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陸漾今天才知道,自家阮總不是難哄的缺愛孩子,她就是單純的熊孩子。
“阮總您吃她的醋幹什麽呀?”
陸漾無語了。
反正自從認識阮玉煙以來,她每天至少無語兩次。
阮玉煙好像一個被人錘了千百次的年糕團子,又白又軟,還粘手。
那雙白白瘦瘦的手一直沒有松開陸漾的衣擺。這就罷了,偏偏阮玉煙的臉頰在在上面蹭來蹭去。
被酒精燒得滾燙的臉,軟乎乎的,隔着一層薄薄的衣料,正好蹭在陸漾涼軟的腰窩裏。
陸漾覺得自己好像一顆無助的大福,很快就要被融化進阮玉煙這個高度酒精巧克力裏面。
順着衣擺,阮玉煙輕輕地扣住了她的手,十指相扣的那種。
阮玉煙的手很細膩,柔軟得像是沒有骨頭,纖長的指尖纏繞在陸漾的五指之間,居然有幾分纏綿的味道。
陸漾:!!!
嗚嗚嗚她好美……
陸漾毫無抵抗能力地承認了這一點。
美是美,但阮玉煙一開口,還是讓陸漾來氣:“為什麽要喜歡一個廢人畫手?”
這話我就不願意聽了,什麽叫廢人畫手?你憑什麽說滄海月明是廢人?陸漾氣不打一處來:“你根本就不了解她!你不知道她是個多好的人!”
陸漾越想越氣。
阮玉煙她有什麽權利這樣說?
我被渣男欺騙感情的時候,是她哄的我嗎?我因為壓力太大晚上躲在被窩哭的時候,是她安慰我的嗎?
都不是!是滄海月明,我家太太!
陸漾差點被氣哭了。
雖然阮玉煙已經醉成了這個樣子,酒醒以後估計什麽都不記得了,但陸漾還是不想在她面前留下什麽失态的表情。
推開阮玉煙的手,陸漾捂着臉跑進了廚房,連廚房門也虛掩起來。
廚房裏連燈都沒開,陸漾脊背緊貼着牆壁緩慢滑落,最後蜷縮在牆腳,雙手摟膝,把自己窩成小小的一團。
其實她并不完全生氣,她還很害怕。
滄海月明一聲不響地就退了圈,肯定是發生了極為蹊跷的大事。太太不想主動說,她也不會上趕着去問,但心裏還是擔心的。
之前也有過猜測,還有許多人說太太涉嫌抄襲,但一直都沒實錘。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阮玉煙不就說了,她以前在太太的公司工作過?
那……她說的會不會是真的?
太太的手真的廢了?因為再也拿不起畫筆,所以才退圈了?
想想也不是沒有道理。要是因為別的原因,面對外界的質疑,太太肯定早就出來澄清了。
可能真是因為不想讓粉絲們失望,太太才一直自己默默忍受吧。
滄海月明是她的光。那麽善良的太太,不應該承受這些。
她也不想自己吓唬自己,可這件事越想越真。
沒想到的是,等她再次擡起頭來,居然發現自己的眼睛濕潤了。
眼前模模糊糊的,不太敢眨眼,因為不想讓眼淚落下來。
正落寞地出神的時候,一點細碎的開門聲鑽入耳朵,搔得耳廓癢癢的。
她轉過臉去,卻見阮玉煙把門開了一道小縫,悄悄地将腦袋伸進來。
一雙鳳眼在醉意裏泛紅,像是晶瑩剔透的紅水晶,眼巴巴地瞅着她。
陸漾賭氣地把頭埋在兩膝之間,不想理她。
接着就聽見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最後停在自己身邊。
阮玉煙趿拉着拖鞋,像是小天鵝拖着腳蹼,走起路來啪嗒啪嗒的。
等陸漾擡頭,就看見這只酒醉的天鵝和自己面對面蹲坐着,一言不發。
和陸漾一樣,阮玉煙也是一副雙眼垂淚的樣子。和陸漾不一樣的是,阮玉煙的眼淚看起來是硬擠出來的。
抽嗒了一下鼻尖,陸漾有點沒好氣地問道:“喝醉了就好好休息,擠眼淚又不會促進酒精揮發。”
哪知道阮玉煙非常認真地搖了搖頭,然後反問:“你哭了?”
“我才沒有呢!”陸漾下意識地嘴硬道,又帶着鼻音軟趴趴地岔開話題,“你幹嘛來了?”
阮玉煙有點局促:“我不會哄哭鼻子的女孩子,只能陪你一起哭,不知道你心裏會不會好受一點。”
陸漾微微一怔:“你哭的時候,別人是怎麽哄你的?”
“沒人哄我,”阮玉煙垂下了眸子,“所以我要做一個乖孩子,乖孩子是不該哭的。”
看着她這副樣子,陸漾心裏莫名有些替她不好受,皺了皺鼻子:“誰說的?我也哭了,難道我不是乖孩子?”
阮玉煙好像生怕陸漾誤解什麽,扶着她的膝蓋将臉龐靠近些,趕緊解釋道:“別人對乖孩子的定義是不該哭的,但我的乖孩子可以哭。”
陸漾心中一抖,老臉一紅。
但看着阮玉煙滿臉實誠的樣子,陸漾心說這女人怎麽回事,連說這種話的時候都正直得要命,甚至讓陸漾懷疑是自己多心了。
算了,剛才還是自己太情緒化。就算太太真的有了什麽事,阮玉煙頂多也只是個知情人士而已,又不是她害的。
雖說這人說話淨打直球,都不知道委婉點,還是怪氣人的。陸漾默默站起來,在心中腹诽道。
還說要吃太太的醋,她吃哪門子的醋啊?
心裏這麽想,但當陸漾又看見阮玉煙那副垂耳兔似的樣子,還是忍不住說了句軟話:“那以後我哄你,行不行?你剛才不是還說沒人喜歡你嗎?那以後我喜歡喜歡你,成嗎?”
反正都是哄醉鬼的話,随便說呗。
但阮玉煙可不像是随便聽聽。
她點頭的樣子真得很認真。
像是哄孩子似的,陸漾在她頭上拍了拍。阮玉煙見自己比她高,還特意垂下腦袋,方便她拍。
“乖,還能走動路嗎?”
陸漾問道。
阮玉煙輕輕點頭。
陸漾手裏端着杯子,口中的語氣盡量放輕:“那你去床上歇着,我給你調一杯蜂蜜水,喝完就睡覺,好不好?”
大概是剛才那番對線已經把酒瘋撒得差不多了,阮玉煙聽話了許多。尤其是喝完了蜂蜜水之後,居然真的乖乖進了被窩。
終于安排好了這個笨蛋醉鬼,陸漾正打算去沙發上睡,卻見阮玉煙縮在被窩裏,悶悶地問道:“你又要扔下我?”
唉,這個笨蛋醉鬼還挺難纏……陸漾心說你這個“又”從何而來啊,幽幽怨怨,好像我是什麽提褲無情的渣女一樣。
折騰了一晚上,陸漾也累了,不想和她多糾纏,索性就妥協了:“那你往裏串串,我躺邊上。”
阮玉煙就聽話地往裏邊挪了挪,自己都醉成那樣了,還不忘替她整理一下床單。
反正都是女生,應該沒什麽事吧?
陸漾這樣想着,然而躺下才發現自己失算了。
阮玉煙是真沒事,又有被窩又有酒精,還有陸漾這個等身大玩偶,很快就睡着了,趴在枕頭上睡得像只柴犬。
就是苦了陸漾。
枕邊人的吐息清楚地撲在耳畔,像是指甲輕撓心尖一樣,癢得她渾身骨頭發酥。烈酒的甜暖也順着呼息,一點一滴地浸入陸漾肌膚的紋理,簡直把她半個身子都泡醉了。
心猿意馬,這他媽就叫心猿意馬。
陸漾不敢直視阮玉煙的臉。這種等級的睡顏,只會讓自己的心猿意馬罪加一等。
實在睡不着,陸漾翻起身來,給滄海月明連發了好幾條消息,又輾轉反側了半夜,才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
阮玉煙沒想明白,明明記得自己在酒會上,怎麽眼睛一睜,忽然就躺在這張軟軟的床上了?
嘶……頭還是有點暈,但沒有很疼。
記憶已經斷片了。
所以當她一轉頭,看見陸漾居然睡在自己的手邊,她就更懵了。
第一個念頭,竟然是看看陸漾的衣衫是不是淩亂,自己應該不會幹什麽晚節不保的事情吧?
應該不會吧?
抱着內心的忐忑,她再三确認,陸漾的衣服完好,而且睡得很安穩,這才放下心來。
宿醉的後遺症就是哪裏都難受。阮玉煙咽喉裏像是着了火,強撐着渾身的酸軟,光着腳下地,想去找點水喝。
陸漾還沒醒,在沒得到主人的同意之前,她覺得連穿人家的拖鞋都是冒犯的,更別提用人家的杯子了。
不過好在陸漾家裏有紙杯。
一邊接水,阮玉煙一邊試圖理清思路:昨天和幾個高管聊天來着,聊着聊着就喝起酒來……我記得我酒量還行啊?
其實應該說,是遭遇車禍之前的阮玉煙酒量很好。或許經歷過那場生死,身體的許多機能都和以前不同了。
現在重新組裝起來的這個人,已經不是從前那個阮玉煙了。和又會畫畫、又會喝酒的阮玉煙不同,現在的這個人,是個全方位的廢物。
說到以前的我……昨晚喝成那樣,我沒說什麽不該說的吧?阮玉煙有點頭疼。
好不容易從煩亂的思緒裏抽身出來,她這才發現,飲水機的水落在杯子裏,濺起滴滴答答的響聲。
她對自己煩躁了:阮玉煙你還醉着嗎?有人在睡覺,怎麽能把水弄得這麽響?
微微蹙着眉頭,她将水杯傾斜了一下,讓水落在杯壁上,聲音才輕了些。
沒有吵到小陸吧?昨晚也不知道我是什麽狀态,真是難為她了……阮玉煙呷着水,朝陸漾那邊望了一眼。
幸好,小陸還沒醒。
阮玉煙頗為無所适從,本來想在沙發上小坐一會兒,沒想到剛坐下,就聽見手邊有手機鈴聲響。
她下意識地就接了起來,等對面“喂”了一聲,她才發現不對勁:這裏是陸漾的家,這是陸漾的手機。
因為兩個人的手機都是默認鈴聲,阮玉煙居然接錯了電話。
草草挂斷也不好,跟人家說一聲吧。她這樣想着,卻忽然發覺對方的聲音有點耳熟。
“你是……洛平?”
阮玉煙記得這個人,也在ctm工作,但是市場銷售那邊的。這人好像……還和陸漾談過戀愛?
洛平顯然也愣了:“您是阮總嗎?”
阮玉煙錯了錯神,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是解釋道:“陸漾還沒醒,待會兒我讓她回你電話。”
說罷就想挂斷了,沒想到洛平卻一個勁兒地讓她別挂。
“等會兒等會兒……阮總,這是陸漾的電話,她沒睡醒,您卻接了電話?”
遲疑了一會兒,洛平還是猶豫地問道:“阮總,她不會是在您家睡的吧?”
阮玉煙條件反射似的就反駁道:“不是,我在她家睡的。”
這次,洛平許久都沒說話。
片刻之後,只聽一聲機械的響聲,洛平挂斷了電話。
雖然是挂斷了,阮玉煙的反應還有點遲鈍,一時間竟沒緩過神來。
最後還是一陣拖鞋聲讓她反應過來的。擡起眸子,見陸漾睡眼惺忪地靠在卧室門口:“誰打電話呀?”
阮玉煙:“洛平。”
陸漾:“你跟他說啥了?”
阮玉煙:“我說咱倆在一起睡覺。”
話落,倆人大眼瞪小眼。
阮玉煙終于發現是哪裏不對了:洛平好像……誤會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