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接上接頭人

? 阿爾娜似乎絲毫沒有注意到雙頭鷹一行人的不滿，神情輕松地起身，走向艾嘉，“說起來——你就是那個砸了我的分會，打傷了十幾位魔法師的反智嫌疑者艾嘉·圖諾吧。”

她越靠越近，艾嘉僵立着，盯着她舉起而後又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完全背對着幾位魔法師後，她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嘴唇動着，卻沒有發出聲響。“為了即将隕落的——”這句話不是維渥語。

“和即将升起的。”艾嘉無聲地回應，忍不住露出笑容，連帶阿爾娜放在他肩膀上的手也不那麽令人尴尬了。“你好，同胞。”看來這位就是圖諾将軍所說的他在維渥的聯絡人。

這時阿爾娜的手一晃，艾嘉頓時感到自己的口袋裏多出了一個東西。

繼而她搭在艾嘉肩膀上的手放了下來，聲音恢複了正常的大小，“……不過你或許會失望了，圖諾先生。因為我們已經證實，是維渥分會的天賦水晶球出了纰漏，錯将一些平常的事物當成了‘海蓮娜’現世的征兆，這才出了這樣的誤會。你更正過的天賦鑒定書很快會送來，因此造成的一切不便敬請諒解。”

艾嘉看她的表情就知道這顯然不是真話，但他知道無需質疑。上級選擇這麽做一定是有她的理由的，他只需加以配合就行，“是吧。我就說是這樣的，我是小地方來的窮人，怎麽會是什麽海雲娜呢……”

“就是這樣，勇士們。”阿爾娜轉身面對陰雲滿面的雙頭鷹一行，語氣依然輕快，“請好好準備着吧。”

莉莉一直保持着她難看的笑容。直到她走出木屋，門“咚”地關上後，那笑容才驟然崩塌，“這個混蛋……”

多铎似乎還為之前的鬥嘴耿耿于懷，“嘿，我一點也不想說：我說什麽來着。但你也看到了，艾嘉的嫌疑已經洗清，我被證明是對的。”

“你給我閉嘴！”莉莉暴躁地拔出魔杖，“我的女神，這種時候你還有功夫關心誰對誰錯——”

“你又怎麽了。剛剛是誰說不要起內讧來？”多铎也掏出魔杖，面色陰沉。

“後悔去吧，林伯——”“你大可以試試，布萊克——”

湯姆斯吹了聲口哨，“喲，打一架吧，老夫老妻。”

莉莉猛地調轉杖尖，指向了他，“你試着再說一遍，湯姆斯·林奇。”

或許是她的神色太過猙獰的緣故，湯姆斯咽了口唾沫，神氣的樣子不在，轉而縮着脖子，“嘿，老大，別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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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決定。”莉莉高舉魔杖，“就把那個光榮的任務交給你了，湯姆斯。請務必表演出你‘大陸第一’的水準。”

于是，剩下的整個下午湯姆斯都被迫關在自己的房間中，埋頭鼓搗他那些可以用來制作火藥的器具和材料。

艾嘉原本以為經歷了武器相向後的氣氛應當沒那麽輕松，但多铎和莉莉确實很快又恢複了原來的樣子，為日常瑣事拌嘴，互相嘲諷對方的缺點。隊伍中的其他人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雙胞胎兄妹對打魔術紙牌，瑪姬在旁邊觀戰，沒有湯姆斯陪伴的傑瑞遜格外孤單，悶聲坐着。

臨近傍晚，離晚宴開始還有一段時間，艾嘉實在不想再跟他們這樣無所事事地耗下去——說真的，不知道那個“大陸第一”的名號究竟是怎麽被安在他們頭上的——而他也正好需要單獨的空間來查看阿爾娜交給他的那樣東西，于是就借口“為完成妹妹遺願要在王宮中轉一圈”出門去了。

開國之君李嘉圖一世建造的維渥王宮在幾經戰火破壞與重新修葺後，現今已經失去了大半榮光。加之李嘉圖六世在位時，為了加入他所謂的“蘇州園林景觀”不得不向貴族會議讓步又縮減了一大半的面積，現在已經堪稱是大陸最節約的宮殿了。宮廷大管家扯着大嗓門只會花園中各項設施的布置，艾嘉從他的身邊路過也沒有引起注意。維渥的夏天炎熱而幹燥，但一至日落溫度便驟降，行色匆匆的仆人們披上了厚重的外衣，而艾嘉身着單衣卻毫無感覺——在凍土廣袤的祖國，對寒冷的示弱是一件恥辱的事。

他避開了忙于布置場地的仆人們，在無人的拐角出停步，翻出了阿爾娜交到他手中的東西——那是一張空白的羊皮紙，和圖諾将軍給他的那張很是相似。

它看起來十分平常，但艾嘉知道，時機一到它自然會顯露出自己特殊的地方。

正如現在。

“艾嘉·圖裏亞德先生：你現在的疑惑我可以理解：我作為李嘉圖最信任的近臣，為什麽不能直接将你擢升到與他親近的職位呢？沒錯，我的确身居維渥朝堂的高位，但正是因為這樣我才不得不謹慎行事。”

這幾行字跡消失後，新的內容又浮現出來。“更何況圖諾副院長不願意你的任務太過輕而易舉，從而失去了大好的鍛煉機會。我能做的只是給你提供一個契機——有些冒險，但一定會收獲頗豐。請在傍晚時分前往王宮中的……”

身後忽然響起了一陣談話聲，艾嘉一驚，羊皮紙“嗖”地縮回了口袋。他背對着卵石走道，假裝自己正在為如何修整灌木叢才能不被大管家噴口水而煩惱。

向他走來的是那天在海蓮娜神殿前和他一起競選國王護衛隊隊員中後來勝出的兩位。高挑的女郎和刀疤臉男人并肩走來，一邊神情肅穆地低聲說着話。

“不知道小鹦鹉那邊怎麽樣了——”女人的聲音說，“見鬼，憑什麽就讓我留在宮裏，這是歧視。”

“你的任務是最重的，李嘉圖的安全……”

“說實話，真不想這麽做……”

等兩人終于走遠，艾嘉急忙将羊皮紙展開，而剛剛的字跡已經完全消失了。過了一會兒新的字跡浮現出來，他滿懷希望地湊過去，但這次的內容讓人格外沮喪：“……不要主動與我聯系。為了偉大的時刻，阿爾娜·阿爾多尼亞留。”

艾嘉嘆了口氣，重新将它收了起來。

天色漸昏，仍抱着一絲希望搜尋着整片王宮的艾嘉只好承認——果然意圖依靠外力的想法是有害的。

碰運氣的時間用的過久，等他冒着已經有些說得上凜冽的晚風，出示“雙頭鷹”的标志通過守衛進入城堡時，晚宴已經開始有一會兒了。

“為陛下的健康幹杯。”

宴會的主場在國王寝宮一層的大禮堂，此刻五張圓桌上來賓都已經坐定，正向王座上的李嘉圖祝酒。

“幹杯！”

傾注了維渥國王全副身家的晚宴如預想一般的規模宏大。貴族會議的首席議員溫達公爵和首等議席的希希利伯爵都受邀攜家眷前來參加，同樣顯赫的來賓還有財政大臣和退伍的老軍人卡羅上将，甚至還有奧哈駐維渥大使館的使臣。

艾嘉走近了一些，饒有興趣地打量着這位高大的中年男子。他有着典型奧哈北方人的偏白色皮膚與強健體魄。

沒想到連奧哈的使臣也來了。要知道，自從兩百年前奧維戰争後，兩國關系一直處在緊張的狀态。

這座大使館可以說是見證着兩國幾百年的關系起落——一百五十年前“大反擊”時在位的李嘉圖三世與奧哈簽訂和平協議、建立了這座大使館，過了不到八十年就又被戰火侵蝕。五十年前第二次奧維戰争中，奧哈損失慘重，大使館又被暫時關停，直到李嘉圖五世即位後，兩國在“二度大反擊”後暫時停火，大使館才重新啓用。

盡管奧哈派駐維渥的大使從來不是什麽重要人物，但能在異國他鄉能見到同胞，還是讓人有些激動。

水晶高腳杯叮叮當當碰撞的聲音停下後，李嘉圖起立，雙手虛壓，止住嘈雜聲，一身鑲滿藍寶石的披風格外耀眼。他清了清嗓子，看起來想要發表一席長篇大論。

盡管預想到會是什麽“歡迎各位來賓”“王國蓬勃發展”“大臣盡忠職守”之類的話，但艾嘉發現與會衆人還是打起精神，做出洗耳恭聽狀。

“我簡單的說兩點。”李嘉圖說着一笑，大白牙在水晶吊燈的照耀下一陣反光，“——吃吧。”

說完他坐下了，拿起擺在自己面前的刀叉鋸着牛排。

哄笑和嘈雜聲重新回蕩在拱頂之下。艾嘉看到一位年輕的女伯爵捂着嘴笑着說：“哦，陛下真是太可愛了。”她身旁的女伴接話道：“你可別跟我搶，我就喜歡這樣的……”

……這個國家怎麽連審美觀都這麽扭曲。

艾嘉環顧四周，找到了雙頭鷹落座的地方，從擁擠的人群中鑽過去，坐在了兩個空着的位置的其中之一。

“連你也來了。”莉莉瞟了他一眼，“那湯姆斯那小子究竟去哪裏了？”

“湯姆斯……怎麽了嗎？”艾嘉問。湯姆斯不見了？但他不是還要在晚宴上表演的嗎。

多铎紮起一塊牛排，“從下午開始就不見蹤影。”

艾嘉端起多铎遞過來的酒杯，正打算喝一口緩解幹渴時，瑪姬突然尖叫了一聲，賭咒發誓說她這邊的桌布底下有一只老鼠。

“你到底是不是魔法師啊，真是的——”莉莉抱怨着把魔杖伸進桌布裏，念了一連串咒語。

“別，別，老大……老大是我！”桌布底下傳來一陣哀嚎，緊接着湯姆斯從底下探出頭來，頭發上還冒着黑煙。

看清楚他的樣子後，莉莉黑着臉把他踹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