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節

撇嘴,道:“我才沒有賭氣,我也不怕師兄罰我……”他忽而極低聲地嘟囔一句“師兄才不會舍得當真罰我”,眉眼彎彎,忽然就露出一個極明媚可愛的笑容來。

饒是離得近,奈何聲音太輕,展昭也沒能聽清顧阮的話,只能看着莫名其妙就發笑的顧阮,納悶不已。

這孩子什麽脾氣?怎麽這麽古怪……

“阿阮?”

顧阮心事一去,大是輕松自在,忙擺手道:“無事無事,展大哥,我今日約你來,是想告訴你一件事情的。我知展大哥入公門是為國為民,行俠仗義,這會兒我遇到一個冤枉到極點的倒黴鬼,你幫幫他罷。”

“倒黴鬼?”展昭詫異道。

……

包拯與公孫策一聽有冤枉之事,神色立時嚴肅凝重了起來。二人對視一眼,也疑惑道:“倒黴鬼?”

白玉堂本聽聞展昭與顧阮關系那般親密,相談甚歡,心中略有不滿。顧阮此人他也是知道的,包括這小子為了妹妹大鬧青城派之事,江湖上曾傳得沸沸揚揚。好在他那個師兄蕭君酌絕非凡品,才将此事處理得滴水不漏。

此刻聽展昭講述至此,白玉堂也來了幾分興趣。

究竟是哪個倒黴鬼這麽“倒黴”地遇到了古道熱腸的顧阮?

但,未嘗不是一種幸運。

(七)同進共退

事情始末是這樣發生的。

顧阮離開青城派之後,因受傷不願回家,便獨自在汴梁養傷。那日顧阮上山采藥,下山時撿到一個奄奄一息的書生,便是地上躺着的這人。顧阮與黃秋夕俱是黃為文教導成人,恪守俠義之道,心地十分善良,自然不能見死不救,遂将人帶回了栖身的廟宇。

仔細看過之後,顧阮都不禁駭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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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人四肢柔軟細白,腰胯清瘦,臀肉頗豐潤,可知素日應是屋內久坐不動之人。且指尖有薄繭,形容裝扮乃文生模樣,必是讀書人無疑。

他像是從山上摔下來的,手腳骨頭皆斷,肋骨亦折,額上與後腦俱傷。但顧阮一看,發覺此人嘴角有血跡不斷溢出,血色漆黑濃郁,分明帶毒,眼角也有血水。

顧阮自小跟随師傅、師兄行走江湖,自然看得出來,這書生先是被人下了毒,而後推下了山崖,方重傷昏迷于此地。

……

包拯皺眉道:“何人心腸如此歹毒,光天化日之下,竟要下這樣的狠手去對付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

公孫策亦搖頭,凝神道:“那書生怕是兇多吉少。”

白玉堂乃是江湖人,見慣生死,此刻卻也皺了皺眉——江湖人手段狠辣不足為奇,但如此手段對付一個尋常書生,未免令人遍體生寒。

“那書生沒事罷?若當真死了,顧阮也不必尋你了。”

展昭點頭道:“确實,那書生命不該絕,遇見了阿阮,才保住了一命。但他醒了之後,阿阮才發現,他五感已失其三,既瞎且啞又聾,雙腿俱廢,只剩一只手勉強可用了……”

衆人不禁對那書生同情萬分。

也不知道是遇上了什麽歹人,這書生一生,已被毀得七七八八了。若其中當真有冤情,那還真如顧阮所言,這人乃是倒黴到了極點的倒黴鬼……

展昭臉上神态恻然,嘆息一聲,才繼續講道:“那書生被阿阮悉心照料了半個多月,醒來之後,先是痛哭流涕,後又死氣沉沉,形容萬分凄恻。阿阮說他‘身如槁木,心如死灰’……起先如何問也不言不語,只毫無生念,阿阮見不得他那般喪氣模樣,激了幾天,終于問出了那人之遭遇……”

書生以指代筆,慘敘平生,字字血淚。

他名喚齊心忍,梁州人士,本出身書香人家。其父只知詩書、不善經營,後家道中落,從此家貧。父親去世之後,齊心忍由寡母裴氏勉力撫養成人,悉心教導,只盼愛子一朝魚躍龍門,再傳書香。齊心忍亦十分争氣,他自幼聰穎善良,天資奇高,從不以家貧誤詩書,曉通經史,滿腹經綸。

鄉試過後,裴氏傾家蕩産,湊足盤纏,送愛子入京參加春闱。

齊心忍一路跋涉,待入京之後囊中羞澀,無力租賃客棧房屋,幸得近郊山中一位獵戶大伯收留,借空置小屋容他暫住溫書。

有一日雨落汴梁,又一位書生踏青路過,無意中被雨留住。齊心忍與他相識,二人意氣相投,且同是舉子,遂結為好友,往來相歡。哪知人心難測,春闱前一日,那書生買酒前來,道小酌幾杯,要與齊心忍放松心情。

齊心忍天真不谙世事,也未懷疑。待美酒入喉,方知是催命符。

酒中有毒……

嫉妒是天下間最毒的毒藥,齊心忍一生都忘不了那日的夢魇和痛苦。

“齊心忍……我本不想害你,奈何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那書生俊美的容顏在夕陽中變幻,眼神之複雜難測,令齊心忍看不清楚……他只能徒勞地睜大雙眼,那漆黑眸子裏滿是被背叛與被傷害的痛苦、難以置信、不甘心、悲傷,以及求生的渴望。

耳畔傳來的聲音漸漸低迷,如同雨天夢中的呓語。

“你才高八鬥,遠勝于我……我本确信無疑,此番春闱,我必奪魁。可是若有你在,我必定無法折桂蟾宮。十年寒窗苦讀,你知道我有多用心麽……我不能忍受,任何人都成為阻礙我的頑石……”

因此你就可以随意奪取別人的希望與性命麽?

齊心忍徒勞地長大了嘴,卻痛苦地發現,喉間如烈火燒灼……自己已經失去了聲音,無法再開口。

蒼天你為何不開開眼……

最後的記憶是漫天血色黃昏,绮麗到凄豔的模樣,在錐心刺骨的疼痛之中,齊心忍飽滿不甘的雙眼無力地阖上了……

直至被顧阮無意中所救。

齊心忍見己身已殘,本不欲茍且偷生,只是放心不下家鄉中盼歸的寡母,這才茍延殘喘。獲悉內情之後,顧阮着丐幫弟子查訪,方知春闱過後,齊母裴氏久盼兒不歸,憂思成疾,又家貧無力延醫問藥,最終還是撒手人寰,溘然而逝。

人間至悲,莫過于此。

其心如死。

……

包拯拍案怒道:“何來的書生如此歹毒心腸,若混入朝廷,必成禍患!害人性命,本府必将他繩之以法!”

公孫策眉頭皺得死緊:“既瞎且啞又聾……照顧少俠之形容,齊心忍中的毒應是‘紅顏劫’。此毒原是宮廷流出,後為內宅婦人争鬥所用,其價高昂。那毒性極其霸道,不可回轉,非尋常人家用得起,看來那個書生并非出身寒門。”

“那書生姓甚名誰?家鄉何處?齊心忍可有說?”

展昭劍眉微蹙,擡眼望向包拯,眸中閃過一絲疑惑與不确定:“大人,聽阿阮說,齊心忍所指之人,乃是……”

他語氣略有猶疑,仿佛十分不解。

白玉堂問道:“莫非貓兒認識此人?”

包拯與公孫策心頭亦掠過一陣不安的預感。

展昭緩緩點頭:“雖不相識,名字卻是聽說過的……齊心忍指認的那書生,名喚聞長安,徐州人士。”

包拯與公孫策不由倒吸一口涼氣,滿面駭然。

白玉堂疑惑地看向幾人,最後目光停留在展昭的面容上:“貓兒,那聞長安是何人?”

為何幾人如此難以置信?

展昭眉頭仍未舒展,看得白玉堂心中微癢。若非包拯與公孫策此刻在場,他只想上前,逗弄幾句,替這勞碌命的貓兒撫平眉心的皺痕。

老是皺眉容易老的,小傻貓兒……

展昭自是不知白玉堂心中所想,見他神态不似往日飛揚明媚,還道他是為案情困惑,便解釋道:“聞長安是今春的新科狀元,左丞相廖大人的乘龍快婿,如今的禮部侍郎。”

白玉堂終于也露出了頻率一致的神色,最後勾起嘴角,忍不住冷嘲一聲:“啧啧,這可精彩了,這位聞大人,當真是……‘一鳴驚人’啊……”

那展昭方才緣何困惑?

公孫策似是看出了白玉堂的念頭,便道:“這位聞大人素來風評不錯,傳聞其氣度翩翩,為人謙和,且貌如潘安,寫的一手錦繡文章,書學王羲之,極得神韻。他與廖大人的千金結成一段良緣,亦是中舉不久後的事情。”

故而展昭才心生疑惑,唯恐其間有什麽誤會,但是……“我與阿阮反複确認過,齊心忍所指之人,确是這位聞大人無誤。”

展昭嘆道。

白玉堂不以為意:“貓兒,世間百态如此,人不可貌相,僞君子總比真小人多,論及狠毒,真小人不及其多矣。”

包拯畢竟細心穩重,便道:“展護衛,你可否請顧少俠将齊心忍送至開封府?一來可令公孫先生為其看傷,二來本府亦可親自詢問。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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