艾嘉·圖諾”先生在反智中的地位必然不低。他能被順利擒獲,肯定隐藏了實力。
而艾嘉·圖諾的目的顯然是為了見他。盡管還不知道這是為什麽,但可想而知——不論是想從圖諾嘴裏搜刮情報從而打擊這個瘋子組織,還是幹脆好好揍他一頓出氣,這都是個不容錯過的好機會。
多铎抓緊魔杖,推開沉重的鐵門。不管這小子基于什麽目的而做出這種事,他都別想完整地回到老窩去。
魔咒隔離室是魔法師協會用以控制最危險的魔獸與黑魔法物品的地方。可能是設計者沒有料到有朝一日還會有人類也收到這樣級別的待遇,所以并沒有設置關押犯人的地方。臨時擺在昏暗火光下的椅子上坐着一個人,幾指寬的鎖鏈将他的手臂綁在椅子的扶手上。
魔咒隔離室中無法使用咒語,牆壁上的火把燃燒着最普通的火焰,讓不透風的房間中十分昏沉。多铎看着那人所坐的椅子,分外不滿——就應該把他大頭朝下吊在天花板上的。
那人似乎才注意到有人進來,一直低垂着的頭顱擡了起來。“您好……”
多铎向前走了幾步,站在那人面前。火光照耀下那人的樣子不甚清晰,但可以看得出這是一個瘦弱的青年,年紀最多二十歲出頭。
這并不奇怪。反智偏好從小培養它的狂熱追随者。
“您好。”這位艾嘉·圖諾眨了眨眼睛,重複了一遍,“請問是雙頭鷹的隊長多铎·林伯嗎?”
乖巧、天真、涉世未深的模樣,這正是反智者們最愛的僞裝。多铎揚眉,“有什麽事?”
“太好了。”艾嘉眉開眼笑,“我們全村的孩子都崇拜你,這下回去可以跟他們吹牛了!”
太假了。誇張而虛僞的笑容、利用對方的弱點加以說服,那群善于蠱惑人心的瘋子。但話又說回來了——他說全村的孩子都崇拜……
多铎發現自己的腦子中居然冒出了這樣的想法後,恨不得扇自己兩巴掌。“你最好趕緊拿出證明自己清白的證據,否則我有權即刻将你處死。”
寬容和赦免這些好聽的概念絕不是針對這群瘋子的。能讓他們停止禍害的方法只有一個——殺光。
“我哪兒有什麽證據。”艾嘉一臉沮喪,低下了頭,聲音細小微弱,帶着濃濃的鼻音,“我都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他們突然間就來抓我,非說我是什麽滅智。我只是個小地方來的窮人,不知道他們說的是啥。然後他們就跟瘋了一樣互相攻擊……我都吓傻了。我沒法證明自己不是那個‘滅智’,為什麽要滅智呢?這名字真乖,誰願意當白癡……”
他繼續碎碎念着,聲音微微顫抖。這一回,多铎搜腸刮肚也無法再給出斬釘截鐵的理由來說明這是謊言。
如果這是演技,那也太像了一點。
會不會真是——
當然不會。一個二十多歲都沒做過天賦者等級測試的“海蓮娜”,自稱小地方的人,卻一上來就要求進入總部獲得最高待遇,除了“反智”以外還有什麽解釋呢?
“閉嘴吧。給你兩個選擇——”多铎冷着臉,從地上撿起在被俘者身上收繳來的短劍,扔掉劍鞘,對準了他,“證據,或死亡。”
年輕人抿着嘴唇,片刻後懦懦地說:“怎麽會這樣……這不是我想象中的多铎大人。”
多铎握着短劍的手一動。
“我崇拜的多铎大人絕對不會攻擊一個沒有武器的人——他重視榮譽和尊嚴,尊重他的每一位對手。”
艾嘉低下頭,繼續說着,“我一直都是這樣相信的。雙頭鷹的故事鼓舞我離開祖國,一路來到這個陌生的地方。可是真正見到自己崇拜了這麽多年的那個人時,我卻發現,多铎大人竟然是……”
“閉嘴,小子。”多铎吼着,一把扔下了短劍,“你少說一句話會死嗎?”
又來了,又來了。都是那群狡猾的商人的錯。他早跟莉莉說過不要随便簽下奇怪的商業契約,給機會讓那群人随意編排他們的故事。看看現在!
而要命的是……他最吃這一套了。
“總之。”多铎深吸一口氣,“我無法為你作證,你……”
“我想跟你們一起走!”艾嘉猛地擡起頭來,那雙湛藍色的眼睛牢牢盯着他。這位身陷囹圄的年輕人臉色發紅,像是有些害羞,但語氣決絕,“能跟‘雙頭鷹’同行一天是我妹妹的遺願,我一定要替她完成……”
到現在這小子還在轉移話題、謀求憐憫,實在是可疑,太可疑了。但多铎看着他的眼睛,突然覺得有些恍惚。對啊,可疑,實在是可疑。司徒雷登又在玩這一套了——和總部搶人才,搶不到就加以誣陷。當然,這一點他從一開始就想到了。
他隐約感到有些不對,“迷惑咒”一詞在腦中閃過。
但怎麽可能呢?這裏可是魔咒隔離室。
對啊,怎麽可能呢,這個年輕人怎麽可能是反智成員,一定是搞錯了。
搞錯了……對,搞錯了。
“好。”
多铎的目光重新聚焦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說出了這樣的話。他甩了甩頭之後,完全忘記了剛剛的可疑跡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