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彼岸花“你老是這樣,早晚要出事
杜筱寧和展昭去任家村的時候,大多數的人家都已經幹活去了。
畢竟,混口飯吃不容易。
夏日炎熱,幹活得趁早,不然太陽太大,就不好幹活了。
進村的那條路上的兩邊的地裏有着莊稼人,他們迎着日頭幹活,悶了便一起唱起歌來,歌聲傳得老遠。
展昭和杜筱寧從道上走過,被莊稼人們的歌聲洗禮了一遍,覺得人生都得到了升華。
杜筱寧還沒進村,就遠遠見到了昨天送她野果的小芳。
小芳見到杜筱寧很高興,“公子,你怎會來?我的阿娘在家裏做了煎餅,又香又脆,我拿一個給你嘗嘗好嗎?”
杜筱寧彎着眼睛,“好呀。”
于是,小姑娘蹦蹦跳跳地想回家給三公子拿煎餅。
三公子卻說:“別急,我跟你一起去。”
小芳:???
三公子臉上帶着真誠的歉意,聲音也溫柔,“小芳,抱歉。昨天太晚怕耽誤你的事兒,沒跟你多說。我們是開封府的人。”
小芳愣住:“什、什麽?”
杜筱寧沖着小姑娘微笑。
小芳:“”
眼前的年輕公子長得極為俊秀,待人溫柔又有禮,與想象中的衙役有很大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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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芳忍不住看了杜筱寧一眼,看了一眼,又看一眼。
旁邊的展大人覺得看不下去了,輕咳了一聲。
小姑娘驀然回神,她那雙亮晶晶的大眼睛瞅着杜筱寧,笑着說道:“公子跟我想象中的官爺很不一樣。”
“你想象中的官爺是怎樣的?”
杜筱寧笑着逗她,然後指了指身邊偉岸的展大人,“是不是像這位爺一樣兇巴巴的?”
兇巴巴的展大人:“”
小芳樂得笑起來,“這位爺也沒有兇巴巴的。”
感覺被冤枉的展大人沉冤得雪,內心很欣慰。
小芳已經領着杜筱寧進村了。
小姑娘和死者任敏玲是鄰居,根據小芳的說法,最近半年來任敏玲都不太對勁,經常自己一個人待着傻笑,有時會打扮得很漂亮地進城玩,經常去大佛寺燒香拜佛,說是要為父母祈福。
前陣子的時候叔父說要為任敏玲說親,讓她早日出嫁,這本該是一件好事,可任敏玲卻不知為什麽勃然大怒,說她絕不會嫁給一個素不相識的人,還為此跟叔父大吵一頓。
小姑娘性情活潑,又天真爛漫。她在前方蹦蹦跳跳的,十分有活力。
這個年紀的小姑娘,總是最讨人喜歡的。花樣年華,還沒嘗過多少生活的艱辛,因此單純嬌憨,可憐可愛。
杜筱寧望着小姑娘的身影,“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任姑娘的父母已經不在,她跟着叔父一起長大,叔父為她作主很正常,她為何要忤逆叔父?”
原本還蹦蹦跳跳的小姑娘停下腳步,神情困惑。
“我也不知道。敏玲姐很聰明,她想的事情我經常弄不明白。”
杜筱寧:“比如呢?”
“比如我覺得成岩哥人挺好的,我爹我娘和村裏的人都覺得他很好,敏玲姐以前也說他很好,可不知道為什麽,等到成岩哥去提親的時候,她又不願意了。”
小姑娘說起任敏玲的時候,臉上的神情總是顯得很難過。
“敏玲姐對我們很照顧,她還教我怎麽寫自己的名字。但是我比較笨,怎麽也寫不好看。成岩哥也認得一些字,以前他常跟敏玲姐一起玩。”
以前常在一起玩,那後來呢?
杜筱寧想了想,問小芳,“任敏玲什麽時候開始不跟任成岩玩的?”
“唔大概去年冬天開始吧。今年春天開始,敏玲姐就經常去大佛寺,有時沒事的時候,她會到村口的那棵柳樹下坐着,像是在等什麽人。”
“我問她到底在等誰,她總說在等一個人,可等的到底是誰,她從來沒告訴我,我也從來沒見過。”
“所以你就覺得她撞邪了?”
“誰會無緣無故等一個不存在的人?這還不是撞邪嗎?”
杜筱寧笑着,路旁花樹的花枝伸出,擋住了路,她順手将花枝折下,送給小芳。
“任敏玲常在柳樹下待着,除了她,這幾日你還見到過有其他人去柳樹下嗎?”
小芳搖頭,“村裏的老人家都說,柳樹已經長了幾百年,是有靈性的。敏玲姐常在柳樹下待着,可能是被柳樹神看中了,讓她去服侍,所以敏玲姐才會死。”
幾人說着,已經走到了任敏玲叔父的家門口。
任家的大門前一左一右種着兩棵銀杏樹,銀杏高而筆直,像是兩個守衛在站崗。
“任五叔是好人,雖然他有時會兇敏玲姐,但他很疼她。”
小姑娘歪着頭,臉上神情有些憂心,顯然是擔心杜筱寧和展昭會為難任叔父。
杜筱寧笑着跟小姑娘保證,“放心,只是問一些事情,不會為難任五叔。”
小芳放心了,她手裏還拿着杜筱寧給她的花枝,笑容燦爛地問:“公子還要我娘做的煎餅嗎?”
“要,等我們跟任五叔聊完天,我就去找你。”
小姑娘歡天喜地地跟杜筱寧指向不遠處的屋子,說:“我家就在那兒,公子別忘了我在等你啊。”
小芳走了,杜筱寧和展昭站在銀杏樹下。
展大人似笑非笑地望了三公子一眼,“三公子收獲不淺啊。”
略頓,他又說道:“你老是這樣,早晚要出事。”
三公子擡眸,語氣非常認真地問道,“展大人是在嫉妒我嗎?”
展大人:“”
展大人:“行行行,我是在嫉妒你。請問三公子,我們可以幹正事了嗎?”
三公子睨了展大人一眼,心想我幹的哪件不是正事嗎?真是胡話張嘴就來。
杜筱寧和展昭見到了任敏玲的叔父任五和他的妻子金氏。
任五年近不惑,雙鬓已經斑白,看着是很樸實的莊稼人,金氏跟這個時代絕大多數的女性一樣,夫唱婦随。
見到展昭和杜筱寧,夫妻倆對視了一眼,有些拘謹,但并沒有害怕的情緒。
發現任敏玲的屍體時,他們都去過開封府
他們前幾天才去過開封府認屍,只是當時沒見到杜筱寧和展昭而已。
“敏玲從小就像我兄長,心氣高,我不喜歡她這樣的性子,時常敲打她,久而久之,她與我的關系就越來越差。”
任五坐在院子裏,手裏還在幹着農活,他的臉很黑,雙目有神。說起侄女時,低沉的聲音透着一絲傷感。
“拙荊說敏玲年紀不小,是時候說親了,我便為她相了一門親事,小夥子姓陸,是村裏的外來戶,但已經在村裏住了十幾年,知根知底,她嫁過去也不會委屈。可敏玲不願意,還為此事與我大吵一架。”
杜筱寧坐在院子裏的臺階上,看着任五,“她為什麽不願意?是因為張先生嗎?”
任五臉上神情一怔,随即移開目光。
“我不清楚。”
任五好像跟手裏的漁網較上勁了似的,補着補着就亂成一團。他有些心浮氣躁地将漁網放下,回過頭,那雙有神的眼睛盯着杜筱寧,臉上寫滿了不高興。
杜筱寧聽他的心聲——
他們到底想知道什麽?
人已經死了,有完沒完?!
杜筱寧清亮的眸子十分坦然地與他對視着,片刻之後,任五移開了目光。
杜筱寧笑了笑,問道:“我能跟金氏聊一會兒嗎?”
任五這樣面冷心熱的個性,任敏玲跟他感情未必會比跟嬸嬸更親密
任五愣住。
站在院子裏安安分分當背景板的展昭,這時也回過頭來看了一眼杜筱寧。
任五用硬邦邦的聲音說道:“有必要嗎?我并沒有欺騙你任何事情。”
杜筱寧面前帶着微笑,說道:“大叔別緊張,就是随便聊聊,小姑娘心裏有許多心思不願意與叔父說,或許會願意跟嬸嬸說呢。”
任五沒說話。
杜筱寧還是很好脾氣的模樣,好聲好氣與任五解釋:“雖然張先生說是他把任姑娘推到護城河裏的,但事情的前因後果,我們還是要查清楚的。”
官差做事,有時強硬些讓人配合也并不是不可以,但杜筱寧不是很願意那樣做,因為容易讓人生出抵觸的心理。
任五低頭,将剛才扔到地上的漁網撿了起來,沒再搭腔。
沒搭腔,那就是默許了。
杜筱寧站起身,拍了拍衣袍上的灰塵,像是在自家遛彎似的踱到了旁邊的廚房。
金氏正在廚房裏烙大餅,見到杜筱寧,愣了下,随即向外張望。
“大嬸別擔心,我問過大叔才進來找你的。”
金氏“哦”了一聲,杵在原地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杜筱寧見狀,目光落在那張大餅上,笑着說:“這餅好香,大嬸手真巧。怎麽做的,能教我一下嗎?”
說起自己熟悉的事情,金氏就自如很多。她跟杜筱寧說着烙大餅的步驟,說着說着,忽然頓住。
正在專心聽她說話的杜筱寧擡眼看向她,狐疑問道:“大嬸怎麽不說了?”
金氏終于回過味來,這位看着養尊處優的公子哪裏是想知道烙餅怎麽做,無外乎是看她不自在,找些話來讓她說,好讓她別緊張而已。
善意和體貼總是很容易令人放下心防,金氏沖杜筱寧笑了笑,三言兩語把烙大餅的步驟說完,然後說道:“敏玲的事情,公子想與我聊什麽?”
杜筱寧态度随意,說的話也很随意:“就随便聊聊,大嬸想到什麽就說什麽。”
金氏是個淳樸的婦女,懂的不多,丈夫和子女是她的一切。對任敏玲的關心,也是因為丈夫,所以愛屋及烏。
“敏玲這孩子一直都挺好的,就是很有主見,有時會為一些事情與她叔叔有分歧,一般的小事,她叔叔都随她去了。也不知道為什麽,在為她說親的時候,她會那樣抵觸。”
“她一直以來都沒什麽不對勁的地方嗎?”
杜筱寧坐在廚房的一張板凳上,明明是十分簡陋的地方,光線也不太好,可年輕的公子坐在那裏,十分自如。
金氏“啊”了一聲,“沒、沒有。”
杜筱寧側頭看了過去,“沒有?”
金氏支支吾吾,她顯然不是一個擅長撒謊的人。
杜筱寧笑着安撫,“大嬸不必擔心,你說的所有事情,開封府都會為你保密。”
金氏:“”
中年婦女低着頭,不吭聲。
杜筱寧想了想,掏出昨天在柳樹下撿到的蝦須镯遞給金氏。
金氏看到蝦須镯,拿着鍋鏟的手握緊了,關節泛白。
杜筱寧見狀,心中就已經明白,她說:“這是任敏玲的東西。”
金氏聽到這話,頓時紅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