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成為隊長後
? 經過幾天以來的總結，艾嘉對李嘉圖這位敵方首領的概括是——身上唯一閃爍着人格光輝的地方就是：說話算話。
在雙頭鷹的告別儀式上，李嘉圖許諾他隊長的職位後不久，就有幾個侍衛到他暫住的小木屋裏，向他宣讀任命書，并通知他盡快啓程赴王宮接受冊封儀式。
事情順利得有點不真實。這幾次努力的碰壁讓艾嘉時刻有一種危機感，覺得仿佛下一秒鐘他就要再次收到一份通知，叫他別來了，直接滾回老家索德西涅王國聯盟北部的阿德特克士斯坦格勒堡去。
然而這樣的擔心并沒有變成現實。直到艾嘉一路順利地來到王宮二層，站在議事廳那扇古典風格的石門前，他仍然是已被文書認可的國王護衛隊隊長。
門在艾嘉伸手去推的那一刻開了，李嘉圖站在他面前，一臉笑容，“你好，圖諾先生。來參加冊封儀式的吧。”
艾嘉一愣，片刻後才反應過來這是在叫他。說真的，這樣的尊稱從李嘉圖嘴裏吐出來尤為奇怪。“正是，陛下。”
“請進。”李嘉圖扶着門側身讓開。
“原諒你的冊封儀式如此簡陋。本來應該更加盛大才對。”兩人一路走進去，李嘉圖搶先一步坐在他的雕花木制座椅上，“不過——你懂的，經費的原因。這場生日宴會已經耗掉了我五年省吃儉用的私房錢。”
說到這兒，李嘉圖向他做了個鬼臉，“貴族會議的老頭子們也太摳門了。”
着實沒想到李嘉圖會向他倒苦水，艾嘉想了想說：“這筆開銷是完全可以避免的，陛下。那天明明不是你的生日，為……”
“其實我想說很久了——”李嘉圖打斷他，看起來有些惱火，“你們幹嘛都把我想的那麽壞？那天明明就是我的生日——陰歷生日。我在老家一直都是過陰歷的。”
艾嘉哈哈大笑起來。
但令他驚訝的是，這回李嘉圖并沒有露出欣慰的笑容，反而用看瘋子的眼神看着他。“有什麽好笑的嗎？”
艾嘉迅速收回笑容。
原來不是。看來喬安的指示并不是百分之百靈驗的——至少李嘉圖在提到一些令人費解的陌生名詞時，并不一定在說笑話。
氣氛有些尴尬，不過李嘉圖笑了一聲，打破沉默，“愛笑是好事啊，笑一笑十年少。不過現在過來吧，圖諾先生。按照本國古老的習俗，你應該單膝下跪，接受冊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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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嘉聽從他的指令，單膝跪在李嘉圖面前，看着他抽出佩劍，在自己左肩右肩各拍了一下，口中念念有辭。
做完一系列事項後，李嘉圖佩劍歸鞘，長嘆了口氣。“嗯，感覺自己像跳大神一樣。”
艾嘉木着臉看着他，“現在應該輪到我宣誓了，陛下。”
李嘉圖皺眉，“……這回你怎麽又不笑了？”
哦，看來他提起“跳大神”的時候其實又是在說笑話喽。他咧開嘴，正在頭疼要怎麽自然的笑出來，就被李嘉圖打斷。
“笑不出來就別笑了。”他面色陰沉，“還是開始宣誓吧。跟着我一句句地念——”
“以諸神無上的榮光、我宣誓。”
艾嘉開口重複，心裏把“諸神”自動代換成“太陽神”，這才是奧哈人的信仰。
“将用盡我全部的才情與勇氣，守護維渥河的饋贈、大陸的明珠、諸神的孩子與受海蓮娜庇護之地維渥王國。”
又拖沓又拗口。
“并盡自己的全力保護諸神的代理人、海蓮娜所青睐的國王李嘉圖六世。謹此。”
“謹此。”終于說完了。艾嘉長舒一口氣，扶着膝蓋起身，還沒來得及站穩，就見到一團毛球迎面撲來，然後便是一片黑。
“快下來，別淘氣。”李嘉圖笑得發顫的聲音傳來，“乖，小艾嘉，別欺負客人。”
一聲綿長的貓叫後，艾嘉感到臉上被糊上去毛團移開了，原來是只貓。宣誓要用自己全部的才情和勇氣守護維渥王國的人被一只貓偷襲了，這下臉丢得有點大。工作報告中還是省略掉這些支根末節吧。
“這才乖嘛，小艾嘉，過來，摸一個……”李嘉圖招着手，一只灰色的胖貓從艾嘉腳邊一步一顫地挪了過去。
被偷襲就算了，居然還是被這麽笨重的一只貓偷襲……艾嘉盯着自己的腳尖，暫時不想看到李嘉圖那張笑得嘴角勾在眼角上的臉。
“這就對了嘛，來，小艾嘉，躺平。”
……似乎聽到自己的名字被濫用在了不對勁的地方，艾嘉猛然擡起頭來，只見灰貓往地上一躺，肚皮朝天，四肢伸直，喵了一聲。李嘉圖伸出食指在它肚皮上撓着，一邊哈哈直笑，“小艾嘉，喵一個，小艾嘉……”
艾嘉有些不自在地幹咳了一聲。李嘉圖擡頭看他，“怎麽了，艾嘉？”
“不，我只是從來沒有見過有人給寵物貓起這樣的名字，陛下。”艾嘉含蓄地提醒道。李嘉圖這個方法想得實在不怎麽高明，就算是想逗他玩也不應該用這麽蹩腳的方式。
李嘉圖将灰貓抱了起來，坐回自己的座椅，有一下沒一下地順着它的貓毛，“是嗎，艾嘉。可是在我見到你之前，也從來都沒想過會有母親給兒子起這樣一個名字——在你們老家，那個阿德特克士斯坦格勒堡，‘艾嘉’不是一種飯後甜點麽？用糯米和黑芝麻做成球狀再拍扁，夏末秋初的月夜用來佐酒特別爽口。”
……是這樣麽。艾嘉心裏有些發毛。他在選擇老家的時候特地在地圖上挑選了一個絕對不會有人了解的犄角旮旯，他敢保證十有九八的人都記不住“阿德特克士斯坦格勒堡”這個名字。而有着這樣的把握，他就沒有仔細去了解那裏的風土人情。或許真有這麽一種甜品名叫“艾嘉”？
李嘉圖捏了捏灰貓肚皮上的贅肉，“你不覺得這只小東西又軟又糯，又蠢又呆，特別像艾嘉嗎？”
這話聽起來真怪。但艾嘉還是點頭附和，“看來您有起名方面的天賦，我的陛下。”
“你再怎麽恭維我也不會高興的。”李嘉圖微笑着舉起灰貓。它無力地擺着尾巴，低低叫了一聲，“抱抱小艾嘉吧，小艾嘉最喜歡別人抱抱了。”
艾嘉努力保持着正常的臉色，他可一點也不喜歡小艾嘉。但為了不違抗國王陛下的命令，他還是上前一步，接過灰貓。“它非常可愛，我尊敬的陛——”
灰貓一聲尖叫，撓向他的臉。
“……”
重新抱回灰貓的李嘉圖哈哈大笑，而艾嘉只覺得臉上火辣辣地疼。
——事實證明，走拍馬屁風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
艾嘉用手絹捂着臉上的血痕走出議事廳，突然有種對李嘉圖那一臉微笑丢個迷惑咒的沖動——但僅僅停留在想象。迷惑咒的确快捷方便，比起谄媚逢迎更容易得到李嘉圖的信任，但像咒語一類的方法不适于運用在長期接觸的人身上。《行動準則》第三條大标題：最成功的行動永遠不用花招。
……被貓撓瞎也絕不用。
他的行禮已經被收拾好送到了房間。可能是處于安全的考慮，國王護衛隊幾人的房間被設置在了李嘉圖的城堡中比英靈堂低一層的地方。艾嘉走在長廊中環顧四周，牆壁上每隔幾步就有一幅講述上古時期屠龍勇士的繪畫。
他驟然停在其中一幅前。畫框中銀龍姿勢優雅地躺在陽光中的岩石上，身着鐵環甲的勇士高舉長劍，半躲在岩石背後的陰影中。
“《偉大的時刻》。”這是古典時期文學與繪畫大師薩拉拉的作品，畫中沉睡的銀龍是彼甘長尾龍一族的末代龍王。他在學院的帝國美術史課上接觸過。他沒想到這幅許多年前遺失的傑作居然被收藏在維渥王宮中。
“偉大的時刻”對于奧哈人來說有特別的意義。此詞原本是指薩拉拉的畫作，經當今皇帝陛下在演講中引用後成為奧哈對維渥一雪前恥時刻的象征。而他現在正為“偉大的時刻”到來而出力，想到這裏他放下了捂着臉的手絹，覺得被灰貓抓傷的恥辱變成了勇士的勳章。
“偉大的時刻，嗯？”喬安的聲音突然出現在他耳邊。
艾嘉收回落在畫作上的狂熱目光，“你也認識？真看不出來。你可不像是個古典美術史的行家。”
“我現在可不太想跟你讨論這個。”喬安沉下臉來，“李嘉圖派人來告訴我們，你也加入了？”
艾嘉點頭，“這還是多虧了你。”
但令他驚訝的是，喬安此刻露出了驚異的神色，“啥？”
“就是你上回教我的方法呀。”艾嘉說，“你不是跟我說，李嘉圖‘挑眉毛和說屁話’的時候都是在說笑話嗎？”
喬安過了一會兒才恍然大悟，一巴掌拍在他背上，幹笑了兩聲，“你蠢啊，我開個玩笑你也信？”
艾嘉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張了好幾次嘴才發出聲來，“但……但你看，我确實進來了啊。嗯，反正謝謝。”
“說起這個——”喬安放在他背上的手放了下來，“你倒是真應該教教我你的獨家辦法呢。當上隊長了？”
“是。”艾嘉爽快地承認。
喬安看着他，半晌後說道：“你知道嗎？之前，李嘉圖給我們的許諾是：我們三個中最快完成他指定任務的人就是隊長。約翰遜本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人選了。”
又來了。艾嘉叫苦不疊，本以為李嘉圖至少有“言而有信”這一個優點，現在就連它也變成了“食言而肥”。“但我接收到的同樣是國王的任命，從時間先後來看明顯是我的更具有效力。”
“随便你怎麽說，”喬安聳了聳肩，“反正約翰遜懶得聽你講這麽多的。他最不喜歡別人搶他的東西——順便提醒你一句，他這個人的脾氣……比較暴躁。”
她向後大撤一步。
艾嘉還沒來得急詢問，就被迎面襲來的一記拳頭逼迫着向後猛退，伸手抵擋，卻又被踢中小腿骨，負痛蹲了下去。
“你就是那個圖拉法諾吧。”
感覺一只腳踩在了自己頭頂，艾嘉苦笑着，不知道要不要說上一句——
其實，是圖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