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彼岸花“真是想醉,都由不得我做
近幾日的天氣有些反常, 前一刻還陽光明媚的,下一刻就烏雲密布。
杜筱寧最近也不在書樓裏忙活了,她跟壽風到汴京的北邊晃悠。
護城河繞着汴京修建, 北邊風景也不錯。
杜筱寧站在河堤,看着前方的一處高樓。隐隐約約的,有琴瑟之聲從樓裏傳出來。
壽風站在杜筱寧身旁,看着那一處高樓。
“三公子, 這樓有什麽問題嗎?”
杜筱寧從高樓處收回視線, “有沒有問題, 去看一下就知分曉。”
壽風又朝那高樓看了一眼, 說:“我到汴京的時候, 曾經路過這個地方。那時我還小, 喜歡到處跑。在陳州老家, 我從未見過這樣的高樓, 一見便十分新奇, 也很想知道高樓上的風景好不好看。”
杜筱寧:“然後呢?”
壽風:“然後我就趁着霍叔和霍嬸休息的時候,遛去高樓那兒了。三公子,您別看這樓好像近在咫尺, 實際上離我們還遠得很。樓是好看的,但我們應該進不去。”
杜筱寧:“為何?”
壽風:“因為樓在一個很大的莊園裏,莊園外面有大門緊鎖。”
杜筱寧笑了, “聽起來好像很神秘的樣子。”
少年默了默,“應該也沒什麽神秘的, 不是說汴京到處都是權貴麽?随便一個權貴在汴京城外都能有這樣的莊園吧?別說,這地方還挺偏僻的,三公子,你真的想去看一看這高樓啊?”
杜筱寧輕輕應了一聲。
壽風一聽杜筱寧打算去看那高樓, 就覺得這不是一個好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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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地風景雖好,卻很偏僻,萬一有什麽事情,他一個人跑沒問題,可帶着三公子可怎麽跑?
三公子長得漂亮,回頭被人綁了當什麽壓寨夫君之類的他怕是會被他哥打斷腿。
壽風眉頭一皺,“天看着要下大雨了,三公子還是別去了吧。”
杜筱寧睨了他一眼,說:“要下大雨豈不是更好?若是旁人問我們為何要去,還能說是去找地方避雨的呢。”
壽風:“不行!”
杜筱寧挑眉,她側首,彎着鳳眸看向壽風,“誰說不行?”
少年被三公子那麽一看,頓時變得很卑微,磕磕巴巴地說道:“我、我、我說,行不行?”
杜筱寧微笑:“不行。”
壽風:“”
杜筱寧已經離開河堤,踏上了通往高樓莊園的路。
壽風連忙跟上去。
兩人的對話從風中傳來——
“壽風,你有沒有覺得你哥這兩天有些奇怪?”
“我哥沒什麽奇怪的呀,還是像從前一樣天不亮就起床練劍,到點去開封府,天黑回家啊,要說真有什麽奇怪,大概就是前天夜裏他不知做了什麽,忽然半夜臭着臉起來洗被單”
在大雨落下的前一瞬,展昭踏進了開封府的大門。
他沿着開封府的回廊,一路走到書樓。書樓裏沒有平日一眼就能看到的霜色身影,只有公孫策站在旁邊一側的架子前。
公孫策聽到動靜,側首看向他。
展昭:“”
展大人莫名有些心虛。
轉而,展大人又覺得開封府的書樓他不知來多少回了,有什麽可心虛的?即便他對杜筱寧有些過分在意,心裏也沒什麽龌
展大人的念頭一頓,猝不及防地想起前天夜裏那個難以啓齒的夢境。
夢裏杜筱寧跟他黏在了一起,白皙的臉透着不尋常的紅暈,氣喘籲籲的。
——本來還想若無其事的,眼下卻更心虛了。
展昭覺得自己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恹恹地走到八仙桌前坐下,心裏很是自暴自棄。
外面的雨下得大,雨點打在屋頂和庭院的芭蕉上。
公孫策走過去給他倒了一杯水,“怎麽了?”
展昭面無表情地端起茶杯,咕咚咕咚将水喝完,“沒怎麽,方才與包大人從刑部回來,路上大人問起任敏玲的案子如今進展如何了。”
任敏玲的書稿,或許是關鍵。
可單憑紙上的只言片語,和一個不知名女子的故事,并不能說明什麽。
展昭将湛盧劍放在桌面上,沉聲說道:“筱寧的猜測或許有一定的道理,你找出來的卷宗只能說明當年張清平的妹妹失蹤,或許跟那些從外地而來的女子失蹤之事有關,不見得與任敏玲的死有關系。”
公孫策:“筱寧也是這麽說。”
展昭沉默了下,然後狀似自然地問道:“他人呢?”
公孫策:“你是問筱寧麽?”
展昭:“”
展大人癱着臉,手指有些不耐放地敲着桌面,心想難道你方才提到的,還有其他人?”
公孫策笑了笑,修長的手指撥弄着白釉茶盅的蓋子,不跟展大人賣關子了。
“筱寧和壽風出去了,說是去北邊探險。”
“探險?”
“任敏玲的書稿上不是說北城有女叫長青,長青還喜歡上北城的高樓麽?筱寧說汴京城裏就這點兒地方,若真是有個書稿裏的高樓,她不可能不知曉。若是有,大概率是在城外。”
展昭:“這還能當真了?”
公孫策端起茶盅,不置與否。
展昭心裏又不由自主地變得煩躁。
一旦碰上跟杜筱寧有關的事情,他似乎就難以保持平靜的心境。
這大概是因為他意識到自己對杜筱寧的特別,又無計可施。
展昭坐了片刻,外面的雨下得很大,像是老天破了個窟窿似的,玩命兒往地上灌水。
公孫策陪他一起看着外面的雨幕,輕聲說道:“這雨下得這麽大,他們早該回來了。如今沒回來,或許是在路上耽誤了。”
展昭眉頭緊鎖,他回想着汴京北面的郊外有什麽。
忽然,他想起幾年前龐太師的小舅子曾在那邊圈了一塊地,建了個莊園,莊園裏也有一棟高樓。
那時壽風與霍叔霍嬸從陳州老家到汴京,曾路過那地方。
壽風說莊園大門緊鎖,高樓裏有琴瑟之聲傳出來。
杜筱寧和壽風該不會跑到那地方去了罷?
展昭越想越覺得有可能,他站起來拿着湛盧劍就往外跑。
公孫策:“展昭,去哪兒?”
展昭頭也沒回,“去接人。”
天已入黑,城門即将關閉。
展昭騎着一匹駿馬疾馳而去,公孫策看着那雨幕中的身影,心裏忽然有些不安。
杜筱寧看着是個纨绔公子不錯,可他與杜筱寧相處了幾個月,知道這人看似随意妄為,實則很有分寸。
如今天要入黑了還沒回來,別是要出什麽事兒吧。
公孫策眉頭緊皺,轉身去找包大人。
汴京城外的莊園,叫尋樂園。
那棟高樓,叫問仙樓。
此時,杜筱寧正和壽風兩人鬼鬼祟祟地在尋樂園裏。
問仙樓是一座很不尋常的高樓,每一層都住有不同的姑娘。樓層越低,住的女子越多。
莊園大門緊鎖,有護院在看管着。
大概是此間的主人對護院的功夫很有信心,因此高樓裏戒嚴并不森嚴。
別問杜筱寧是怎麽知道這些事情的。
因為就在剛才,武學天才壽風已經去問仙樓探過路了。
壽風和杜筱寧兩人躲在尋樂園的一個山道回廊裏,天已經盡黑,尋樂園的護院都懶得過來這邊巡邏。
壽風是冒雨去探路的,因此身上已經濕透了。
他順手牽羊,在樓裏摸了一套幹淨的衣裳來換上。
少年在換衣裳的時候,杜筱寧正在琢磨着這雨什麽時候停。
他們今天很幸運,摸進了尋樂園。
但也很不幸運,因為這會兒黑漆漆的還下着大雨,離開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要是再晚一些她還不回家,義父怕是要瘋。
眼下卻顧不了這麽多了。
杜筱寧想了想,忽然跟壽風說:“我想去問仙樓看看。”
壽風:“”
風太大,他什麽都沒聽見。
杜筱寧見他不回應,笑着威脅:“你不陪我去,我就自己去了哦。”
單純的少年無奈而惆悵地嘆了一口氣,敗下陣來。
問仙樓的頂樓只住了一個人,壽風直接施展輕功帶杜筱寧飛上了頂樓的露臺。
露臺的門開着,能看到裏面影影綽綽的燈光。
壽風走到門前,探頭探腦地往裏看了一下,随即朝杜筱寧招手。
他指了指門內,做了個睡覺的姿勢。
杜筱寧挑眉,走過去。
她站在壽風的身旁,從門縫看進去,只見裏面四周都挂着紫色的紗簾,室內的裝飾很簡單,卧榻,屏風,梳妝臺,還有一張紅木圓桌。
在紅木圓桌上,放着酒壺杯子,酒壺倒在桌面上,裏面的酒已經流出來。桌上趴着一個穿着紫紅色衣裙的女子,她趴在桌面上,看不清面容,只看到她的青絲垂下,快要垂到地面。
杜筱寧本以為她醉了,誰知她呻|吟了一聲,撐着桌子站了起來。
于是杜筱寧看清了她的模樣——
是個風情萬種的絕色女子。
她站起來,伸手去拿酒壺,發現壺裏沒酒之後,就将酒壺往地上一扔。随即搖晃着身體将一副畫像拿起。
她對着畫像,笑嘆着說道:“聽說你已經解脫了,我心中為你高興,本想為你得償所願一醉方休的,眼下卻沒酒了。真是想醉,都由不得我做主啊。”
天空劃過一道閃電,接着便是雷聲響起。
原本已經停下的雨再度傾盆而下。
門內的女子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
在這樣的雨夜,難免有些滲人。
杜筱寧沒有想要自己吓自己的興趣,正想跟壽風悄悄離開。
而這時,女子拿着畫像轉了個圈。
然後杜筱寧和壽風都看清了畫像。
畫中的少女明眸皓齒,笑容如花。
——那是任敏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