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節
事暫且畢竟是齊心忍一面之詞,為慎重故,本府需親自确認。”
不能說,不能聽,不能看,幸有一手可用,還能寫字。
展昭低頭稱“是”。
其實房中四人心中已信齊心忍之言,否則何必如此動怒……各自行事之餘,不免心中俱有幾分沉重。
倘真相确如此,那齊心忍一生何其無辜?聞長安心腸何其可怖?
所托歹人,那廖家小姐……
白玉堂嘲道:“那丞相府的千金當真是瞎眼,姑娘命苦。”
展昭側頭望他,亦嘆息道:“豈止是命苦而已……此事若當真,那廖家小姐也毀了。我所擔心的是,事發之後,大人無論要如何處置那聞長安,只怕是受到諸多阻撓。”
左丞相廖書城一向官聲清正,但素聞其對幼女廖青染珍愛有加,如掌上明珠,怕只怕為了女兒,這位父親也會一時糊塗。
……
白玉堂見展昭眉心又蹙起,心中沒由來微微酸澀,不禁刻意調笑道:“你這貓兒,恁地瞎操心,先查案便是,五爺和你一起。”
莫憂慮,五爺陪你。
未出口的是懵懂而難掩的心思……
展昭也覺自己有些杞人憂天,聽白玉堂說得有理,話語中亦有溫暖長伴之意,心中有幾分感動,幾分歡喜,不由溫潤一笑,如春風乍暖。
“好。”
(八)春山如笑
Advertisement
當見到齊心忍時,饒是早已聽過其遭遇,包拯等人還是忍不住為之一怒一悲。
慘絕人寰。
那落魄書生清秀面容已在山崖半毀,其人如無神木偶,唯一縷不甘與恨意,支撐着他活到了現在。
此案再無可疑之處。
據齊心忍所言,當日他與聞長安往來時,有詩文酬和,收于山間小屋中。那日他昏迷之後,所有事情俱不知。
“我之前去過一趟,那山間小屋還在,聞長安沒燒毀它。”顧阮少年跳脫,性子也急,一聽包拯問起,立即笑眯眯答道。
公孫策推測道:“想來是若山間小屋被燒毀,獵戶會報官,那聞長安也怕敗露吧。”
又或許此人尚存一絲良知……
只是無人敢做這樣的猜測,似聞長安這般心狠手辣,怎敢奢望其良心在?
“顧少俠可有發現什麽?”包拯又溫聲詳問。
“呃……”顧阮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我就是采藥路過看了一眼,随意進去瞧了瞧,倒是沒有細翻東西……”
畢竟還是年少。
包拯臉上并無責怪之意,只是命展昭于白玉堂跟着顧阮再走一趟看看是否還能着找到一些證物。若無确鑿實證,怕是那聞長安不肯認罪。
……
翌日,由顧阮帶路,三人前往山中小屋一探。
晚春花謝,初夏葉發。
正清晨時,草木上露水湛湛,薄霧似有若無,緩緩浮動。春山窈窕,仿佛如笑。展昭與白玉堂并肩走在顧阮的身後,不時四下望望,偶爾低聲說話。
顧阮性情跳脫,正是頑童般的年紀,也不懼展白二人會迷路,腳步輕快時,不知不覺朝前走了許多路。
白玉堂嘴角微勾,不由問道:“貓兒,你是從哪兒認識這麽個皮猴子?”
展昭莞爾,抿唇調侃道:“你說阿阮是皮猴子?我看跟他比起來,你也未必好多少。說起來,若論性情,你二人倒似是一家。”
誰不知道這耗子生性喜動不喜靜,最不耐煩的便是久待一處。
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展昭眼底瞬間幽深起來,濃黑挺秀的眉宇也不自覺有一絲絲折痕,似是多幾分悵然。
……
“誰跟那毛都沒長齊、乳臭未幹的傻小子似是一家。五爺風流潇灑,行走江湖多年,那小子一看就是個愣頭青。明明曾經到過小屋,居然沒仔細檢查過……”
白玉堂習慣性回了展昭一句玩笑話,見他神色間有細微變化,不禁納悶道:“貓兒,你怎麽了?可是想到了什麽線索?”
以這呆貓的性子,心心念念恐怕也只有案情。
“無事,只是方才走了會兒神。” 展昭卻春風一笑,溫潤而平淡,将話題又引回正事。聽白玉堂議論顧阮,不由替那孩子分辨了幾句,“阿阮到底年少,有些事情沒有經驗也是尋常。況且他也說過,當時才将齊心忍救回去不久,并不知曉此間內情,忽略了也是人之常情。”
那般心思委實太過孩子氣,被玉堂問起,心中有幾分不好意思,展昭并不想說……
白玉堂本欲追問,但聽到展昭待顧阮如此溫柔包容,心中略有酸意,瞬間将方才那一絲疑惑忘到天邊,挑了眉輕嘲道:“五爺像他這般大時,早已是個老江湖了。”
他十五歲出道,十六揚名,今年二十有一,算起來當年似顧阮這般年紀時,還真是個心思缜密的老江湖。
這話雖不錯,可白玉堂那語氣中少年般的驕傲與得意,像是存着一種賭氣比較的心思,又隐約有幾分讨人歡喜的委屈。
猶如孩童的撒嬌。
展昭忍不住一笑,心中輕輕搖頭:玉堂有些時候,當真是孩子氣。
那笑容略染初升的旭日薄色,滟滟光影中長睫如寒鴉尾羽,承風息撩動,如添青山之色,鬓發微翻,瑩潤而清俊,令人挪不開眼神。
白玉堂恍恍惚惚想到:世人皆贊自己少年俊美,哪知這貓兒君子一笑,如美玉生光……
展昭未察覺白玉堂的失神,只溫言道:“我初識阿阮時,他才十四歲。那年在太湖游歷,有一日黃昏于湖邊漫步,遇見為情所困欲沉水輕生之人。我雖是江南人士,無奈不識水性,有心無力……幸遇阿阮乘漁舟經過,跳下水去,這才救了那書生一命。”
他說起舊事時,臉上笑容更深,左頰邊隐隐露出一個極淺的酒渦。與這山中春景相仿,當真是美不勝收。
白玉堂看着不覺心情也甚好,不由笑問道:“你這貓兒素來君子心腸,讓你在一旁幹站着瞧那愣頭青救人,可是急壞了罷?”
他能想象到這貓兒年少的面容上焦急而無奈的神色。
展昭坦然道:“是。”他聲音頓了頓,悠悠地望着前面帶路的顧阮,又道:“我并非不知世事百端,有許多風波亦是無能為力。只是我輩習武之人,濟人危困當為己任,豈能見死不救?眼睜睜看着旁人落水卻無力伸手,那滋味當真焦灼……”
從小到大,展昭都不喜歡這種無能為力、只能袖手的感覺。
幼承庭訓,俠義傳家。他只希望能盡己身之所能,救危扶困,如此方不負自己一身好武藝,也不枉生了一副俠義心腸。
白玉堂感同身受,點頭笑道:“你這個人總是如此,自來性子便是這樣認真執着。”
傻得可愛,但也正是這一點,令人萬分愛重。
展昭眉眼俱暖,亦玩笑道:“展某生性愚笨,總是要做那不自量力之人,倒是要勞煩諸位好友擔待了。”
白玉堂又一笑:“五爺大方,偏愛你那不自量力的傻氣,好說。”
這話裏玩笑中透出十足的親密意味,摯友知己之情分都不足以形容。話音未落,二人皆是愣了一下,心頭泛起一陣難言的甜蜜滋味。
空氣裏彌漫着草木清氣,格外動人。
因白玉堂言語不羁,展昭耳後禁不住浮起薄薄一層紅暈,忙掩飾般咳了一聲,繼續訴起舊事:“那年阿阮才十四,一身漁家打扮,活脫脫就是個伶俐的少年漁郎。他在水中猶如游魚般自由活潑,輕松将人救起,笑容如豔陽,當真是好風采……”
展昭羨慕顧阮好水性,又見他熱心救人,心中早已生出幾分好感來。
那被救的書生渾渾噩噩,哭哭啼啼又要尋死。顧阮看得不耐煩,頗瞧不上這人,語氣亦帶着少年人的輕狂不羁:“你哭什麽?有何事不能相商?如此輕易尋死,可對得起家中父母親人?對得起自己這一條性命?”
可惜那書生本不是豪爽之人,被顧阮這麽一教訓,眼皮微垂,遮住了情緒。只神态更為沮喪落魄,失意之極。
展昭秉性異常溫和,極能體諒他人處境。他見那書生渾身濕透,臉色蒼白、眼神黯淡,想來還是受了寒,又定是遇上什麽煩難之事解決不了,方一時想不開了輕生。
“這位兄臺,前面不遠便是在下所居的客棧。你衣衫濕透,若無急事,不妨與我前去客棧,換一身幹淨衣裳。”展昭眼神寬容和善,并不指責書生輕生之舉,只溫言相勸,“你乃是讀書人,當知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可損傷,何忍這般不孝?”
書生眼底流露出壓抑的痛楚與慚愧之色,在他猶豫的時候,顧阮不由分說拉起了他,好不見外地拎着書生随展昭一同回了客棧。
……
“那小子倒是有幾分意思。”白玉堂望着展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