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節
着年輕又功夫高深,心中不以為意。可那些傷看着雖無大礙,久之終歸是有所勞損,日後定傷元氣。
好在自白玉堂來汴梁之後,每遇此等情形,便将展昭狗血淋頭一頓好罵,什麽“笨貓蠢貓三腳貓”“婦人之仁婆婆媽媽”“習武之人自當快意恩仇哪有你這麽無聊連兇犯都會留點餘地”“一刀殺了反而幹淨”雲雲,罵得酣暢淋漓,激動之時不惜唾沫橫飛,誓要讓展昭牢記心間——直讓展昭目瞪口呆,對那只白耗子無言以對。
那時候公孫策與包拯最喜歡袖手一旁,悠然作壁上觀,笑看那個春風情性的孩子眨着一雙清湛無辜的眼,老老實實認錯,乖乖巧巧喝藥,權當是賞心樂事。
自白玉堂來,展昭的笑容生動了很多,眼神亦愈發明亮動人,寧靜幽邃。那種發自內心的滿足與快樂,令包拯與公孫策皆覺心中甚慰,盼白玉堂能停下腳步,多留一時片刻。
只可惜……
錦毛鼠白玉堂,那風一樣自由潇灑的江湖男兒,怕還是要走的。
……
包拯回想經年舊事,不禁看了看展昭,又看了看一雙眼始終認真注視着展昭的白玉堂,心中難得起了幾分悵然遺憾之意。
……
“貓兒,你今日出門訪友,見的是哪位朋友?”白玉堂的嗓音低沉清冽,偏又有江南兒郎的柔和,悅耳之極,聽起來只令人覺得似多情而纏綿。
展昭笑了笑,眉眼略舒展開:“是昔年相識的丐幫小兄弟,顧阮。”
原來展昭見白玉堂有事出門,便想等他歸來,再一起出門。哪知沒多久,便有丐幫的小丫頭來給他送口信,他得知顧阮在城外二郎神廟中約他有事相見,遂收拾停當,欣然赴約。
“我到了二郎神廟之後,見廟中有兩人,一人就是阿阮。”展昭嘆道,“另外那人,躺在一旁昏昏不醒,似是重病在身。我見此情狀,便誤以為是阿阮的朋友有事相求。”
白玉堂問道:“難道不是?”
公孫策聽至此,心中也不禁猜測莫非是顧阮那朋友的傷病為難?
察覺到公孫策疑惑的眼神,包拯微微一笑,颔首道:“展護衛,你接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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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昭搖搖頭,又點點頭,繼續道:“是……也不是……我與阿阮敘話,他幾次三番望向地上躺着的那個朋友,神色十分關切,我心中不解,便問他約我何事。”
……
“展大哥,實不相瞞,我今日約你來此,是為了我身邊這個倒黴鬼。”顧阮愁眉苦臉地蹲在那人身側,語氣中故作嫌棄,眼底卻難掩一絲關切,“初春時節,我去山上采藥療傷——你知道的,那時候我跟青城山的人起了沖突,與那臭老頭打了一場,受了點輕傷。”
哪裏是受了點輕傷,分明是被青城派掌門大弟子林風襲打成了內傷……
阿阮還是這麽嘴硬……展昭不由輕輕笑了笑,倒是沒有作聲。
此事展昭是知道原委的。
當時他尚未入公門,還在江湖游歷,只不過那時候他人在淮北一帶。
顧阮與青城派如何結怨,緣起于丐幫的一位少女。那少女名喚黃秋夕,乃是丐幫前任幫主黃為文的獨生女兒、現任幫主蕭君酌與副幫主顧阮的同門小師妹。那姑娘展昭亦是見過的,眉清目潤、靈秀可人,且她掌法絕妙,輕功尤佳,是江湖女子中頗為出色的一個。
黃秋夕行走江湖時,因行俠仗義與青城派掌門弟子葉霖相識。二人曾聯手禦敵,共制盜匪,後相處日久,互生情愫,彼此愛慕。這本是一樁好姻緣,奈何昔年丐幫幫主黃為文與青城掌門林風襲素有私怨,且林風襲之女林嘉音對葉霖這位師兄亦是情根深種……
是以當葉霖禀明恩師,欲娶黃秋夕為妻時,林風襲心中十分不快。其愛女林嘉音傷心欲絕,黯然出走……林風襲不禁又痛又急,一時口不擇言,将黃秋夕丐幫出身貶損一番,傷人顏面,還辱及亡父。
黃秋夕文靜溫柔,性子卻恰如乃父,傲骨烈性,更孝順之極。她本是看在心上人的份上,忍得一時之氣。後來見那與自己年紀相仿的林嘉音強忍淚水、黯然離去的身影,也有幾分同情。故而見林風襲心疼愛女,并不覺其如何過分。但當其辱及亡父之時,黃秋夕亦大怒,與林風襲針鋒相對,幾欲動手。只苦了葉霖左右為難,焦頭爛額。
最後鬧了個不歡而散。
……
遙想自家小師妹素來沉靜明媚,如今為了他個青城弟子難得神傷、蛾眉愁蹙,顧阮就心中有氣。他與展昭相識多年,對彼此性情了如指掌,說話也慣來無拘無束,口中仍忍不住将青城派林風襲與葉霖狠狠挖苦幾句。
“那葉霖和林老頭俱是不知好歹,呸!我小師妹是一等一的好姑娘,聰明孝順,生得又美,功夫又好,心腸又善良,嫁給他是他葉霖幾世修來的福氣,祖墳上冒青煙了,居然還不珍惜!敢叫我小師妹受這等委屈,這般傷心,不教訓教訓他,青城那幫臭小子還真當我丐幫無人了呢!”
展昭見他依舊氣憤難平,心中也覺得情有可原。
須知丐幫的蕭君酌與顧阮皆是黃為文當年收養的孤兒,從小将他們撫養成人,視如己出,情同父子。這兄弟二人與黃秋夕青梅竹馬,一起長大,對黃秋夕百般珍愛,如掌上明珠。尤其自黃為文過世之後,兄弟二人憐惜妹妹孤苦,更是将她視作心頭至寶。
做人家哥哥的,見自家妹子受這等委屈苦楚,哪有不怒的道理?
也莫怪顧阮要上門挑釁了,林風襲所作所為,确實是有些為老不尊。縱然愛惜女兒,但小兒女情事,豈能這般論及?況且出言辱及姑娘亡父,更加不該。
往事恩怨,随人歸九泉,便該放下。
其實此事本有內情,當年确實是黃為文有負林風襲,只是顧阮、黃秋夕這等晚輩俱不知,唯獨蕭君酌受恩師臨終囑托,方知一二……
“阿阮,或許我說這話不對,但朋友一場,還是想與你說幾句。”展昭想了想,終歸還是忍不住勸好友道,“我知你心疼黃姑娘,你兄妹二人情深,自然是舍不得她受委屈。可是……”
顧阮心中本餘怒未消,但深知展昭為人沉穩周到,若無十分的道理定不會輕易開口勸人家事,也就按捺住性子往下聽。
展昭見他神态,知道好友雖然別扭任性,卻還是肯聽人勸的,便溫潤一笑,幽幽道:“你去青城派為黃姑娘出氣,固然是出自一片愛護之心、維護之意……可是,你想過沒有,你這般作為,最為難的人是誰?”
顧阮一愣,擡頭望向展昭,表情有些不解:“誰最為難?我只是好好教訓了一下青城派的人,殺殺他們的嚣張氣焰,為我師妹出氣……”
他心中隐約覺得自己似乎哪裏沒有考慮到,不覺有點心虛,聲音也漸漸低了下去。
展昭不由嘆口氣道:“阿阮,那葉霖與林風襲多年師徒,養育之恩、教導之恩猶如深海,難以報答。你這樣做,最為難的人自然是葉霖。而葉霖卻是黃姑娘心中最為珍惜在意之人,你又是她兄長,難以取舍。你這般做,其實真正是在為難黃姑娘啊……”
他心思細膩,由來沉穩,所想深入周到,自然不是顧阮這樣率真單純的少年所能比的。
顧阮不禁讷讷無言……
他想到家中小師妹臨窗沉思的黯然神色,微蹙的秀眉與寥落的神情,心中大有悔意,便低頭道:“展大哥,是我錯了……幸好師兄不似我這般魯莽,已經去青城派向林風襲道歉了,聽聞師兄在路上還救了林嘉音姑娘,也算是對得起他青城派了罷。”
是他打傷的人,闖的禍,最終卻要師兄去收拾爛攤子。
就像是從小到大,這麽些年一樣,頑皮任性,俱有師兄溫柔笑顏,一概包容……
展昭見他神色怔怔,似是發呆,便連要說的事情與地上那朋友都忘記了,不由有些好笑。但也真心喜歡顧阮——這個少年心性單純,有錯便認,毫不扭捏任性,難得一顆赤子之心。他于是也蹲到他身旁,戳了戳顧阮的肩膀,暗笑道:“阿阮?”
“啊?!”
顧阮似乎被吓了一跳,猛地回過頭見展昭在身旁,不由小聲抱怨道:“展大哥,你為何這般捉弄我?”
“誰捉弄你啦,是你自己說話說到一半忽然不作聲啊。”展昭眨眼,笑得有幾分慧黠,亦有幾分玩笑的意味,“阿阮?你方才想什麽那麽出神?不會是想你偷偷跑去挑釁青城派的人,害怕回家被蕭大哥責罰罷?對了,你為何自己偷偷在汴梁養傷,還在跟蕭大哥賭氣?”
顧阮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