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夜歸人
當夜,高樹借着夜色,走在小巷裏。
高樹一直在想,穿越的契機以及穿越的時間點該怎麽控制,可是他想不出。
他只知道,最近頻繁的進入過去,一個是通過睡覺,一個就是不停的晃蕩在這條小巷子裏。
高樹有些擔心,他怕哪一天,他突然就穿不過去了。
如果穿不過去……那就意味着見不到小時候的高戈了。
高樹真得很想多穿幾次,多陪陪過去的高戈。
夜更深了,黑色更濃了。
高樹走進一團漆黑裏。
高戈家的院子陰沉沉的蹲伏在巷子邊,巷子盡頭,緩緩出現一個身影。
高樹慢慢來到高戈家,他推開了虛掩的大門。
熟門熟路的來到高戈的屋子,十九歲的高戈正在沉睡。
高樹在高戈身上拍了拍,高戈突然睜開了眼睛。
他摸到高樹的手,問,“弟弟,是你嗎?”
高樹應,“嗯,是我。”
高戈坐了起來,似乎是不敢相信的在高樹的臉上摸了摸,然後就撲了過來,“你來了~……”
高樹抱住高戈,“哥,我帶你出去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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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戈問,“去哪~?”
高樹說,“出去走走,帶你去河邊。”
高戈點點頭。
高樹領着高戈,離開大院,一直走了很遠很遠。
高戈耳裏漸漸聽見流水的聲音,他抓緊了高樹的手。
夜間的河邊,草叢中都是水,摸着冰涼一片。
高樹放下手裏的小凳子,讓高戈坐下,然後自己蹲在一邊。
高戈側耳聽着河水嘩啦啦的聲音,聽得很認真。
過了會兒,高樹問,“哥,你冷嗎?”
高戈搖了搖頭。
高樹擡身,将高戈抱起來,自己坐在凳子上,然後把高戈放在懷裏。
高戈的臉埋着,他輕輕地呼吸着獨屬于夜間的空氣。
河水催眠一樣流向遠方,高戈晃了晃腳,說,“弟弟,你給我唱歌聽吧~?”
高樹苦笑,“我不會唱歌。”
高戈露出一個笑容,“那我給你唱歌~”
高樹點頭,“唱吧,我聽着。”
高戈的腳輕輕搖晃,他開始小聲的唱:
“假如我是一朵花……”
“盛放在太陽下……”
“雲團雪白,天空蔚藍……”
“我聽見風聲……”
“我看見滑翔的雄鷹……”
“不用去觸碰……”
“不用仔細的傾聽……”
“它們出現,我能看見……”
“多麽美麗的輪廓啊……”
“我是一朵花……”
“不言不語,盛放着的花……”
……
高戈反反複複的唱了很多遍,唱得高樹的眼睛有些發熱。
他将嘴唇在高戈的臉上碰了碰,然後就起身,将高戈放在凳子上坐好。
高戈扭頭問,“弟弟,你要去哪?”
高樹笑,“你在這裏等着,一會兒我就回來。”
高戈點點頭。
高樹走遠了。
高樹其實沒走多遠,他在小坡頂就站住腳步,低頭凝視着坡底的高戈。
夜風變大了,冷冷的吹在高樹的身上,仿佛是在催促他快點下去,高戈等得要着急了。
可是高樹沒動,他感覺自己變成了一個稻草人。
不能說話,不能動的稻草人。
他看着不遠處靜成一團黑影的高戈,心裏滿滿都是難過,可是他不能見他。
天空上的月亮下滑一些,高戈始終直着背,面朝河面坐着。
後來天色漸明,河水的聲音似乎都變小了一些。
高戈動了動僵直的身子,他開始搖晃。
似乎心情很愉快,高戈邊晃着身子邊哼起歌。
高樹聽到模糊的聲音,那個聲音在唱:
“假如我是一朵花……”
“搖晃在夜色下……”
“我聽着河水嘩啦……”
“我搖晃着身軀啊……”
“我等着他……”
“等他帶我回家……”
……
歌聲息了,高戈不動了。
又靜默了一會兒,高戈摸着小凳子站起來,将凳子提在手裏。
他一步一步漫無目的的走,睜大的眼睛仿佛是在辨別方向。
突然一抹明黃從他眼前飄過。
可是高戈完全視而不見,直直的往前沖。
那抹火光仿佛是不甘心,它又飄在高戈眼前,擋住高戈的路。
可是高戈直接就沖了過來,那火光撞在了高戈的臉上。
火光“哎喲”一聲,尖叫道,“你怎麽撞人?!”
高戈停下腳步,面無表情的面朝火光。
火光圍着高戈轉了轉,然後戲谑的說,“哦~原來是瞎子啊~”
高戈偏了偏臉,“你看到我弟弟了嗎?”
火光哼唧了一聲,“什麽弟弟?沒看見沒看見,這裏只有我和你~”
高戈沒再搭理他,直接往前走。
那團火光突然在他身後喊,“哥哥~”
高戈的腳步一頓,繼續走。
火光覺得好玩,開始沒完沒了的喊,“哥哥~哥哥~”
高戈猛地停下腳步,一把攥住火光,直接就要把它掐滅。
火光吓壞了,更加拼命的尖叫,“哥哥不要!哥哥放開我!”
高戈的眼睛眨了一下,緩緩放開了火光。
高戈像是忘記了之前的不愉快,用一種甜膩的嗓音說,“帶路吧,送我回家~”
火光扭了扭,“我才不知道你家……”
高戈的臉又沉下來,他抓住那團火光作勢往河裏抛。
火光頓時屈服了,哭哭唧唧的說,“帶就帶……哥哥快放開我……”
高戈松開它,它一邊在前面飄,一邊不停地說話,“哥哥你養我吧~”
“哥哥你眼睛好看,我喜歡你~”
“哥哥我可以照顧你~”
“哥哥我是被別人抛棄的……”
……
每一句都帶一個哥哥。
他們走遠後,高樹挪動了一下腳,他換個方向離開了。
河流聲漸漸變得遙遠,不一會兒,高樹就從過去裏掙脫出來,回到了高戈家的小巷子裏。
燈籠的小爪子揮舞着,看見高樹就飄過來,“哥哥在等你,你來了就趕緊進來。”
說完燈籠就率先進了大門。
高樹無聲的跟了進去,穿過院子,步入大廳。
大廳裏點着一支燭,高戈在燭光下垂着眼睛,手裏撫摸着兩把傘。
高樹走到高戈身邊,高戈擡起臉,沖高樹笑,“弟弟,我帶你去玩吧?”
高樹問,“去哪?”
高戈的嘴角含笑,“過去。”
高樹一愣,“過去?”
高戈打開那把黑傘,青伯伯從裏面飄了出來,站在他們面前。
高戈又打開另外一把傘,藍伯伯也飄了出來,站在青伯伯旁邊。
高戈手伸向那支蠟燭,燭光一顫,就奔着高戈的手飄了過來。
高戈捏住燭光,在傘尖處點燃了。
旁邊的燈籠突然開始“吧嗒吧嗒”的掉眼淚,它嘴裏喊着,“哥哥,你帶我去吧,我也是你弟弟……”
高戈的嘴角還是彎着,他柔聲說,“你不是~……”
燈籠繼續哭,沒有反駁,就那麽眼巴巴的看着他們。
兩把傘都被燒光了,青伯伯和藍伯伯的身影虛晃了一下,然後融合為一體。
高戈拉過高樹的手,雙手環繞着摟緊高樹的腰。
高樹一直盯着融合的青伯伯和藍伯伯。
不一會兒,他們的身影變成一個人,并且這個人的臉以可見的速度年輕着,漸漸變成五十多歲,四十多歲,三十多歲,二十多歲……
高樹一下子愣住了,定定的看着二十多歲的青伯伯。
燈籠也停止了抽噎,它驚訝的看着青伯伯。
青伯伯繼續年輕着,十多歲,五、六歲,最後是一個嬰兒,一個點。
點發出白光,直接就将高戈和高樹吞噬了。
直到高戈和高樹的身影消失,燈籠才大夢初醒一樣大喊了一聲,“哥哥!”
可是他們已經不見了。
燈籠焦急的在原地轉了好幾個圈,它喃喃自語,“李伯……怎麽和高樹長得一樣?”
“哥……剛剛那個青伯伯……”
“怎麽了弟弟?”
“他是誰?”
“不知道啊~……是他收養我的。”
“你不能……算出來嗎?”
“他是我師傅,我算不了他……”
“那,咱們現在是去哪?”
“過去。”
“過去?”
“弟弟,李伯可以穿越時間。”
“你怎麽……知道?”
“算出來的。”
“你不是說算不了嗎?”
“有些不能算,有些能。”
“那咱們為什麽要去過去?”
“因為我要解脫。”
“解脫……什麽?”
“弟弟,為什麽我一直沒死?”
“哥,為什麽你想死?”
“因為疼,因為累。”
“哥……”
“弟弟……”
“嗯?”
“陪着我長大的那個,是你嗎?”
“……是我,哥。”
“那你為什麽不救我?為什麽總是抛下我?”
“因為……哥你不會死的。”
“你怎麽知道我不會死?”
“因為……”
“弟弟,你也能穿越時間對不對?小時候我看見的那個,就是現在的你……”
“……”
“我也算不了你,弟弟,你說是為什麽?”
“我……不知道。”
高戈突然笑了,“因為現在的我活着,所以你知道在過去無論你怎麽做我都不會死,是不是?”
“……”
“弟弟,為什麽……”
眼前一亮,高樹擡頭,藍天如幕布,将整個天地都罩住。
白雲一片片的悠閑的飄着,不時有飛鳥在空中滑翔而過……
高樹呆呆的說,“哥……我們到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