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成了 “朕允了你,這婚,退
曹府書房。
曹裕盛橫眉厲聲:“你說什麽?”
曹崔避開他爹的唾沫星子,又說了一遍:“爹,我說我不想退婚了!你給我想想辦法吧!”
曹裕盛被氣得心肝膽顫,拿起手邊的幾本書就丢。
書砸到曹崔身上,噼裏啪啦落到了地上。
“愚蠢!愚蠢至極!”曹裕盛怒罵,“一會兒退婚,一會兒不退婚,你當這是兒戲嗎!”
“爹,你不是也不想退婚嗎?”曹崔道,“那孩兒不退,你不是應該高興嗎?”
曹裕盛怒火更甚:“本來曹家和姜家能安安心心結親,結果給你硬生生鬧了這麽一出,現在你鬧完又說不退婚了,你覺得我應該高興嗎!”
曹崔還想說話,被曹裕盛一句“滾出去”喝出了門。
曹裕盛在書房裏來回踱步,萬萬沒想到第二日,一條遲來的消息直接點着了曹府。
在朝廷當官這麽多年,尚書令統領六部,只要是他想知道的消息,總是有點辦法知道的。
前幾日,刑部有密奏直接越過他給了聖上,可到了今日他才知道前些月裏說是辭官回鄉的人竟都是死了,而牽扯其中的主犯竟然是任慈!
屋中只剩曹夫人:“老爺,當年任慈可是您親自舉薦給先皇的,現在還出了這檔子事,您說聖上他……”
她沒再說下去,但曹裕盛也心裏有數:“這些年來,六部尚書一個一個都被換成了聖上的人,只有我這個尚書令還在。”
曹夫人一介婦人不懂朝政,卻也聽出了一身汗來。
若還不能站對地方,取得聖上的信任,不知道會發生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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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鴉房檐上突兀地嘶叫,曹崔突然拿起官帽:“我要進宮一趟。”
婚事不能再拖,姜家借着淩家人站到了聖上那一邊。
只要能和姜家結親,尚能保曹家一代昌盛。
***
另一邊,姜玖琢一早等在郊外的校場外。
聽着将士在內來來回回聊起過幾天要練兵的事,姜玖琢不安地背着手,低着頭轉了又轉,終于等到了要找的人。
來人剛結束操練脫下外甲,一身玄色衣衫映得他五官更為周正,除了——側臉的那道疤,那是他永州之變時沖進城救薛家小姐時留下的。
“玖琢?”文宇見到她有些驚訝,“你有事怎麽不直接進去找?”
姜玖琢稍顯慌亂地從那道疤上移開目光,指向遠處樹蔭下站着的人。
太陽有些刺眼,文宇分辨了一下,吃不準:“這是你表妹?”
姜玖琢點頭。
“讓她回去吧。”文宇掉頭便走。
姜玖琢張開手臂攔住他,硬是推着他的背向前。
直到看不見身後守門的士兵,她才悄聲說道:“文大哥,她這麽遠過來,就為見你一面。”
啞病的事文太醫不知道真相,文宇卻是知道的。姜玖琢初學劍時,文宇總是悉心教導,她一直将文宇當做哥哥一般。
“玖琢。”文宇轉過身,蹙眉制止她繼續說下去。
姜玖琢像個做錯了事的小孩,猶豫再三,道:“至少去和她說一句。”
文宇望向遠處那個不斷探頭看來的人,終是嘆氣拒絕:“玖琢,你知道我心裏除了小敏,永遠都不會再容下第二個人。”
姜玖琢周身一顫,執拗地盯着他:“可是……”
世上真的有神仙眷侶嗎?她不懂,從小到大她好像始終不懂愛這個東西。
可是她沒再喊文宇——
當他說道:“沒有可是,就算小敏早就死了,也是如此。”
***
姜玖琢回到将軍府的時候,許傾不在。
沈茗月眼下還有淚痕,她嬌弱地垂下眼,與姜玖琢打了聲招呼便失魂落魄地回了房。
方才的情狀姜玖琢看在眼裏,卻無能為力。對沈茗月來說,女子放下身段去尋人,最後只落得這個結果,無疑是大大的恥辱。
自己都做了點什麽啊……
姜玖琢轉身想散散郁氣再回,可還未來得及,就撞上了許寧那張刻薄的嘴臉,身後還跟着個手足無措的沈茗月。
許寧拿出長輩做派:“小琢,姨母問你,讓你帶月兒去見文公子,為何月兒是哭着回來的?”
沈茗月攔在前面:“娘,不是表姐,只是文公子不喜歡我,月兒以後都不會和文公子再見了……”
許傾不在,許寧俨然把自己當成了主子,一把拉回沈茗月:“你就是心善,還維護別人呢,你不知道為娘還能不知道?有的人就是見不得別人好,所以在你這兒動手腳呢。”
姜玖琢感到荒唐至極,可見沈茗月眼圈紅紅,她面無表情地盯了許寧幾秒,到底是給人留了面子。
倒是許寧被她看得渾身難受,尖聲道:“長輩與你說話,你就如此無禮——”
“山中無老虎,猴子稱霸王,好戲。”話未說完,就被另一人冷聲打斷。
姜玖琢應聲回頭,聲音熟悉,她卻有些不确定這種諷刺話是從陸析钰嘴裏說出來的。
不過很快,陸析钰就“風度十足”地說道:“這話過于刻薄了些,不好不好,還是用‘沐猴而冠’更好。”
“……”也沒什麽區別。
就在姜玖琢擡手要問他怎麽在這裏時,陸析钰順手拉過她就走。姜玖琢被拉得措手不及,一只手急急比劃——去哪。
陸析钰答得簡潔:“領賞。”
身後許寧匆匆從府中出,喊着世子想要解釋幾句。
有的人卻故技重施,像是背後長了眼睛似的,指尖一顆糖豆精準地彈了出去。
一聲驚叫響起,于是姜玖琢就在一頭霧水中看着許寧莫名其妙踩到裙擺的難看摔姿,半拖半拽被迫跟上了陸析钰。
***
極泰殿中,小太監佝偻着背,道:“啓禀聖上,世子和姜家二小姐求見。”
“哦?”李宣語調上揚,“宣他們進來。”
陸析钰款款走進:“參見聖上。”
李宣體恤他身子不好,沒見他行完禮便道:“免了。”
而姜玖琢就像個小尾巴一樣跟在陸析钰後面,他站在哪,她就站在旁邊;他行禮,她就跟着行禮;聖上說一句平身,她也跟着他平身。
李宣在兩人間打量一番:“你們倆站在一起倒是挺合适,朕一句話夠你們兩個人用的。”
姜玖琢一噎,第二次進宮,才想起來害怕。
在皇上面前裝啞,也是嫌活得時間太久,萬一被發現,真是眼睛一閉一輩子不用說話了。
陸析钰瞥她一眼,勾着嘴角接下那句調侃:“聖上一句話,夠天底下所有人用。”
這忽而一句不太成規矩的奉承話,倒讓李宣頗為受用,他哼笑一聲:“行了,就你會說話。說說吧,何事?”
陸析钰毫不客氣:“來向聖上讨個賞。”
李宣眉尾挑起,“你倒是着急。”
“罷了,”李宣搖了搖頭,看向不明所以的姜玖琢,“朕答應過定之,若你能在這案子裏保護他安然無恙,朕就給你個官職,如今案子雖未全結,但你保護世子有功,朕提前兌現承諾也無妨。”
姜玖琢來的路上還在想她有什麽賞賜好領,以為陸析钰又在開什麽無聊玩笑,可現在倒分不清他的話了。
之前他問自己如果聖上賞賜想要什麽,竟然是真的有這麽回事。
姜玖琢立時做了幾個手勢,跪倒在地。
“這是何意?”李宣看了一眼陸析钰。
“回禀聖上,姜二小姐的意思是,她天天進出校場訓練,從不是為了官職,”陸析钰眼也不眨,“她不過是想像姜家大夫人淩将軍一般,能有一日為聖上效力。”
姜玖琢驚訝地轉頭,給陸析钰使了個眼色:什麽東西,後半句話是從哪裏來的?
陸析钰裝作沒看見,神情動容地看向李宣。
說起淩晗,李宣目色稍黯,心有所感。淩晗向先皇複命時他也在場,那日遇到刺客直沖他而來,是淩晗替他擋下一劍,她自己卻丢了性命。
李宣喟嘆一聲:“也罷,你便說除了官職,可還有什麽別的想要?不違背綱常禮教,朕都可以答應你。”
姜玖琢遲疑了一下,還真有。
陸析钰正色:“聖上一言既出驷馬難追,你但說無妨。”
姜玖琢心中猛跳,比了個手勢。
當即陸析钰就笑了——與他想的一樣。
可就在這時,小太監又進來了:“啓禀聖上,尚書令大人求見。”
姜玖琢心又是一跳,眼見李宣手一揮,對來傳的人道,“宣。”
曹裕盛踏進殿裏也是一怔,該在的不該在的都到齊了,跪在中間的,不就是主角。
“尚書令稍候,”李宣手壓下,轉頭,“定之,方才姜二小姐說了什麽?”
陸析钰和曹裕盛對視一眼後移開,對李宣拱手:“啓禀聖上,二小姐想請您應允姜曹兩家退婚。”
曹裕盛大驚,沒算到自己來晚一步。
可當他強迫自己定神尋法子時,李宣卻遲遲未答。
空曠的大殿中,守在一邊的高全眼觀鼻鼻觀心,抱着拂塵把自己的存在感一降再降。
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一件事,确實不違背倫理綱常,但看聖上這樣子,想來還是不願意。
姜玖琢着急起來,她疾望向陸析钰,這不就和那天大宴上一樣了嗎?他好不容易争取來機會,就要這樣白白浪費了嗎?
陸析钰側頭,躲閃着咳了一聲。
李宣靜坐半晌,轉向曹裕盛:“尚書令,你怎麽看?”
曹裕盛大喜過望:“不瞞聖上,老臣今日也為了這事而來。小兒今日還說,聘禮已送,他祖母也來了掖都,只希望早日迎娶姜二小姐進府,讓老人家也開心開心。”
李宣若有所思:“是嗎?”
曹裕盛更進一步:“小兒在家反省了許久,上一次親自上門致歉,還是姜二夫人和姜二小姐親自接待,老臣以為兩家人的誤會已解,不知今日這是……怎麽了?”
狡猾的人說起狡猾的話總是張口就來,這番話聽着,就好像是姜家出爾反爾,人前一套,人後一套。
李宣板起臉來,手拍在桌子上:“竟有此事。”
案幾受了力,堆高的奏章搖擺兩下,最上面的幾本接連掉了下來。
姜玖琢閉上眼睛,俨然把自己當成了待宰的羔羊。
這婚,看來是真退不掉了。
高全垂着頭去撿地上的折子。
在場的人都很緊張,唯有陸析钰,又咳了一聲,放下手時悄悄掩去了嘴角的笑。
下一刻,只聽李宣吩咐高全:“高全,把撿起來的折子拿給尚書令看看。”
曹裕盛不明就裏。
高全跟在李宣身邊多年,把老虎的脾氣摸得一清二楚,怎會聽不出聖上話裏濃重的怒意?聞言立刻把折子送了下去。
曹裕盛兩手接過,只瞄了一眼,臉色大變:“這……這怎麽可能……”
李宣冷哼一聲:“尚書令,這就是你兒子做的事,在衆人面前鬧了一通退婚不說,還找人在大街上恐吓姜家小姐,你知不知道,若是姜老将軍追究起來,說你那好兒子是行刺也不為過!”
曹裕盛被這折子上的內容打得措手不及,慌張地解釋:“聖上,不可信這一面之詞……”
“一面之詞?”李宣沉聲打斷,“這事都鬧到刑部了!那把小刀還在刑部收着,尚書令可要去看看?”
姜玖琢茫然轉頭,泥塑似的盯着陸析钰一動不動,将他的笑臉都收入眼中。
曹裕盛當即掀起衣襟。
“別跪了,”李宣冷聲阻止,轉向姜玖琢,“朕允了你,這婚,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