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生疑 那得演得多生動?
地牢外,姜玖琢對上那小孩水靈靈的好奇雙眼,口中一噎,将那一大團柳絮咽了下去。
正和眼前的小孩面面相觑時,顧易和陸析钰雙雙從地牢中走了出來,兩人似在找什麽,環視周圍後慢慢地将目光落到了她的身上。
被陸析钰那含笑又莫測的雙眼在身上轉了一圈,姜玖琢喉嚨一陣一陣地發癢。
顧易看着一個小孩和一個不會說話的,摸不着頭腦:“小七,你在跟誰說話?”
小七眨巴了幾下眼睛回過頭,指着姜玖琢:“這個姐姐啊。”
“咳……咳咳……”那團棉絮像癢到了五髒六腑裏,姜玖琢猛地咳嗽起來。
陸析钰眉峰微挑,上前很有經驗地拍拍姜玖琢的背:“別急,咳出來就好了。”
姜玖琢背上因起撫摸激起一層雞皮疙瘩,見陸析钰沒把這小孩的話當回事,一手撫着心口,一手直搖示意自己沒事。
不想陸析钰輕拍幾下,很是真摯地補了一句:“咳嗽的時候可千萬不能說話。”
“……!”姜玖琢氣急,眼裏甚至咳出了淚花。
望着姜玖琢通紅着眼,再顫了顫肩,陸析钰竟然心裏升起了濃濃的保護欲,仿佛自己正對着一個弱小無依的嬌小美人。
直到姜玖琢拿着劍杵到他脖子間,發出一聲類似于嗚咽的聲音。
“……”
消停了。
……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走到了将軍府,姜玖琢仍然不知道那小孩是哪裏冒出來的,只知道他是陸析钰府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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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傳來顧易笑那小孩的聲:“失語的人也是和常人一樣能笑能咳能出聲的知道嗎?下回別聽見人家嗚啊一下就大驚小怪,丢不丢人。”
一路風輕雲淡的陸世子回了個頭:“害我差點都誤會了。”
姜玖琢嘴角一抽,權當沒聽見,直往将軍府裏拐。
“诶,阿琢。”
聽着陸析钰的聲,姜玖琢心一沉,方才不都解釋清楚是誤會了?還要幹嘛?
她深吸一口氣,不情不願地轉過身,只見陸大世子持着扇子沖她悠悠笑道:“明日見。”
“……”姜玖琢閉了閉眼,把陸析钰一行人丢在了将軍府外。
陸析钰回過身的時候,顧易那個缺心眼的還在追問他何時開始管姜玖琢叫“阿琢”的。
陸析钰沒理他,轉頭問小七:“你真沒聽到那個姐姐說別的?”
小七還沒來得及答,顧易立馬轉了話題:“他一小屁孩說的話你還真當真?姜家小姐這啞病如果是裝的,那得演得多生動才能把你和我都騙過去?”
聞言,陸析钰摸摸下巴,深信不疑地點了點頭。
***
一般這種時候許傾和姜淵都已經睡了,姜玖琢輕手輕腳地走進府裏,卻滿腦子都是今晚的那些事故。
又是那小孩又是今晚他……抱住她,明天見?她真不知道明天該怎麽見他。
不過她還沒來得及想出個所以然,卻在見樹下站了個人時,微微一愣。
四目相對,姜玖琢乖乖上前,對姜淵行了個禮。
姜淵也沒多問她什麽,看了她一番後告誡道:“下回早些回來。”
大周民風開放,當今聖上又廢了宵禁,對于女子外出其實沒有太多的規矩。
“但你到底是個姑娘家,這麽晚歸便也罷了,要是讓人看見是世子送你回來的,未免落人口舌,對你的名聲不好。”姜淵又道。
姜玖琢先前還在小雞啄米地敷衍着,聽到後面,頭猛然擡起。
她急忙擺手。
還有一個顧易在後頭呢。
陸析钰是和顧易有話說才走到這裏,和她有什麽關系啊!
姜淵也是個寵女兒的:“好了,就你們倆走一起時中間空的距離,爹也知道你和世子沒什麽。爹就是提醒你平日裏要注意點,孤男寡女地待在一起不合适。”
姜玖琢下意識要擡手解釋,她和陸析钰真不是孤男寡女。
但是當“距離”和“孤男寡女”這兩個詞碰在一起的時候,她腦海中突然劃過今晚在破屋子裏那檔子事。
手心虛地沒擡起來。
姜淵還以為自己女兒承認錯誤的态度非常好,說道:“算了,今日幸好是我看到了,要是被你娘看到你就完了。和曹家公子退婚的事,她還念着要找你算呢。”
這兩天自己早出晚歸的,兩個人都沒碰上。被姜淵一提醒,姜玖琢這才突然想起來,還有這茬沒解決。
她也顧不得解釋了,兩只手合在一起放在耳朵邊上,向姜聞遠投去詢問的眼神。
姜淵會意:“你娘睡了,進去步子輕點。”
……
不過人算不如天算。
姜玖琢不在家的這些天,錯過了自家那位姨母要來訪的消息。
翌日一早,姜玖琢悄悄走出房時,往日應當還安靜着的府邸已經喧鬧了起來。
一道熟悉又咋呼的聲音響起:“我這不是想節省點盤纏嘛,連夜趕着馬車就過來了,你瞧我們姐妹倆這麽久沒見了,這也能早點見上面!”
不祥的預感湧上,姜玖琢頭一掉轉就要跑。
可到底是晚了,那個風塵仆仆的女人眼尖地喊住了她:“啊呀,這不是小琢嗎?”
姜玖琢認命地轉過身,扯出一個笑臉,行了個禮。
面前這個,就是許傾的親姐姐,許寧。
姜玖琢一向覺得自己的母親脾氣雖差,可這名字起得卻是不差的,她見過母親年輕時的畫像,确有傾城色,而且即便是到了現在,仍然是風韻猶存。
但要說她這個姨母,全身上下和許寧這個名字可謂是……毫無關系。
許寧熱絡地拉過姜玖琢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姨母好久沒見你了,我們小琢還是和小時候一樣靈巧!就是這麽大姑娘怎麽不知道打扮打扮自己呢?身上這衣裳穿得實在是不像樣了。”
許傾在一旁聽着,臉色難看了幾分。
她早就看姜玖琢這身圖舒服的衣裳不爽利了,說道:“趕緊回去換身衣服。”
姜玖琢不情不願地指了指大門——不換了,要出門。
許傾把她拉到一邊,語氣很不好:“你一個無官無名的,有什麽要緊事得日日出門?你姨母這麽大老遠過來,換完衣服就給我待家裏,哪兒別想去。”
姜玖琢還想争取一下出門躲躲的機會,但聽許傾這麽說,她又什麽都不想說了。
畢竟她一個無官無名的,就憑一張嘴說是領了世子的差事,也沒人信。
許寧還在絮絮叨叨:“你啊,不是我說你,小琢今年都十七了,還沒嫁出去呢?姑娘最好的年齡不嫁,在家裏再藏兩年,再嬌的花都要蔫兒啦!”
姜玖琢越聽越頭疼,也沒往自己房裏走,而是去了南院,逮住了姜聞遠院子裏的一個小厮。
還沒開口,小厮就懂了:“小姐,老将軍一早就去軍營了,不在……”
難怪,按說只要祖父一個眼神,她那姨母大氣都不敢出。
可沒想到祖父已經走了。
她轉身往回走去,指節在腦門處敲了兩下,想來想去還是在自己屋裏躲會兒,再不然直接翻牆出去。
不過人運氣不好的時候,什麽倒黴事都會撞在一起。
才來一個許寧,府外又來了一個。
姜玖琢剛從小側門繞到正堂的後面,隔着道牆就聽守門的下人來報:“夫人,曹家公子來了,說是特意為上回退婚的事上門賠禮。”
***
天色已明,著風樓裏的人點了幾個菜,在廂房裏倦懶地等着。
門被一把推開,顧易拿着一張紙大步走進。
“都招了,”顧易拖了凳子坐下,渴死鬼似的灌了一大口水,“和蘭青交代的一樣。”
“我想知道的不是這個。”陸析钰意味不明地說道。
“你想知道任慈的死和他有沒有關系吧?”顧易嚴肅了點,“審了,但從他的反應來看,應當是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就是幫任慈做事的一條狗。”
“不是狗咬狗,而是另有其人?”陸析钰垂眸,又問,“還有什麽別的消息嗎?”
顧易:“你說關于任慈嗎?”
陸析钰不懂他說的是什麽廢話,反問:“不然呢?”
一桌好菜都沒怎麽動,陸析钰碗裏只有幾根菜葉子,油光發亮的腿肉還在碟子裏泛着誘惑的香味。
顧易用筷子靈活地撕下一塊,吃起肉來嚴肅一下就沒了。
“任慈的事,那管家就交代到這裏了,”他嚼着肉,含含糊糊地說道,“但要說別的稀奇事,還真有一個。”
陸析钰:“什麽?”
“你沒發現——”顧易神神秘秘地湊近陸析钰,話鋒一轉,“——小啞巴今天遲到了嗎?你們不是說好‘明日見’嗎?”
一句玩笑話,卻刺激到了陸析钰的某根神經。
顧易還坐在原位,見眼前人突然站了起來,擡眼:“怎麽了?這麽着急啊。”
“昨夜沒告訴你,”陸析钰指腹在扇沿重重蹭了兩下,“我和阿琢回府的路上遭人暗算了。”
顧易目色一變:“什麽!那小啞巴現在還沒來,該不會是來的路上又……”
陸析钰沒接他的話,頭也不回地疾步向外而去:“走,去将軍府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