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章節
時身上那股清甜幽香,不由往白玉堂身邊略靠近了些,借他身上淡淡的冷梅味道抵一抵那女兒香。
殷如夢看得真切,不由抿唇一笑:“這位公子面嫩得很呀。”
歡場女子最擅調情,且展昭面容清潤,眉梢漆黑柔軟,顯見是溫善的性子,殷如夢倒不似待白玉堂般留有幾分機警與畏懼,輕笑道:“既進了如意樓,公子且放開些,莫拘束了自己。這裏雖是銷金窟,亦是能醉倒的溫柔鄉。尋歡尋歡,若不快活,何必來尋呢。”
展昭聽得耳後略有薄紅,難以接話,索性就不言不語,只低着頭喝茶。他倒影溫溫淡淡,半身也端正颀長,猶如綻在劍鞘上的蓮紋,恬然如夢,看得人不知不覺心靜。
那殷如夢何曾見過如此氣度的兒郎,一雙妙目略略癡了,竟斂去了幾分風塵之态,流露出三分真心。
“如夢姑娘真是妙人,這番話說得精辟,當浮一大白。爺帶着表弟出來見見世面,少年人面嫩,倒是叫如夢姑娘見笑了。”
白玉堂本是存心要捉弄展昭一回,逗一逗這不解風情的呆貓,也試一試自己的心思,側頭卻見展昭這副難得乖順模樣,不覺軟了心腸,那些惡作劇的點子也全然施不出來了。
他替展昭随口應了一句,談笑風生,絲毫不怯。又見展昭着實有些拘謹,想這貓兒一向清絕,定不習慣這女兒家脂粉香氣,心中便有三分不舍。
白玉堂挑揀了幾樣自己熟知的點心盤子輕輕推到展昭面前,笑吟吟拈起一塊點心遞到展昭手邊,表情是極罕見的溫和沉靜:“這茶清淡沁香,喝着不錯,配點心正好。你嘗嘗看,味道也清甜酥軟。”
展昭本聽白玉堂口頭上占便宜心中略有不痛快,此刻卻一愣,不知是為着不誤白玉堂探聽之事,還是為着這份溫柔,伸手接過了點心,也不曾道謝,低着頭咬了一口。
“如何?”
“滋味挺好的。”
“喜歡就多吃點,別噎着,喝口茶。”
兩人這一問一答,說的俱是尋常話,神态語氣親昵,眉眼皆笑,可見感情甚好。殷如夢看着他們,蛾眉微蹙,欲要插話,卻忽然不敢開口……
怎地似乎自己站在此地,十分多餘?
哪裏有人上青樓只是為着喝茶吃點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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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如夢輕輕咬唇,片刻後眼波流轉,輕笑道:“妾身瞧二位公子面生得很,可是第一次來咱如意樓?不知道二位喜歡什麽樣的姑娘?”
白玉堂靜靜地陪着展昭喝了杯茶,這才挑眉與殷如夢周旋:“這如意樓迎來送往多少人,如夢姑娘個個都見過?怎知我兄弟二人面生……再者,開門迎客,有銀子收便是佳客,還問這許多作甚?”
殷如夢臉色不變,仍然軟媚笑道:“這位爺教訓的是。”
心中卻暗暗道:這不是個好伺候的主兒……
白玉堂也不管她心中想什麽,側頭看了展昭一會兒,方繼續道:“聽聞如意樓中有一位翩然姑娘,舞藝絕佳,可否請之一見?”
展昭可算是聽到了重點,忍不住也擡頭看向殷如夢。
那眼神不帶半點淫邪之念,只有純粹的好奇與想見,幹幹淨淨,猶如清溪深潭。殷如夢本為翩翩之名心中起了疑心,卻又因為這雙眼,生出幾分躊躇與信任。
也許……真的只是尋常客人呢……
可尋常客人哪有如此清透目光?
殷如夢眼神驟然一厲,強迫自己移開注視着展昭的目光,指纏絹帕,宛轉一笑:“這位公子真不巧,翩然姑娘出門已久,此刻不在樓中。您二位若要欣賞舞藝,樓中尚有數位姑娘皆十分出色,千蝶姑娘的飛燕舞,弱柳姑娘的胡旋舞,可願一觀?”
說罷她雙掌輕拍,門外魚貫而入幾位女子,皆體态袅娜,容色清麗,笑靥如花。
“這幾位姑娘乃是如意樓中的紅牌,二位,如何?”殷如夢盈盈拜倒。
進門的幾位女子乍見如此出色的男兒,也不禁眼前一亮。有那大膽的女子,見展昭溫潤乖順,芳心暗許,不覺上前幾步,一雙手堪堪要碰到展昭的肩。
展昭心中無奈低嘆,正欲躲閃,卻聽“啪”一聲,十分響亮。他有些驚訝地側頭,只見白玉堂沉了臉,長臂微展,似是個半環住展昭肩膀的動作,冷冷道:“你敢碰他?”
那名喚弱柳的姑娘不過是個尋常青樓女子,哪裏見過江湖人如此淩厲冷漠的目光,頓時吓得後退一步,花容失色。
展昭也有些吃驚。
倒是甚少見這耗子如此冷淡的表情……
殷如夢水紅色衣袖下拳頭微微握緊,面上仍然是笑意款款,一擺手揮退這些女子,方嫣然道:“這位公子好生無情,怎不懂得憐香惜玉?既不喜歡,讓她們下去便是,何必吓唬她們?這位公子想必高貴,自不是我們這等風塵女子能碰的了的,如夢當好生教導她們,緊守本分,莫污了貴客身份。”
展昭本是在想白玉堂神态為何突然轉變,待聽了她話中自嘲自輕之意,不由擡起頭注視着殷如夢,一雙眼清湛溫和,萬分誠懇,再不見初來時那份不知所措:“如夢姑娘,世人身份不過如落花随風,吹到哪處便落在哪處,向來不是由人做主。你與我有何不同,一樣是凡夫俗子、紅塵蝼蟻,你縱無奈委身風塵,亦不必如此在言語上自輕自賤。”
你與我有何不同,一樣是凡夫俗子、紅塵蝼蟻……
殷如夢渾身一震。
她秀麗面容中濃重的風塵之氣仿佛一霎褪得幹幹淨淨,眼底似有淚,那目光中有敬慕有感激有動容,若初時不過三分真心,此刻也變成了十分。
竟有人會如此待她……
白玉堂看得分明,心中又是好笑又是醋意。這貓兒正直溫潤,從來不以身份欺人,也不覺人有高低貴賤之分,這等胸懷,難怪殷如夢一個風塵女子會輕易丢了真心。
只是這貓兒是五爺家的,旁的人多看一眼也是不許的。
白玉堂為展昭續了茶水,借這動作拉回了展昭的目光,這才淡淡道:“爺不講究那些,只是我身邊這人清絕,爺不愛看旁的人懷着那亂七八糟的心思碰他。”
殷如夢看一眼展昭,只覺此人如天上明月,與自己猶如雲泥之別,終不得相伴相親,難免自慚形穢,心中難堪。
“這位爺說的是。”
這句卻不是歡場迎合,乃是十足的真心。
展昭聽得耳朵發燒,只覺今夜白玉堂的話未免太不對味,便忍了窘意,溫聲道:“如夢姑娘,不知翩然姑娘去了何處?”
殷如夢定定地望着展昭,一字一字低聲道:“二位,當真是為尋歡而來麽?”
(十九)禪心如佛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自那弱柳姑娘欲碰展昭後,白玉堂似乎耐性已失,懶得與殷如夢周旋,“如夢姑娘作何解?”
殷如夢回想起翩然那日回樓時的驚慌,臉上仍是逢迎的笑意,态度卻隐隐有幾分強硬:“既然是為尋歡作樂而來,如夢自然為二位介紹頂尖的姑娘。若不是,這如意樓也不是二位待的地方,還是請回吧。”
展昭蹙眉,正要說什麽,卻聽白玉堂嗤笑一聲,面容上又浮現出那等輕嘲之色:“有哪家青樓開着門卻将客人趕出去的道理?如夢姑娘,想必你也知道我們是為何而來。”他聲音微微一頓,略沉了些,便有幾分冷冽肅殺流露出來:“這幾日,想必那太師府的來客,已足以讓如夢姑娘寝不安枕了吧。”
他不信太師府的人會放過這麽好的機會,殺了翩然,自然無人能為楊八妹作證。楊家八小姐殺了太師府的女婿,雖說這不是什麽不敢做的事情,但替人背黑鍋卻令人十分不痛快。
在白玉堂看來,這世上再沒什麽是比不能為自家命運做主更不能忍的事情了。
倘若楊八妹當真殺了謝金吾,白玉堂未必會覺得有什麽。可是不懼做這事,卻不代表可以接受與喜歡被人冤枉做了這件事。
展昭知道白玉堂是在威脅殷如夢,也不作聲,只靜靜聽他二人說話。
殷如夢臉色驟變,冷冷道:“這位公子什麽意思?”
見她變色失态,白玉堂反而笑了,慢悠悠地說道:“我什麽意思,如夢姑娘心裏難道不清楚麽?”
“危言聳聽,可笑之極……”殷如夢寒聲道:“你們果然也是為了太師府謝金吾之死而來的。”
展昭聽得二人之間氣氛劍拔弩張般,不由誠懇道:“如夢姑娘,你且聽我說。我二人并無惡意,只因那被冤枉的楊八妹乃是我家妹子,實難忍受。姑娘應該也知道,八妹是被冤枉的,我們只希望翩然姑娘能夠出來作證,證明八妹不是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