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章節
安,卻一個字也說不出口……白玉堂忽然輕輕地笑,那笑容風流多情、绮麗無雙,眼底卻如春寒未盡,薄暮料峭,令人覺出幾分凄清涼薄來。
“貓兒……五爺無事,莫要多慮。”
展昭卻分明不信他,一雙清湛明眸一眨也不眨地注視着白玉堂,半信半疑道:“當真無事?”他頓了頓,又極溫和誠懇地一笑,“玉堂,你我相交雖不過數年,然而情誼深重。若有難解心事,盡可與我言說。展昭雖不才,不能為你分憂解難,亦可陪你一醉方休,聊以抒懷,你可信我?”
情誼深重……一醉方休……
白玉堂心中一時情潮翻湧,一時郁郁痛楚,卻還是笑得疏狂,反握住展昭搭在他肩上的手,唇角笑意竟是愈發明亮:“得貓兒一語寬慰,白玉堂此生無憾。”
他眼神缱绻,桃花鳳目風流绮麗,令展昭看得都不禁微微出神……這耗子當真生的一副好皮相,一笑動人至此。
“得知己如玉堂,展昭自也此生無憾了。”展昭微微一笑道。
涼月高懸,此夜荒野酒家中,有陳年美酒,有知己在側,有痛飲胸懷,卻獨獨沒有醉倒的資格……若醉了,可否令他一生夙願得償?
不可啊……
不如不醉。
因趕路甚急,良駒神駿,二人很快便趕到了丁家。
茉花村居地幽僻,山水環繞。遠遠望去,便可見喬松青黛,白梅泊煙,丁家門前青石道路平整闊寬,兩旁俱有漁家漢子守着,說不出的幽然寧靜。
母親壽辰,便是遠游在外的丁家兄弟,也早早趕回了家,籌辦母親的壽宴。
“丁大哥,丁二哥,別來無恙。”
“展昭,真是許久未見。”
展昭奉上手中巨闕,交由莊丁收下。他素來規矩,丁家有老母在堂,自然不宜攜帶兵器入內。巨闕畢竟上古神兵,煞氣太重,總要有所避諱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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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兆蕙常與兄長相伴,得他寵溺萬般,故而養成了頑劣的性子,見了展昭便打趣道:“展昭,你是特意來為母親祝壽的麽?”
展昭不解其意,老實點頭:“自然是。”
丁兆蘭畢竟穩重,深谙弟弟本性,知道他要拿妹子捉弄展昭。但他一向對丁兆蕙寵溺太過,又覺得兩家世交親厚,偶爾玩笑,亦是無傷大雅,故而只含笑暗暗搖頭,卻也未曾阻止。
丁兆蕙燦然一笑:“原來你不是特意為見月華而來的,想必妹妹若聽到了,定會有些傷心失落。展昭,你好好賄賂我,我必不告訴月華,如何?”
他笑得頑劣慧黠,這玩笑話也不算過分,展昭便覺不好應,卻也不能不應,只好溫和一笑,輕巧将話題撥回:“我既來丁家,怎能不見月華妹子?就不勞丁二哥了,我親自向她解釋,更見誠心。”
丁兆蕙卻嘻嘻一笑,不肯放過他:“不可不可,你若賄賂不得我,我定不讓你見到月華,教她好好生你的氣。但只要你與我比試一場,我便放過你,可好?”
他存心胡攪蠻纏,有意逗弄展昭,欺他面薄,再往下玩笑,勢必要拿月華的深閨女兒性情來做調笑,便不是展昭的敦厚性子了。
故而他無奈一笑:“老夫人在堂,不宜妄動兵器,改日再比,如何?”
白玉堂冷眼旁觀,心中不耐煩之極。
他逗弄展昭,全出自一片真心,也不會令他感到為難。丁兆蕙如此捉弄展昭,不過是仗着乃是月華哥哥的身份罷了。
不過是仗着那一點淵源……
白玉堂周身陡然冒出一股煞氣,冷冷望着丁兆蕙道:“丁老二,五爺這麽大人站在這裏,你倒是一點都看不見呢。在我劍下兩百招都勉強,你要與展昭比試什麽。五爺與貓兒是來你家做客為老夫人祝壽的,你這般輕慢,可是待客之道?”
他這話純屬遷怒,雖無惡意,卻委實流露出心情不好的苗頭來。
幸而白玉堂與丁兆蕙自幼愛争鬥,如此冷言冷語慣了,兩兄弟知道他向來跋扈冷傲,也不以為意。聽他說的有理,丁兆蘭也深覺失禮,忙迎了二人進屋。丁兆蕙本還欲與白玉較量口舌之鋒,見大哥如此,不好駁他面子,也就撇撇嘴罷了。
他再管是如何任性的模樣,大哥卻是不同的。
大不了一會兒酒桌上再找回來便是。
……
堂上老夫人年邁,卻清貴幽然如昔。當年知己三人,如今二位已然先走一步,只剩下她一個老婦人,不免有些寥落。
展昭誠心敬重她,态度越發謙恭。
丁老夫人溫然一笑:“你已數年未到丁家,如此豐神俊朗倒是更甚從前。展昭,我知你公務繁忙,不能久留,但既然來了,便陪月華在莊中随意走走吧。”
她愛女過甚,不似夫君般将禮法看得甚重,便不肯貿貿然決定女兒的終身。縱然對方乃是故人之子,身手品行無一不善,卻也希望兩個孩子能夠相知相許,而非遵從長輩約定。因此每次展昭到來,丁老夫人絕不肯為避禮數,阻礙兩人會面。
月華與展昭原本見面便少,若再不能多相處一刻,縱然都是良人,也未必知道真是良配。
姻緣何其寶貴,她只希望女兒能夠一生歡喜快活。
對展昭亦然。
這番好心,展昭自小便知道,如何能不敬重于她?
白玉堂卻是不知,聽這一老一少神色自若提起丁月華,仿佛習以為常,心中只覺更是郁郁,卻無法纾解一二。
第二日便是老夫人壽宴,因她禮佛多年,素來愛清靜,不喜吵鬧喧嘩,故而未曾大肆張揚,座中亦只有自家兒郎,反倒快意稱心。丁家多年官宦,縱然樸素,這頓壽宴也操辦得極是妥帖,想是那兄弟二人常年在外,少有如此能承歡膝下的時候,自然更加盡心盡力,向母親表示一點心意。
午宴後,衆人皆略有些酒意,各自歇息去了。唯展昭向來端方自持,知自家酒量一般,不肯多飲,反而最是心清目明。
丁月華深閨女兒,禮數甚嚴,便沒有來廳堂相見。
展昭得丁老夫人囑咐,恰此時又冬晴日暖,梅花正好,二人便相約與院中随意走走,敘敘別情。
院中寒梅清氣動人,粉白殷紅簇簇,盛景清華。
兩人俱是沉靜之人,并不是活潑放肆的性子,也只并肩沿着花徑慢慢走着,偶爾說一兩件各自生活中的趣事。暖晴日光照面和煦,二人花下走過,衣衫翩然,俊秀清麗,極是登對。
丁月華比展昭小上數歲,一身鵝黃衫子茜羅裙,容顏秀麗,神态柔潤,一派大家閨秀之态,又自小學武,更有将門女兒的英氣,委實是世上難尋的好姑娘。
她靜靜地聽着展昭用樸素的言辭将自己數年來的游歷一一描述,心頭歡悅,又有幾分說不出的惘然失落。
幼時相見,便歡喜他溫柔愛護,此後雖聚少離多,然而關于他的傳聞消息一直未斷。那點朦胧念想,便在一個一個激蕩的故事裏,漸漸醉夢成厮守的夙願。
“展大哥。”丁月華腳步忽然停下,側頭望向展昭,明眸宛然,含着幾分懇切的意味。
展昭自小便待她極溫柔,見她神态有異,臉上便有關切之色:“怎麽呢?”
丁月華怔怔地看了他半晌,方幽幽一嘆。
兄長常年離家,她是女子,雖學了武藝,也只能守在家中,侍奉母親身側,未能離家半步。天大地大,她愛的兒郎在江湖風露漂泊,她卻只能從說書人的故事裏,追随着他越來越遙遠缥缈的蹤跡。
難道她的一生,便要困于這一方院落之中麽?
天地如何廣袤,星漢如何遼闊,只因是女子,便不得見麽?她心中并非只有情愛,還有對自由的渴望。
越是清醒地知道天地有多大,越是覺得浮生短暫寂寞。
這番話既不能對母親說,亦不能向兄長傾訴,原在丁月華心中,這話合該只對白玉堂說。因她相信,小五哥不是凡俗男子,胸懷廣闊,定能成全她的念頭。
然而此刻面對展昭的溫柔關切,遙想他所帶來的一個江湖,丁月華驀然生出一點勇氣來,欲向展昭敞開心扉。
若他日二人當真結成連理,自要成為彼此知己,否則何以論幸福?
“展大哥,月華雖是女子,亦是自小學武,雖不敢說武藝高強,多少年寒暑,卻也從未懈怠過。”丁月華深吸一口氣,注視着展昭,眼眸堅定明麗,“哥哥們素愛闖蕩江湖,月華自幼也是聽遍江湖風波,心中甚是愛慕山川風物,我……”
她遲疑片刻,聲音低而堅定:“我不想一世困在家中做個閨秀小姐,嫁人之後便安守家門相夫教子。想我空有一身武藝,卻不能見識天地之寬闊,月華不甘心!”
展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