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莫名其妙地挨了一句罵,陸漾在座位上懵逼了一陣,隐約聽見同事吃瓜的偷笑後才回過神來。

今天真是糟糕透了!她扁着嘴巴,喪氣地往椅子裏一窩,看見私聊消息的剎那又支棱了起來。

嗚嗚嗚太太還是那麽好,她還安慰我嗚嗚嗚嗚……

她感覺滄海月明就是自己生命裏的光,唯一的那種,不滅的那種。

不像她那個狗屁男朋友,連句安慰都不知道說。

點開兩個人的聊天記錄,對話還停留在昨晚加班時陸漾發的:【陸漾】都十點半了我還在加班,好想回家。

然後男朋友回了句:【洛平】乖,不累。

好家夥,狗皮膏藥都比你敷得好,陸漾腹诽道。

洛平是媽媽給她安排的相親對象。自打大學畢業之後,她媽媽就像生怕她砸在自己手裏似的,催婚比催命都窒息,安排了無數的相親對象給她。

對此,媽媽特別理直氣壯:女人不結婚生子就不完整;女人得找個依靠,沒人要的女人才一輩子獨立呢;三十歲以後的女人就不水靈了,倒貼都沒人要。

別反駁,反駁就是“我都是為了你好”。

到ctm工作之後,媽媽不知道怎麽聯系上了老鄉家的孩子洛平,聽說倆人都在ctm後就死活非要把他們撮合在一起。

媽媽的理由還是那麽充分,說洛平比她大會疼人,說洛平是理工大學本科畢業的,學歷高,有知識。

陸漾說那我還是九八五碩士畢業的呢,媽媽就拿出一貫的說辭來壓她:女孩子學歷不能太高,男人會不喜歡的。

陸漾已經煩得頭都大了,為了暫時堵住媽媽的口,再加上洛平一臉“我一定對你好”的殷勤,就決定交往一下試試。

母胎solo的陸漾其實也不是很會談戀愛,但為了盡女朋友身份的義務,她還是細心觀察了那些有女朋友的同事,努力學着去小鳥依人。

想到今天這一地雞毛,她覺得可以去做戀愛的日常任務了,于是給洛平發消息道:【陸漾】救命,今天氣成狗了,嘤!

【陸漾】[動畫表情]等了半天,洛平也沒會回複。

行吧,意料之中了。陸漾把招标文件立在屏幕旁邊,在電腦上開始起稿子。

可能是今天的心情太差了,畫了半天也沒有靈感,草稿推翻了好幾次,陸漾越畫越煩。

板子撂在桌子上,她踢蹬着椅子往後一滑,抱着雙臂和稿子裏的人面面相觑。

這種創意型部門一般是彈性工作制,對上班時間和辦公地點的要求并不嚴。

在這兒坐着也沒靈感,陸漾幹脆給自己下了班,帶着電腦去畫室畫,那裏環境好。

明明知道公司不要求美術部必須在辦公室工作的,可是路過副總裁辦公室的時候,陸漾還是小小地心虛了一下。

她甚至擔心,如果被阮玉煙碰見自己下班,那家夥會不會給自己記個缺勤。

不過幸好她多慮了,阮玉煙并沒有出來。門後隐約有對話聲,阮玉煙似乎在和誰談話。

陸漾沒有聽錯,此時此刻的副總裁辦公室裏,阮玉煙确實是在和人談話。

只不過她的擔心是多餘的,因為阮玉煙本來也打算走了,不過是忽然有人要見她,這才拖延到現在。

緋色的夕陽從落地窗透過來,将阮玉煙的側顏輪廓柔和了幾分,将她疏離的眉眼染上些風情,更顯得美色勾人。

然而一開口,又暴露了她生人勿進的本性:“文件放下就走吧,我要下班了。”

站在她對面的洛平頗有幾分尴尬,但還沒有完全放棄,仍抱着希望陪笑道:“那好那好,這是我們部門的季度報告,您抽空可一定要看一下。”

話是這麽說,可卻沒有要放下的意思,還故意往阮玉煙面前湊了湊,大有要讓她親手接過去的架勢。

阮玉煙不想再和這個人浪費時間,擡眸乜了他一眼,不動聲色地接了過來。

指尖随便在紙頁裏一探,她就明白了這人此行的目的,不由得心中冷笑,又擡起一個眼神給他。

這次的眼神明确告訴他,他該走了。

來獻殷勤的洛平生怕敗了領導對自己的印象,趕緊笑着退了出去,還不忘把門幫領導關上。

……那門是我剛打開的。阮玉煙漠然無語。

剛才接文件的時候,她就摸到裏面夾了些什麽東西。現在一翻,果然見其中夾着洛平自己的簡歷,原來是個投名狀。

表現得體貼又殷勤,還想讓我覺得他很優秀,這人不會是那種靠女老板上位的軟飯男吧?

阮玉煙無語地琢磨道,心說不知道這男的有沒有女朋友。

若真有的話,那個女孩也太慘了,我真應該請人家吃頓飯,安慰她遇人不淑的心靈創傷。

把簡歷扔進了垃圾桶,阮玉煙輕嘆一聲,一邊收拾着挎包,一邊給舊友打了個電話。

電話接通,那邊的女聲聽起來很開心:“滄海月明太太,你終于給我來電話啦?不過……現在我應該叫你阮總了吧?”

提到阮總這個稱呼,阮玉煙竟然好像有點不受用,微微蹙了蹙眉:“叫我名字就好。”

“那好吧,這不是為了體現你的霸道總裁範兒嘛,”女聲開朗地打趣一句,很快就改了口,“話說阮姐姐,你現在真的不畫畫了嗎?多可惜啊。”

阮玉煙眉眼一軟,苦笑道:“我也沒辦法,手上的傷太重了。”

電話那邊的女聲倒吸一口涼氣:“到底有多重?我只是聽說你受傷了,但還不知道到底是怎麽回事。”

阮玉煙将包包一提,鎖辦公室門的時候将手機夾在肩和耳朵之間:“等我到了你那兒再說。”

弗瑞娅畫室坐落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外形是一座不算高的歐式白色洋樓,在一排排單調的摩天寫字樓裏顯得格格不入。

阮玉煙走上象牙白的石階,還沒推開玻璃門,就見一個穿着波西米亞長裙的女孩子笑着迎過來。

這女生正是電話裏的那一位,看上去比她小,氣質、言行以及衣服鞋子的品牌,都昭示着其非富即貴的家庭背景。

能在市中心買下這麽大一塊地就為了幹畫室,這就不是一般人會做的事。

“林栖,你這畫室夠氣派的。”

下了班,阮玉煙的語氣也柔和很多,看着左右的陳設感慨道。

林栖與她是世交,兩家的父母輩關系就很好。因此在她回國之前,兩人都是熟不拘禮的。

然而這次,林栖就站在不遠處,定定地望着她,連嘴巴都合不上。

阮玉煙也沒回應,靜靜地任由她審視自己。

半晌,林栖才逐漸試圖接受這個事實:“阮姐姐,你怎麽……和以前長得完全不一樣了?”

阮玉煙歪了歪頭:“嗯?你不是在電話裏都聽見了,我連聲音都變了。”

“可、可是……這也太不一樣了吧?”林栖試着碰了碰阮玉煙的胳膊,想證明眼前人是真實存在的,“阮姐姐,你到底經歷了什麽?”

提到這個,阮玉煙的眸子微微一垂:“算了,都過去了。”

見她不願意提這個,林栖想了想,還是沒再追問。

挽着她的手臂,林栖介紹了幾句畫室的情況,又笑着玩笑道:“既然要請阮姐姐來當模特,那畫室的檔次必須得跟上啊。”

“小滑頭,就你話多。”

阮玉煙無可奈何地笑了,戳一下她的腦殼。

走在走廊裏的時候,林栖又忍不住打聽:“阮姐姐,你這麽突然退圈,你的粉絲沒騷擾你吧?”

喜歡的太太忽然成了個舉世大坑,粉絲們一定會不願意的。

其實這倒是林栖想多了。

自從宣布退圈,阮玉煙就關閉了所有公衆聯系方式。除了畫卷app上的置頂好友,誰也找不到她。

不過說起來,她倒想起下午公司裏的那個家夥。

居然那麽拼命地維護我……不,是維護滄海月明。追太太追到這個份上,不知道是傻還是幼稚。

一想到陸漾那個傻樣子,她的唇角就忍不住微翹。可是轉念一想,這點笑意又褪了下去。

一個連筆都拿不住的畫手,有什麽資格被人維護呢?只會讓人失望的吧。

阮玉煙不願再想,跟林栖岔開了話題:“更衣室在哪裏?我去換模特的服裝。”

聽她這樣問,林栖忙領着她來到後面的更衣室。

阮玉煙從小就沒什麽朋友,兩個人又是一起長大的,自然更親近幾分。

林栖知道她滄海月明的馬甲,卻不知道她為什麽退圈,只聽她說是受了傷拿不動畫筆了。

她對繪畫的熱情熾熱而鮮活,林栖再清楚不過了。

就拿現在來說,即使已經不能再作畫了,她仍然離不開這行。

哪怕是給畫師當模特,也得在這行裏泡着,否則肯定會難受而死。

因此,林栖實在是好奇,到底是多重的傷,居然能讓她放棄繪畫事業。

更衣室裏,林栖已經給她準備好了幾套模特的常用造型。沒想到的是,阮玉煙将這些衣服一收:“我不穿。”

林栖驚訝:“那你穿什麽?”

阮玉煙照着穿衣鏡,漠然地又說了一遍:“我不穿。”

啊這……林栖沒想到,這位阮氏的千金大小姐來自己畫室,居然是要當裸模。

捕捉到林栖眼中的驚訝,阮玉煙神情緩和了些,耐心地引導她:“小栖,你幫我把襯衫卷起來。我想讓畫師們畫的,就是我身上這些東西。”

雖然不懂她到底要幹什麽,林栖還是照做了。

将衣衫卷起之後,望着阮玉煙裸|露的肌膚,林栖霍然睜大了眼睛,冰涼的指尖掩住了嘴巴,顫抖着後退了兩步。

……

下午的寫生馬上就要開始了,預約了的畫師們都找好了位置,坐在畫架前等着。

在弗蕾娅畫室寫生需要預約,并且預約的時候要經過考核,只有經過林栖篩選過的精英畫手才有資格進來。

陸漾是這裏的老主顧了,下了班就趕過來。跟相熟的幾個畫手打過招呼,就坐在自己習慣的位置上等模特。

下午三點,林栖準時出現在畫室裏。

“各位朋友們下午好,這次的嘉賓模特跟平時有所不同。但我向你們保證,今天一定會是你們永生難忘的一場美術盛宴。”

林栖的标準很高,罕少聽見她給誰這麽高的評價。聽她這麽一說,畫手們不禁輕聲地相互議論起來,連陸漾也被挑逗得心神不寧。

吊足了胃口,林栖輕輕一笑,繼續說道:“今晚寫生的主題是:完美與裂痕。下面有請我們的模特——”随着她示意的方向,陸漾巴巴地伸着腦袋看去。在綠雲般的藤蘿之後,一道優雅輕軟的人影款款而來,從黑暗中走到燈光下。

看清了模特之後,陸漾和其他畫手一樣,驚喜又錯愕地怔住了。

林栖說得沒錯,這當真是一場難忘的盛宴。

眼前的女人臉上戴着希臘風格的面具,身上只穿了最簡單的內衣褲,大片的肌膚裸露出來。

燈光順着象牙雕琢般的肩頭流瀉,聖潔的白光勾勒出完美的腰線與雙腿。

最讓人震撼的美,來自于女人身上的疤痕。

像是閃電在天空留下的光痕,無數道粗細不一的傷爬滿女人的整個身體。

站在燈光之下,她仿佛被黑暗碾碎之後,又在塵埃中重生的聖女,身上爬滿紫紅色的花蔓。

太美了!陸漾忍不住感慨道。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