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林栖沒有言過其實,這次的模特真得美到過分了,陸漾暗想道。

只是很遺憾,這位模特戴的是美狄亞的面具,連眼睛都遮住了,根本看不見一點面容。

光是從這具身體的美感延伸,就能想象出這張面孔一定美得讓人心尖兒直顫。

其實遮住了臉更好,旖旎的幻想往往比真相更加誘惑。

陸漾心中升起一股沖動,想要湊得很近很近,自己的呼息能撩動對方睫毛的那種,去一寸一寸地觀察模特的肌膚紋理,然後用筆觸将這種質感複刻下來。

這是她對美的尊重。

畫長期素描時,這種行為還挺常見的。但這一次,陸漾卻有點顧慮。

大概是因為模特太完美,要是被她的呼息吹污了,那她就是千古罪人。

可惜在這方面,陸漾從來都沒什麽自制力。

心裏的糾結還沒結束,迎面一縷淡淡的幽香吹醒了她。她反應過來,發現自己已經站在模特面前了。

聖潔的光像是皎潔的碎月,沿着模特錦緞般軟滑的肌膚,将細膩的紋理填滿了,披上一層牛奶般甜美的白紗。

陸漾咽喉處的骨節輕輕滑動一下,也不知道人家感覺到自己沒有,緊抿着唇,沒有聲息地默默湊近了。

模特斜倚在手邊的落地花瓶上,玉頸和鎖骨半掩在花枝葉影之下,柔軟的腰肢倒是坦然地裸|露着,随着均勻的呼吸輕微起伏。

兩人之間的距離只有一個指節,連兩縷體溫都交織纏綿在一起,最後融進怦然的心跳。

這他媽的也太美了吧!陸漾覺得自己現在畫思泉湧、如有神助,連肝七個通宵都不會頭禿。

這位模特簡直就是自己的缪斯女神,是自己的靈感源泉。可不像新來的那個倒黴總裁,只會影響作畫心情,榨幹我的靈感。

要是把阮玉煙換成這個模特就好了,我直接心甘情願天天加班好吧?陸漾恨恨地望着眼前的美人。

模特的長發被風拂動半分,發絲間的氣息掠過,陸漾忽然身子一僵。

她嗅見了熟悉的味道。那是一種百合花的香氣,已經很淡了,要仔細聞才聞得到。

和阮玉煙身上的一模一樣。

陸漾只覺得頭皮都麻了,下意識地彈起身來,後腦勺還撞到了花瓶上,忍不住吃痛地微微喘氣,生氣又委屈地“嗚”了一聲。

“嗚”完之後,才意識到自己這個聲音有多軟。

其實這也不算什麽,磕到了頭嘛,出個聲也是正常的。

比較詭異的是,與此同時,她感覺自己的屁股正在很有規律地震顫。然後才反應過來,手機放在屁股兜裏了,現在有電話打進來,震動模式的手機就帶着屁股震動個不停。

所以,在所有畫手同行們的注視下,她屁股發顫,并且沒忍住嬌|喘了一聲。

腦子裏忽然冒出那種小廣告:【父母不在家】【點擊就看畫手激情作畫】【甜蜜小窗dd】

不是……你們聽我解釋!

社死這種事情,一輩子有一次就夠了啊!怎麽會有人一天連着死兩次啊?這個人不會是我吧!

陸漾一下子心虛得臉上發燙,也來不及琢磨模特身上的氣味了,強自鎮定地回到座位上收拾東西,準備逃離現場。

幸好大家還算給面子,沒人當場問出來,雖然她已經從圍觀的目光中讀出了她們想問什麽。

倉皇地收好背包沖出畫室,一口氣跑到走廊上,她才停下來把電話接了。

原來是洛平打來的。劃開接通鍵,陸漾這邊還沒說話,那邊就說道:“我今天陪主管出趟外勤,不去接你下班了,。”

不接就不接吧,反正我也沒在公司,我偷溜出來了,陸漾想。

陸漾本來也不指望着男朋友,他的部門外勤多嘛,忙起來也是有的。

只是想起當時上門見家長的時候,洛平信誓旦旦地說以後接送包在他身上、決不讓女朋友風吹日曬雲雲,還是有點好笑。

敢情兒把人騙到手了,當初說的那些就不作數了。

本來洛平說完這句就無話了,陸漾怕情侶之間這樣尴尬,于是主動搭話道:“唉,我今天真是太倒黴了,連着社死好幾次!簡直尴尬成狗了好吧?”

電話那邊的人大概是想表示自己在聽,是不是地“嗯”一下。然而等陸漾已經說完了,正在等他回應的時候,他還在“嗯”。

過了一會兒,才後知後覺:“啊,你說完了。”

老娘說完半天了,陸漾強忍着心中的怒氣。又聽洛平問道:“什麽狗啊,你想養狗嗎?”

這話一出,陸漾也愣住了:什麽什麽狗?然後才回想起來,是自己剛才說的那句“尴尬成狗”。他沒用心聽,就記住了個“狗”字。

好家夥,你就敷衍我吧。

她盡量心平氣和地說道:“沒什麽。你要是沒什麽事我就挂了。”

“哦,”洛平的語氣裏毫無波瀾,絲毫沒聽出女朋友的情緒,“所以到底是什麽狗啊?”

陸漾心說還什麽狗,我看你才是狗,是個敷都敷不緊的狗皮膏藥。

她一邊接電話一邊往外走,推開畫室大門的時候,下一句話剛出口了個“你”字,接着擡頭就看見一輛車停在石階下。

這車真眼熟,太他媽的眼熟了。

這不就是洛平爸媽給他買的那輛別克嗎?

果然,當車窗落下來的時候,車裏的洛平和車外的陸漾直接對視了。

倆人大眼瞪小眼。

半晌,還是陸漾先開口道:“你不是和部門主管出外勤嗎?”

洛平抓着方向盤的手緊了一下,可能是心裏有點慌了。他眼神飄忽一下,又理直氣壯地回答道:“主管讓我來這兒接他,他他他在這兒……畫畫,對。”

不是,洛平你真當我傻嗎?你們外聯部主管是個大腹便便的中年老禿頭,連衣品都差得跟個暴發戶似的,恨不得把門牙敲掉換成金的,你告訴我他在這兒畫畫?

何況我又不瞎,剛才的畫師們都是女孩子,我能不知道?

陸漾這輩子都沒這麽無語過。

看着洛平那副拿她當傻子騙的樣子,她就氣不打一處來。勾搭人就說勾搭人,編出這理由您擱這騙鬼呢?

然而她話還沒說,就看見洛平的臉色變了一下。

洛平的目光定定地落在她身後一點,有點尴尬地陪笑道:“阮、阮姐……”

我管你軟姐硬姐的,跟我在這岔開話題呢?陸漾下意識地炸毛了,然後身子驀然一僵。

阮……阮?

“這不是陸小姐麽?”

熟悉的聲音在身後輕輕響起,像一縷幽幽的噩夢。

她怎麽會在這裏啊!陸漾趕緊轉過身去,卻因為阮玉煙已經走了過來,這一下轉身,她的額頭險些擦到阮玉煙的眉骨。

陸漾不比阮玉煙精致,她就圖個舒服,穿的是平跟鞋,就這樣拉開了身高差。

阮玉煙柔軟的眉梢拂過她的額頭,癢癢的。

陸漾想自己本該覺得不舒服的,可是她不願承認,這樣柔軟的感覺有一點奇妙。

“唔……”阮玉煙疏淡的眉眼微蹙,向後退了半步才開口道,“你們二位這是?”

想到洛平來勾搭自己的時候,自己對他的渣男評價,阮玉煙就想問問陸漾與這個男人是否是自己想的那種關系。

一聽她這麽問,洛平非常果斷地把陸漾推開:“阮總阮總,我們倆就是普通同事關系,恰巧遇上了,哈哈哈……”

說着,乜了一眼陸漾,又陪着笑問道:“時候不早了,您一個女生自己走不方便,我送您回去?”

陸漾氣極反笑:好你個洛平,當着我的面出軌是吧?阮玉煙自己走不方便,我自己走就方便了?

她也想明白了:洛平當時扒着自己,也不過是因為傳聞她馬上要升部門主管。現在自己因為滄海月明的事升職無望,他就把王八脖子一扭,去找別的相好了。

總之就是吃相很難看。

要不是阮玉煙在場,她現在一定脫下鞋抽洛平大嘴巴子,抽他個一日千裏,抽他個虎虎生風。

阮玉煙心裏當然沒她這麽大的波瀾,只是瞥一眼滿臉堆笑的洛平,淡淡地說道:“小洛說的對。這麽晚了,女孩子一個人走确實不方便。”

一聽這話,洛平的興頭馬上就來了,趕緊幫她打開副駕駛的車門。

然後他就看見,阮玉煙伸手将陸漾攬到身邊去,漠然地扔下一句話:“那就讓男孩子一個人走吧。”

說完,他的未來目标已經走了,還拉着他過去的棄子。

留洛平一個人站在風中,手邊是空蕩蕩的車門。

說實話,阮玉煙的手臂伸來的時候,陸漾整個人還是懵的。當那縷溫軟輕淺地纏上臂彎,她才激靈一下回過神來。

然後才發現,自己已經快被阮玉煙拉到地鐵站了。

“我……”

陸漾一開口,發覺咽喉有點發澀。她想自己應該先掙開阮玉煙的手,可是最終還是作罷,而且糾結半晌,竟然真誠地說了句:“……謝謝。”

“不用謝,”阮玉煙似乎很知道她在想什麽,然後很準确地打破她的想法,“畢竟在大街上鬧出人命來,對公司的業績也不好。”

……果然這個人每次開口都能氣到自己,陸漾的笑容有點僵硬。

阮玉煙好像察覺到了她的情緒,找準時機岔開話題:“陸小姐,你在弗瑞娅畫室畫畫嗎?”

被問到這個,陸漾下意識以為阮玉煙是在查崗,為了掩蓋自己早退的事實,她疊聲解釋道:“沒有沒有沒有,我就是……下班之後來找洛平,對。”

“哦……”

她的演技太拙劣,阮玉煙有點将信将疑,不過也沒有多問,而是說道:“弗瑞娅畫室裏有我的朋友,我去看看。”

陸漾哦了一聲,心說我又沒問你。

她不知道的是,眼前這個鎮定自若的冷美人內心也慌得一批,這句話不過是欲蓋彌彰的謊言。

和一個不熟悉的領導一起走,而且還被領導撞破了男友不老實的場面,陸漾覺得頗有些尴尬,有意無意地減少眼神接觸。

阮玉煙望着她半垂的側顏,微微發怔。

她的眉眼好幹淨,阮玉煙心道。好多年沒見過這麽明澈的眉目,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沒想到這多出來的幾眼,就讓阮玉煙看見了陸漾後頸的那片微紅。

陸漾今天本就梳了松松的丸子頭,此時還垂着腦袋,雪白的後頸就更加清楚地露出來。

像陸漾這種常年勞累的小社畜,肌膚說不上吹彈可破,但畢竟天生麗質,掩映在碎發之下的後頸也是白白嫩嫩。

因此,那塊紅痕就更加紮眼。

最主要的是,阮玉煙怎麽看怎麽覺得這種傷是撞出來的。再結合起她出現在畫室門口……

想到當模特的時候,聽見有個人似乎磕到了哪裏,而且那人還軟軟地喘了一聲。

阮玉煙忽然有種不詳的預感。

察覺到落在身上的目光有點異樣,陸漾擡起了頭,懵懵地望着阮玉煙。

她看見自己這位高高在上的新領導臉色逐漸糾結,糾結了挺長時間,最後還是猶豫地蹙了蹙眉:“陸小姐?”

陸漾:“嗯?”

阮玉煙:“你能不能嬌|喘一聲給我聽?”

陸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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