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揭穿
在溫泉山莊的第二天一早, 薊雲橋便被謝晏從被窩裏挖出來。自從謝晏帶着女人過來被謝競書發現, 整個山莊好像不一而同默認了什麽一樣, 眼神看得薊雲橋毛毛的。
謝晏光明正大帶着薊雲橋逛這逛那, 臉上的笑容都沒停過, 這讓薊雲橋不禁懷疑前幾天他那麽用功其實是為了出來玩兒。
吃過早飯, 謝晏帶她泡溫泉:“你一到冬天手腳冰涼, 試試這裏的溫泉,等回到京中,北風刺骨, 可就沒這麽好的溫泉可以泡了。”
“那你讓我留在這兒呗。”薊雲橋順嘴回答。
“你敢!”謝晏怒目而視,兩句話就有一句話能惹怒他,薊雲橋這功力修煉得爐火純青。
“我不敢。”薊雲橋慫了吧唧回答。
謝晏哼一聲, 抓緊了薊雲橋的手, 敢也不給走。
“朕不信你,得抓着才放心。”
薊雲橋被抓住手落後一步, 看着謝晏找借口牽手的傲嬌背影, 眼裏滿是促狹笑意。
到了溫泉入口, 走進去一陣溫熱浪氣襲來, 迎面是一口大池, 水面霧氣蒸騰, 薊雲橋拉了拉謝晏的袖子:“就這兒嗎?一口池子?”
謝晏知道她在問什麽,一本正經道:“你沒看錯。”
“那、那我們有兩個人……”薊雲橋磕巴說到一半,發現謝晏強憋笑容的臉, 沒忍住錘他一拳, “你還笑?”
“皇後在擔心什麽?朕一大好青年,豈是下流之徒。朕在這頭,皇後在那頭,中間隔着這麽遠的霧氣……”
薊雲橋踢了他一腳:“你以為本宮不知道你眼神好麽?”
“皇後不想看看朕的好身材嗎?”說着謝晏按住自己的腰帶一副要寬衣解帶的樣子。
薊雲橋馬上想象了一下謝晏光着身子八塊腹肌的樣子,太不正經了,她雙手扣住謝晏的腰帶不讓他解,耳根染上桃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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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晏趁勢抱住她,低頭在她耳邊壓着聲音道:“逗你的,朕去另外一個池子。”說完放開她,往外走去。
低沉磁性的聲音輕震鼓膜,薊雲橋覺得耳朵有點癢,連帶着心裏也有點癢……
所以,謝晏他到底有沒有八塊腹肌?
引路的丫鬟退出,拿了兩人的換洗衣服又回來時,正好聽見謝晏和薊雲橋以皇帝皇後自稱。
小丫鬟敬畏又好奇地看了一眼薊雲橋,回去之後在走廊裏和同伴迫不及待地分享八卦。這裏一年不見幾個人來,一來還是數一數二的大人物,太值得說上一二了。
“原來陛下帶來的人就是皇後啊,娘娘看起來很好相處又很威嚴,诶呀,我說不上來……”她壓低了聲音,“我剛才看見皇後踢皇上了,陛下還笑吟吟地一點兒也不生氣,感情比姑爺和小姐還好呢!”
謝競書自己轉着輪椅四處溜達,這感覺十分新鮮,卻在門後冷不防聽見這一耳。
當今皇後不還是薊雲橋嗎?要他說就不該留着,薊家人沒一個好的!
等等!
謝競書仔細地回想薊皇後的長相,越想和顧蘇越重合,那種幹淨鋒利的眉眼,普天之下再找不着第二個!
他昨天真是高興昏頭了才沒看出不對!
簡直胡鬧!反賊之如何能堪當一國之母,讓皇家正統裏面混進不三不四的血脈。
謝競書臉上風雨欲來,他對陛下的固執十分了解,不然也不用一把年紀了還年年催婚。以往一聲不吭,今年吭聲了就玩了個大的!
“陛下現在在哪裏?”
“剛才有個八百裏加急的公文,陛下在書房處理呢。”下人瞧着謝競書鐵青着一張臉,不敢大聲。
“陛下帶來的那個顧蘇呢?請她過來,我有事和她商量。”謝競書咬着牙根問。
薊雲橋被叫來,心裏立刻湧起不好的預感,皇叔他發現了吧發現了吧就說老人家記憶很好的……
她一路忐忑不已,到了一間偏殿,一進門就對上謝競書不虞的目光,心裏反而安定下來。
兵來将擋,水來土掩,僥幸心被戳破,下一秒就自動帶上了厚厚的盔甲。
“薊雲橋!果然是你!”前一晚還恨不得拉着她和謝晏的手叮囑早日生個大胖小子的的皇叔,瞬間變臉。
欸,這煩人的身份啊!薊雲橋再一次認識到這個身份會給她帶來多少惡意。
“皇叔,你莫生氣,我薊雲橋不是個好人,您氣出病來不值得。我知道您對我有意見,但我只說一句,我不會害陛下,也不舍得。”薊雲橋苦口婆心勸,但是,好像起到了反效果。
謝競書的胸口劇烈起伏。臉皮奇厚,毫無愧意,這種人呆在謝晏身邊他怎麽放心。
他定了定神,直視薊雲橋:“你知道前兩年,每天陛下要壓下多少彈劾你的奏折嗎!現在只會增不會減。你憑什麽安安穩穩地呆在後宮?還不是他幫你擋了一切!”
“若你複寵的消息傳出去,那些在薊家專權時舍得身家性命支持陛下的忠臣會怎麽想?那些被你爹迫害家破人亡依然為國出力的人會怎麽想?你爹當年為了兵權加害了多少武将,你讓邊疆将士怎麽想!咳咳……”謝競書一口氣說了太多話,有些喘不上氣。
薊雲橋沉默着給他倒一碗茶。謝競書接過,他摩挲着手下的輪椅,每一處都打磨得圓潤光滑,下了苦工,他舒了一口氣繼續說:“我知道你是個有心的孩子,你和你爹不一樣,但你生是薊雲橋,就只能一輩子是薊雲橋,必須承擔薊家為惡的後果!”
不,我是顧蘇……
這句反駁太微弱,薊雲橋說不出口。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不配當名副其實的皇後,甚至連和謝晏交朋友的資格都沒有,她把自己當顧蘇看,所以坦蕩無愧天地,可是,皇叔他說……
……你生是薊雲橋,就只能一輩子是薊雲橋。
自欺欺人的表象被赤|裸裸揭開,薊雲橋感覺心髒被一刀一刀割開,要她直面心底最深的恐懼。
她怕拖累謝晏,她怕謝晏用情太深,她怕她一輩子都是薊雲橋……她怕得太多,卻因為謝晏給的安全感足夠淹沒恐懼,所以閉着眼睛放縱沉溺。
“陛下是千古明君,英明磊落,我定是不願拖累他,變成史官攻讦他的污點。皇叔大可放心。”薊雲橋咬着毫無血色的嘴唇艱難道。
如果她不在深宮,是不是就可以擺脫這個束縛,去做她自由自在的顧蘇?
如果她離開謝晏,是不是就能平息衆怒,百年之後,他依然是人人稱道的好皇帝?
“陛下他從小就是個固執的人,先太後生病,陛下服侍床畔,端湯喂藥,誤了上課時辰,太傅嚴厲不知情罰他抄十遍《君戒》,他一聲不吭受了,連着抄了三天,先皇求情他還不願意。”謝競書嘆了口氣。
薊雲橋想起謝晏幫她抄《宮規》的事情,下筆如飛,原來從小就練出來了……她按了按發酸的眼角,有什麽好悲傷的呢,兩世才遇上一個謝晏,是她的幸運才對。
“各人有各人的執着,陛下有,皇叔有,我一女子未嘗沒有。”薊雲橋低垂着眉眼,喃喃道。
“顧蘇!”人未見,聲先傳,謝晏聽說薊雲橋被皇叔叫去,馬上放下手頭的事趕過來,他怕皇叔知道了什麽對薊雲橋說一些難聽的話,更怕她聽進了這些話。
謝晏匆匆進來,發現薊雲橋正在修理那把輪椅,心裏一塊石頭猛然落地,砸出一個叫隐隐不安的坑。
“看來皇叔實在中意這把椅子,這麽急着把顧蘇叫過來。沒摔着皇叔吧?”謝晏笑着開口,走到薊雲橋背後和她一起蹲下,幫她擡着椅子,關心道:“累不累?”
薊雲橋橫他一眼:“小看我,哪那麽容易壞!皇叔說腳墊板這邊太靈活了,他想弄成固定的。”
謝晏也不在意,摸摸她的頭,“辛苦你了,回宮賞你。”
謝競書看着兩人挨在一起的腦袋,別過臉去,隐約可見老眼發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