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邀她 多看一眼都眼睛疼

親王府。

陸析钰回到自己屋中,優雅地鋪開紙,磨墨提筆。

正正經經地寫下幾句後,他提起紙看了看,又換了個色噙着笑添上幾筆。

正當時,一個小孩模樣的人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屋頂,看起來還未及笄的年齡,一身黑衣也遮不住他的孩子氣。

陸析钰頭也未擡:“去哪玩了?”

小孩沒想到這麽輕的步子還是被發現了,笑嘻嘻地從屋頂上翻下,走進屋裏:“世子哥哥,你在幹嘛呀?”

陸析钰低眉欣賞手上的一筆,滿意地彎唇:“邀約。”

“哦。”小孩撇撇嘴,語氣誇張道,“對了我今天聽到個好玩故事,聽說紀府那個老爺原先是當今聖上的門客,聖上登基之後才被提為刑部尚書的,結果當時的刑部尚書任慈竟然是他表弟啊,你猜怎麽着?他表弟知道後一句話都沒說,自行讓位請去小佛城做了個小縣令!”

小孩自以為說了個激動人心的故事,卻見陸析钰一點反應都沒,便自顧自評論:“我看這個任慈還挺好的。”

“挺好?”方才還看似心不在焉的人眼神倏地投去冰冷一眼,“小七,我是不是教過你不要輕易相信別人?”

籠在陰影下的人面無表情,壓迫如水般襲來,輕柔卻令人窒息。

被喚小七的孩子一震,眼中染上恐懼之色,立刻低下了頭,不見方才分毫嬉皮笑臉。

陸析钰冰寒的目光刻過小七,這才回到了平日的樣子,最後落在風幹了的信上——不着調地笑開了來。

“罷了,我近日忙沒空管你,讓管家明天将信送去将軍府,然後你就自己去玩吧。”

小七乖乖收好信,看着陸析钰心情甚好的樣子,在內心把收信之人好好感謝了一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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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中突然有将士之間鬧出了點事,姜聞遠一出宮就趕去處理了。

馬車上只有姜玖琢一個人,她不适地整理了一下影響坐姿的裙擺,顯得有點心神不寧。

那病秧子到底說了什麽,能讓聖上改變主意,說什麽退婚之事容後,有其他要事與世子相商。

姜玖琢忽然想起今日自己嘆息時,陸析钰那似笑非笑的眉眼。

夜風吹開車簾一角,她瞬時背上被激起一層冷汗。

莫不是……陸析钰當時真的發覺自己是裝啞巴!

直到下了馬車回了自己屋中,姜玖琢還在反複回想陸析钰那時的神情,又開始說服自己他一直是那個讨人厭的樣子,一定是她想多了。

可她越想又越覺得就是這樣的,因為姜家特殊,聖上不能當場翻臉,所以只能在宴散後再談如何治她的罪。

姜玖琢更加心神不寧。

整個晚上,姜玖琢都在輾轉反側中難捱地琢磨着,宮中是不是會連夜來提人。

可她忐忑不安地等了一晚上,連個宮裏人都影子都沒看見。

反倒是破天荒的在大清早等來了紀煙。

其他人都還沒起,姜玖琢直接把她帶到了自己的屋裏,輕手輕腳地關上門。

“你怎麽這麽早就來了,該不會就為了這把稀奇的梳子?”姜玖琢走到窗前的桌邊,拿起一個精致的木雕盒子。

知道姜玖琢會說話的人少之又少,本來那時候姜玖琢也猶豫着要不要連着紀煙一道瞞下去。

可是紀煙這丫頭從小就愛哭,不管開心難過,說哭就哭。自從知道姜玖琢啞了之後就天天往姜府跑,還動不動就紅着眼睛哭,就像現在這樣……

姜玖琢才回過身,就見紀煙在那抹眼淚了 。

“怎麽了?”姜玖琢一驚。

“嗚嗚嗚玖琢,我表舅半個月前被……被人毒死了。”紀煙哇哇大哭。

姜玖琢嘴張了張,半天才道:“就是你那個之前一直在小佛城住着不願意過來掖都任職的表舅?”

紀煙抹着眼睛點點頭。

這事兒姜玖琢是知道點內情的。

阜城的人極為推崇佛教,人人身上都帶着串佛珠,再加之那裏的百姓排外,怕沾染殺氣,城門常閉,過了多少年都還是一座沒落小城,便有了小佛城的別稱。

她上次去小佛城就因為身上帶着兵器在外面等了半天,直到任慈親自過來才被放進去。

那天任慈請她和祖父吃飯,一桌子素齋不說,一日還只吃一頓,聽說省下來的米糧全被他用來接濟城裏吃不起飯的人了。

所以姜玖琢異常驚訝:“你表舅這樣仁善的人平時連個仇家都沒有,怎麽會被毒殺?你父親可查出些什麽了?”

紀煙一聽哭得更大聲了:“什麽都……沒查出來……我小時候,表舅和舅母對我可好了……”她抽抽噎噎的,還在斷斷續續說着什麽。

紀煙嗓門大,哭起來躁得很,姜玖琢也拿她沒辦法,就隐隐約約地聽出來點起因經過。

任慈起初不願來掖都,但紀孔祥因為當年的事一直有愧,又見他到了小佛城魔怔一樣的吃齋念佛,想着這麽多年過去了,才求聖上下旨,硬把他從小佛城接過來謀了個職。

“嗚嗚你可……可別告訴別人,這事我爹不讓我說,我就……悄悄告訴你的。”

“……”默了默,姜玖琢托着腦袋說道,“你嗓門再大點,全将軍府的人都能聽見。”

這話确實有用,紀煙忽然就不哭了,睜着一雙俏麗的眼睛:“我剛剛聲音很響嗎?那怎麽辦啊!”

姜玖琢對她這說哭就哭,說停就停的樣子也挺佩服:“你應該慶幸我的院子不像別家姑娘的院子,否則那些話早被嘴碎的傳出去了。”

聽罷,紀煙又放下心來,沒心沒肺地龇牙道:“對嘛,你院子裏一直沒人的。”

話音剛落,突然響起了敲門聲。

紀煙一驚,和姜玖琢對了下眼,才站起身去開門。

門一開,站在外面的丫鬟也吓了一跳,急忙行禮:“奴婢不知是您在裏面。”

紀煙:“你聽見我們,咳,我說話了?”

丫鬟急忙擺手:“奴婢只聽見好像有人在哭,實在納悶……”

後半句話小丫鬟沒說出口,紀煙也能明白,她可從來沒見過玖琢在人前掉過哪怕一顆淚珠子,更別說像她方才那樣嚎啕大哭了。

“好了好了,”紀煙揮手讓她不用解釋了,“你來找你家小姐有什麽事?”

“哦,”丫鬟急忙拿出手裏的信,“這是方才親王府送過來的,說一定要交到小姐的手裏。”

紀煙回頭看了一眼姜玖琢,接過那信。

等到丫鬟走後,她一下又把注意力轉移到了姜玖琢身上,古靈精怪地對姜玖琢擠眉弄眼。

姜玖琢卻心裏咯噔一下,強裝鎮定地打開那封帶着淡淡藥味的信。

映入眼簾的,只有短短一句話——

不知今夜戌時,陸某可有幸請二小姐在著風樓一見。

信上字跡飄逸潇灑,無形中透着有形,在那句話的末尾,還點了一朵紅梅。

寫信人大抵覺得很有情調,可這抹刺眼的紅色落在姜玖琢這兒,只覺得多看一眼都眼睛疼。

半晌,她默默地把信收好。

見狀,紀煙一把将信按在桌上:“诶诶诶,怎麽回事?”

姜玖琢小臉沒有表情:“沒怎麽回事,不去。”

紀煙不信:“我可聽說了啊,這世子先是當街幫你趕走曹崔,昨日又在殿上替你解圍。”

姜玖琢擡眼。

“怎麽了?”紀煙疑惑,“昨天不是世子找人和聖上說了兩句,最後你那倒黴婚事才被延後的嗎?我爹都看見了。”

姜玖琢垂下頭,一只手扶額,這會兒想起了讓自己琢磨了一晚上的事,夜間局促不安的感覺都回來了。

大家都看到陸析钰招那小太監說話,但至于是不是解圍,那就不知道了。

姜玖琢把來龍去脈和紀煙說了一通。

紀煙呆愣了半天,手一拍桌子,站了起來:“那就更得去了!這事兒拖着也不是辦法,倒不如我陪你去試探試探他!”

***

自李宣繼位以來,大周便廢了宵禁,入了夜,萬家璀璨倒映在流光河兩岸。

劃着船沿路一直往西到了那高樓毗鄰處,樂聲回蕩入耳,人群嬉鬧喧嚣,好不熱鬧。

花水樓斜對面便是著風樓,走進著風樓,一樓的最裏搭了個大戲臺子,一群人圍着戲臺子做了一圈,喝彩、叫好的此起彼伏。

姜玖琢走上二樓,推門進入一間雅間。

這雅間構造甚是奇妙,除了進來的門,座邊還有一扇小門,那扇門外搭了個露臺,高高地坐在那兒,一低頭,就是樓下戲臺子。

若是把兩扇門都關上,則能把雅間外的喧鬧隔了個七七八八,一下又成了個閑聊小坐的地兒。

姜玖琢進去的時候,紀煙已經早早地在那了。

紀煙看到她,不由得感嘆一聲:“這地方是真不錯啊,我來了著風樓這麽多次,盡想着坐一樓前排的位子了,這世子倒是會挑啊。”

姜玖琢把劍放下,坐在她身邊,兩手比劃:你天天出門連個丫頭都不帶,早野掉了,當然比不上人家矜貴公子。

紀煙撇撇嘴:“我帶她們幹嘛呀!她們聽我爹的話,就會讓我趕緊回家,礙手礙腳的。”

過了一會兒,她又稀奇地問道:“玖琢,你怎麽來這兒還帶着劍呢?”

姜玖琢有點生硬地比劃:大晚上的,不安全。

“不安全?”紀煙憋了憋笑,“我覺得你好像挺不喜歡這個世子的?”

姜玖琢剛要擡手……紀煙實在受不了了,拉下她的手:“哎呀,他人還沒來,屋裏就我們兩個,你就直接說話呗。”

姜玖琢搖搖頭,還是小心一點的好。

座邊的小門開着,二胡欲斷又連地拉着聲,穿過露臺,帶着點幽怨傳進雅間內。

掩了樓梯上來人輕飄的腳步聲。

紀煙還在搖她的手:“你也知道,你生病那會兒我手語學得不精,後來你能說話了,我就更加生疏了,看着好累啊……”

“……”

姜玖琢這個人有點吃軟不吃硬,尤其是碰上有人撒嬌,更加拿人沒辦法。

她抽出手,終于開口道:“懶死你這個麻煩精,你別跟我說話,有什麽等回去再……”

“吱呀——”一聲。

所謂怕什麽來什麽。

姜玖琢硬生生咽下最後一個字,猛地看向門口。

只見顧易走在前面推開門,正側身和身後的人嬉皮笑臉地說着什麽。

陸析钰笑着擋開他,緩緩移開目光向內,對上了姜玖琢黝黑中添上慌亂的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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