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節

回憶時含笑的面容,心中總有幾分別扭,不禁嘟囔道:“不就是游水麽?我四哥蔣平乃是翻江鼠,待哪天回了陷空島,五爺好生學了再教你,定不比那小子差……”

這話他說得有幾分心虛。

旁人不知道,展昭豈能不知,這白耗子一世英武,獨獨怕水怕得要死……

展昭心中暗笑,卻不想拆穿白玉堂,以免這耗子下不來臺,惱羞成怒,到時候又要來鬧自己了,便笑道:“玉堂所言甚是,那展某便拭目以待。”

白玉堂日日與他相處,哪能聽不出來展昭話裏那拼命掩飾的笑意以及戲谑之意,只“哼哼”兩聲,微微側過頭沖着展昭咬牙揚眉瞪眼,佯作不快之色:“走着瞧。”

自家眼底卻亦是忍不住的笑意。

展昭邊笑邊道:“後來到了客棧慢慢問起,才知道那書生本是與一位富戶人家的小姐自幼定親。後來家道中落,姑娘父親嫌棄他配不上自己的女兒,便不承認婚約,只道是欲娶其女,高中之日再來。”

白玉堂輕嘲道:“嫌貧愛富,倒是世俗本相,不足為奇,小人行徑而已。”

展昭道:“那書生含羞忍辱,本是想高中之日迎娶意中人,奈何名落孫山,科舉落第,自覺無言面對那姑娘,又思念心切,想見她最後一面,哪知卻被姑娘的父親命家丁亂棍打出。書生傷身傷心,一時想不開,這才沉水自盡。”

其實是個極俗套的故事。

白玉堂搖頭道:“這書生也是無用,一年考不中,再考便是,輕生乃懦夫所為。照五爺看來,他對那姑娘的心思也不過爾爾……若是換了五爺,當真欲覓一知己雙飛相伴,縱刀山火海,千難萬險,亦不懼不退,方是真心。”

這番話說得坦蕩又灑落,雖是敘兒女情長,話中豪邁之意,還是令人感佩。

展昭也說不上來此刻心中是什麽念頭,只覺得如此模樣的白玉堂,當真無愧于江湖上那句評價:縱情任性,愛憎分明。

“玉堂說的是。”

兩人一時無話,倒是前頭的顧阮見他們遲遲未追上來,不由停下等了一等。待兩人近前,方甩着手中的狗尾巴草取樂,快言快語地抱怨道:“展大哥,白五俠,你們在說什麽?怎麽走得這麽慢?”

他對白玉堂向來只聞其名,未見其人。這次因展昭而與白玉堂相識,也并不放在心上——顧阮自幼與黃秋夕一起,為師兄蕭君酌所照顧寵愛,心腸雖好,卻也任性輕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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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人若見了大名鼎鼎的白五爺,總歸還需要考慮一下此人的脾氣身手,斟酌相交,顧阮卻毫不在意。少年人眼神幹淨得就像是晨露,他對江湖名利依然視若糞土,毫無概念,做人做事只為心中暢快。

若非如此性情,顧阮也做不出為小師妹出氣而去挑釁一個青城派的事情。

是以他與展昭更為親近,那話也是問展昭的。

“說起了我們初識的舊事。”展昭笑了笑,不顧白玉堂已經黑了的臉色,笑着解釋。

顧阮一聽,立時便想起來當年,臉上的表情也生動精彩起來,眉飛色舞地說道:“我也還記得,是那個姓殷的書生!虧得他當初還為那郭家小姐要死要活的,後來那郭姑娘親口說過,她與姓殷的書生不過是幼年時見過幾面。當時尚小,情窦未開,不過是童年玩伴,哪有什麽深情厚誼。”

白玉堂本就讨厭顧阮與展昭太過親密,此時便沖着少年冷淡道:“那郭姑娘莫非也是個無情義的女子?”

若如此,當真也不值得殷姓書生傾心相戀。

展昭聽他語調,雖不知道白玉堂何故忽然冷淡下來,還是着意安撫。見白玉堂似乎與顧阮不太對付,便笑着補充道:“非也,那郭姑娘也是個奇女子。她只承認對殷姓書生并無男女情意,望對方莫要誤人誤己。也對父親羞辱殷姓書生一事十分抱歉慚愧,代父道歉,又親自相贈盤纏,囑他安心溫習,來年再考。”

而婚約一事,自然作罷。日後各覓良緣,兩不幹涉。

白玉堂怎不知這貓兒是為了緩和氣氛,才說起這些小兒女情事。他心中感動于展昭如此在意他的情緒,心情自然也好了幾分:“那書生肯要?”

顧阮搶着道:“當然不要啦!姓殷的書生臉皮子薄得很,又別扭。最後還是郭姑娘親手寫了借條,權當是借債,他才勉強應了。”

後來那姓殷的書生發奮圖強,來年當真高中,榜上有名。又被朝廷委任去了江南小鎮任一方父母官,因官聲甚好,連任兩年,還覓得良緣,娶了賢妻,伉俪恩愛。

顧阮笑眯眯地道:“聽說姓殷的小子将當年獲贈的盤纏如數還給了郭姑娘,那位郭姑娘自己也嫁了一位如意郎君,真是雙雙美滿團圓。”

到為人父母,再遙想當年,禁不住擁了身側良人,輕輕一笑,戲言少年輕狂無知。

卻也為那份至純的情誼而感懷。

此事開頭俗套,結局亦是俗套,可這份世俗的圓滿,卻讓人感到一絲暖意。

白玉堂側頭一看,見展昭唇畔含笑,顯然這件舊事帶給他的俱是美好溫暖的回憶,心中不由釋然。

這愣頭青是不讨人喜歡,可是——

在五爺沒出現之前,能帶給貓兒這般純粹的快樂記憶,也算是功德一件。

白玉堂劍眉微揚,心中暗忖道:“算啦,五爺不與個孩子計較。”

(九)天理昭昭

小屋倒也不算多麽偏僻,說會兒話的功夫就到了。

展昭與白玉堂入屋查看,見屋內極其簡樸,被褥素淨,只是像是許久無人,桌椅櫥窗皆蒙了一層塵埃。二人小心翼翼地翻找了片刻,當日事發之時的酒菜自然是不見了,倒下的桌椅也被扶正了。

“詩稿應該在卧房之中。”

“去看看罷。”

外屋一無所獲,展昭與白玉堂便如內室查看。确實有被曾經翻找過的痕跡,只是似乎來人匆匆忙忙,只将竹箧俱翻開找了,走時尚未收拾好。

據齊心忍說,這裏原是獵戶深冬打獵休憩之所,平時無人會來。

那麽這裏的亂象,應是當日聞長安毒殺齊心忍之時保留下來的。看這裏如此之亂,也許是當時殺了人之後,聞長安也曾搜尋過什麽。

白玉堂看了一眼,問道:“貓兒,你說那聞長安會不會将詩稿都拿走了?”

展昭凝神細看,雙目在房中一寸一寸游弋,一邊答道:“或許。咱們可以找一找,相信會有蛛絲馬跡留下來的。”

白玉堂見他神态認真,便也配合起來,幫他四下裏看看。

顧阮少年心性,做不來這等瑣碎之事,只在外屋轉着,還興致勃勃地說“也許我能找到什麽破案的線索”,實則是在外屋瞎晃。

展昭笑了笑,也就由他去了。

白玉堂嘴角挂着輕嘲的笑容,眼神裏卻有幾分包容之意。

二人搜尋半天,果真一無所獲。齊心忍當時毫無防備,也怪不得聞長安能拿走此地所有的證據。

“白跑了一趟。”白玉堂望了望,對着展昭說道,“想想也是,那聞長安并不傻,若不都收拾好,将證據拿走,若有獵戶進來,事情不就敗露了麽?這案子雖不複雜,可若是想拿到确鑿的證據,亦不容易。”

他跟展昭出入公門将近一年,深知辦案不比江湖快意,只講究“證據确鑿”四個字。

展昭溫顏一笑:“我信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這笑容中透出十分的堅定與正直,令人信服。白玉堂忍不住也是一笑,為他所感染,低低笑道:“貓大人說的是。”

見屋內再無值得查看的東西,三人才一起出來。

這屋子藏在山中,白雲出岫,在窗間飄來浮去,屋頂上青藤悠悠,碎花遍地,景致甚是清幽,如世外好景。

“可惜了……”

兩個人心中同時閃過了這樣的念頭。

此行毫無結果,展昭微微蹙眉,終究有些不甘心,便對顧阮與白玉堂道:“既然來了,不妨我們去山崖下看看,也許能發現什麽。”

顧阮撓撓頭,嬉笑道:“都聽展大哥的。”

白玉堂瞥了他一眼,懶得與小孩子對話,只點頭道:“貓兒做主就是,你若去哪兒,五爺便也在哪兒。”

展昭知他這話說的是此番查案,心中并未多想其他。倒是顧阮納悶地看着白玉堂的身影,心中不解之極。

他若去哪兒,我便也在哪兒。

這是當日師妹說起葉霖時,癡癡所吐露的真言,眼神情深意切,令人深知她已一往而深,再難灑脫自在了。

可是顧阮還不懂得這句話代表着什麽。

當他懂得之時,亦是蕭君酌之福分。

三人朝山崖走去,四顧曠蕩,老樹虬曲。其實撿到齊心忍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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