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節

……

命運的軌跡交錯如同掌心間的紋路,曲折蔓延,終要相遇,彙于一點。于是就有了名動京華的鼠貓之争,有了這場說書人口中津津樂道的奇事……二人俱是武林俊彥,少年英華,風姿卓然,只堪心折。自冬暮至春深,在追逐過程中他們留給說書人的是針鋒相對、口舌往來,掩不住的卻是眼底的笑意與心中那份惺惺相惜的情誼。

……

後來白玉堂主動随展昭回京,歸還了三寶,了結這樁公案。官家本愛惜他少年風姿,不忍折他羽翼,又有包拯、公孫策周旋其中,相勸作保,便由了他去。青年帝王懷仁者之心,亦有君王的胸襟,竟也未追究白玉堂如何罪責,只罰他暫留汴京一年,聽候包拯調遣。

與其說是罰,不如說是給彼此一個臺階下,周全了朝廷體面罷了。

白玉堂欣然領命。

他厭惡穢濁的宦海,卻愛那宦海中的清流,遂甘願以自由之身,長伴于展昭左右。

……

入公門之後,展昭原本有三個月的省親假期,只因白玉堂鬧出三寶之亂,他不欲耽誤正事,便往後拖了拖。

待三寶之事了結,再想返鄉省親,展昭已然沒有那個時間與心情了。

“那貓兒人呢?”

白玉堂不過是早晨臨時出門替島上的大哥打理了一回自家生意,才回府衙想尋展昭喝酒比劍,四處查看,俱不見那貓兒清瘦身影。

府衙中缺了紅衣藍衫,便無端多了幾分寂寞之意。

白玉堂心中不由暗暗納悶。

今日乃包大人休沐之日,趁春光未盡,溪花晴好,他便約了公孫策出門踏青。這兩人書生高才,所愛自然是筆墨詞章,踏青便是放縱詩才之舉。且二人自幼竹馬成雙,自落地起便形影不離,親密如一人,旁人不可分。這般光景,展昭自不能相伴左右,做那礙眼之人……

他是去了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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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問遍府衙中的雜役,才聽聞展昭原是出門訪友去了。白玉堂劍眉一揚,不由腹诽道:“五爺好心請你喝酒比劍,你這貓兒倒是不着家,徑自尋野貓兒去了……罷了,待你歸來,看五爺如何整治你。”

他卻不想想,展昭亦非孤家寡人,為何不能有別的知己好友往來相歡?

……

彼時年少,分明是心中已有情思漸生,只盼對方心中眼底唯有自己一人,時時相伴左右,不離不棄,卻情不知所起……那份獨占欲懵懂而清晰,清晰的是心底那份濃濃的失落與不滿,懵懂的是年少不知情懷,分不清是意氣相投還是情之所鐘……

空寂寞悵惘,庭前落花無聲。

……

展昭回府時天色堪堪昏黃,白玉堂已在屋頂捧着酒壇守候他多時。

頂上風光大好,一片空曠,他遠遠便見了心中所盼之人。白玉堂止不住眉梢眼角的笑意,仿佛三千桃花初綻,漆黑眼眸深邃,绮豔多情而明媚俊麗。

“貓兒,上來。”

展昭本自想着正事,濃黑秀挺的眉宇微蹙。待聽見這熟悉的一聲喚,他尚未擡頭眼底唇角已先有十分的恬淡沉靜笑意,溫潤如玉,恰似春風骀蕩。

“別人家的耗子都喜歡打洞,你這耗子偏喜歡上屋頂,白兄怪哉。”

展昭一撩衣擺,身影如雲雀疾飛,只一眨眼,便輕靈落在白玉堂身畔,眉眼吟吟,含笑望着他俊美的面容,出聲調侃。

白兄?

這稱呼委實令人不喜……

白玉堂佯怒般看着展昭,眨眼卻還是忍不住笑出兩排潔白整齊的牙齒,一扯他衣角迫展昭坐在自己身旁,語氣故作兇惡地道:“臭貓,再喊五爺白兄,五爺便把你從這屋頂上扔下去,叫你摔成上不了房梁的三腳貓,哼。”

“我為何要做上房梁的貓?我又不是你這耗子家的親戚。”

展昭愛他孩子氣的純真,情不自禁地笑出來:“不讓叫‘白兄’,那該叫什麽?白老鼠?白耗子?白五爺?白五俠?嗯?”

白玉堂斜睨展昭一眼,将喝了一大口的酒壇扔給對方,而後朗然一笑,意氣風發之姿中尚有少年人的幹淨與純粹:“五爺早給了你一個獨一無二的稱呼,貓兒,禮尚往來,你自該還我。”

“這也能讨得禮尚往來……不過獨一無二且與你喚我相配,唔……我想到了,白老鼠!”

展昭仰脖飲下一口酒,美酒入腸,那醇厚清香之滋味令人回味無窮,肺腑皆爽。藍衫的青年随手将酒壇置于一旁的屋瓦上,舒展身子向後仰躺,一臂枕于腦後,清湛雙眼微微眯起,長睫盈滿夕彩,嘴角含笑,那惬意模樣透着十分的靈動狡黠。

“你這貓兒……”

白玉堂側頭望向他如玉般的臉頰,神态無奈又好笑,內心深處依稀一絲寂寞,卻不分明。

他先前見展昭想得那般入神認真,心中隐約存了一個念想,盼那貓兒當真給他一個獨一無二的位置。雖不知為何,但若能在在貓兒心中占據一個獨一無二的位置,少年白玉堂便覺得十足歡喜滿足。

然而對方眼底清亮狡黠的笑意令他明白,自己捉弄了他一回,這“睚眦必報”的貓兒便如此“回敬”他,可謂是玲珑聰穎。

奇哉怪哉,這人平時對人都是溫潤謙和的君子心腸,怎地偏偏到了自己這裏,半點虧也吃不得……

白玉堂目不轉睛地望着展昭,一時入了神,思緒亂得不行。他腦子如同放空,像是什麽都沒想,又像是想到了很多事情,并無井然條理,卻有一種難言的充實與溫馨。

展昭還是微微阖了眼,不知在想些什麽。

二人一時默默無言,氣氛非但不尴尬為難,還很輕松快暢。

半晌後白玉堂回過神來,看着展昭靜谧的面容微微失笑,不禁為自己的走神莞爾。他依然是自由之身,然而自由真正的意味其實是能夠選擇——留不留下,留在哪裏,在誰身邊,悉數随心随性,這才是來去如風的自由潇灑。

白玉堂又喝下一口酒,只覺得與展昭相伴的日日夜夜,美酒格外甘醇。庭院花木也清氣飄搖,中人欲醉。

就在他放棄了試圖獲得展昭一個專屬稱呼這種頗為孩子氣的念頭時,他聽到那人溫言如風,缭繞在耳畔:“玉堂,你尋來的酒,次次都是極品,滋味絕妙。”

玉堂麽……

白玉堂一怔,随即心頭一跳,有一種喜悅,仿佛萬千煙花般在心中炸開。

煙火人間,绮麗無狀。

毫無理由,年少的他還不知,那便是無上歡喜事。

(六)訪友聞冤

一鼠一貓在屋頂上喝了小半天酒,看盡夕陽落日餘晖,方起身回房。

暮時包拯與公孫策亦晚歸,二人在外已用過飯食,袖中詩文錦繡铿然,滿載而歸,心中亦是怡然自得。

展昭雖少年持重,畢竟還不似後來那般歷經千帆、心思內斂已極,何況又是在包拯與公孫策這兩個奇巧玲珑之人面前。他心中有事,眼底神色便不自覺帶了一絲疑惑與猶豫,似是遇到了什麽難解之事。

公孫策與包拯對視一眼。

哪能看不出來這孩子的心思……

“展護衛,若無事到本府書房中來一趟如何。”包拯開口,含笑相邀道。

公孫策從旁附和,點頭清雅一笑:“今日我與大人暢游相國寺,只覺胸懷舒暢,十分自得。展護衛可有興致,與我二人稍敘片刻?”

白玉堂也察覺展昭訪友歸來後心中似有事,他曉通人情,知道包拯與公孫策這是想詢問展昭呢,便笑道:“貓兒,一起?”

展昭亦是聰明人,點頭溫顏一笑:“好。”

書房。

四人閑話少許,包拯便溫言道:“展護衛,本府見你神态猶疑,可是今日出門訪友遇到了什麽為難之事?若當真有,不妨直言相告。”

見那二人也滿眼關切地望着自己,展昭心頭稍安,點頭道:“多謝大人關懷,屬下确實心中有疑,盼大人與先生指點。”

原來今日難得有暇,展昭本也是想尋白玉堂喝酒比劍。奈何那耗子一大早便出了門替大哥打理生意。

白玉堂雖因三寶之事被罰暫留汴梁,聽候包拯差遣,實則仍是自由之身,包拯對他從來都無有約束。只偶爾展昭公務繁忙,奔波辛勞,包拯不忍,方命白玉堂略略分擔一二。其實往往這時候,不用包拯吩咐,白玉堂已主動出手了。

凡展昭所擔之責,白玉堂從不袖手旁觀。初入公門時,展昭因太年輕,怕自己把握不好分寸而闖禍,累及大人與先生,故而每每求全,竭力保全犯人安危。但案件若交予開封府,十有八九是窮兇極惡之徒,常有刑部之人都莫可奈何之時,展昭反倒因太過認真小心,有些束手束腳,起先沒少因此受過傷。

展昭總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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