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景公主

除非有關薊雲橋, 謝晏到底是個理智之人, 屠蘇酒不易醉人, 喝下去頂多渾身發熱, 斷不會有這種突如其來的無力感。他想起宋長戈帶回來的毒方, 神色一冷。

謝晏感覺恢複了一些, 嗤笑自己, 這前後腳發生,他是不是太敏感,哪有這麽巧的事?

還是讓太醫看過便有分曉。

大年初一, 謝晏趁着薊雲橋未醒,怕她看見,也不召太醫過來, 自行擺駕太醫院。

今天太醫院當值的人較少, 謝晏遠遠就看見一個人蹲在凳子上抓耳撓腮,正是圓圓臉白荼。

白荼家族龐大, 尤其在初一這天, 七大姑八大姨共聚一堂。她家有個未出閣的表妹, 那家有個妙齡遠親, 一大家族人圍着白荼孜孜不倦洗腦, 回回如此, 越挫越勇。

白荼因着上次疫病的事被謝晏升職為正式太醫,達成一個人生小目标,美得不行, 整天泡在太醫院, 這次更是借口當值,遠遠躲開說親的人。

“你在做什麽?”謝晏問。

“這毒很霸道啊。”白荼背對着謝晏發牢騷。

感覺聲音不對,白荼從椅子上蹦起,轉了一百八十度落在地上給陛下行李。

“朕沒看錯的話,這是宋侍衛長送來的藥方?起來坐着說話。”謝晏挑了白荼剛剛蹲着的椅子對面坐下。

“回陛下,是宋大人送來的。微臣沒猜錯的話,這毒像是苼黎,寓意中毒兩方“生離死別”。我曾今在祖父書房裏的《西南巫醫典》上頭看過類似的,中毒初期症狀不明顯,後期一發不可收拾。具體是怎樣發作起效的上面也沒說清楚。”白荼讪讪的,被陛下抽檢還回答不出問題,有點丢人,他可是要成為神醫的。

生離死別……不祥之感襲來,謝晏心裏的不安擴大,“朕命你潛心研究解毒之法。禛太醫不是要退休了,朕正要找人接替他,白荼你覺得誰比較合适?”

首席太醫!白荼眼睛一亮,他家自□□父以後就再也沒有出過首席太醫,拿下了回去可以在老頭子面前吹一年。

“我…我可以讓顧蘇幫我嗎?”白荼戰戰兢兢提出。

謝晏笑了,“顧蘇上次不過瞎貓碰到死耗子,你不要太相信她。若是她願意,朕自然不會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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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會,他又道:“這話不準跟她說。還有,不要跟顧蘇挨太近,不然朕下旨給你娶親,還納三個妾。”

這威脅又準又有效,成親真是太可怕了,白荼重重點頭,他一定保持距離!

“你幫朕看看,朕是不是中了那毒。”謝晏輕描淡寫,白荼如臨大敵。

“中、中了苼黎!”白荼張大眼捂住嘴,怕自己叫得整個皇宮都聽見。

他給謝晏把脈,細細思索,這脈象平穩,摸不出任何疑處,“臣醫術不精,沒有察覺不妥。陛下為何覺得自己中毒?”

“昨日,朕與顧蘇一起在禦花園飲酒,回去時驟然全身失力,頭昏目眩,故有此懷疑。”

白荼眉頭緊鎖,這症狀倒是對上了,但是醫書上說此毒需時常接觸,潛伏近半年才會出現端倪,這麽看陛下去年定然是有哪裏與往年不同,才會大意中招。

“陛下過去半年可有接觸什麽新的物事?”

謝晏搖搖頭,宮中生活一向按部就班,謝晏在平常瑣事上也不願變化,與往年未有不同。

如果說有什麽人不同,那……不不,定然不是因為顧蘇。顧蘇她不是原來的薊雲橋,再說這兩個月多與他同吃同住,他沒有任何不對勁的地方。

白荼擡頭深深看了陛下一眼,他雖然把身心都放在醫術上,對生活情理不夠通達,但自從上次顧蘇點撥之後,他開始關注求醫者的情态,那些未言之事有時候是決定病情的關鍵。

陛下,他在回避什麽。

但作為臣子他沒有資格追根究底,只能委婉道“有時候身邊人無意間帶來的影響最無法察覺。事關重大,請陛下三思。”

“此事未下定論,不許和顧蘇說。”

謝晏走出太醫院的時候,已經日上三竿,燦金色的柔軟陽光照在雪化後濕漉漉的地面,宛如一面澄澈的明鏡,藍天白雲碧樹紅牆金瓦,盡數攬下。謝晏卻無端覺得有點刺眼,眼角幹澀,苦水漫在心底。

下一刻,他看見薊雲橋慌慌張張地找來,烏發淩亂,粉黛未施,着急忙荒的眼神在看見謝晏的時候,綻出一個笑容。

謝晏飄着的心被薊雲橋的笑容撫慰,眼前萬千美景不及她的顏色。

“你這麽早來太醫院幹嘛?是不是身體不舒服?”薊雲橋關切地問。

“咳咳。朕昨夜受涼,染了風寒,咳,來找太醫看看。我們回去吧。”謝晏故意壓着嗓子道。

“哦。”薊雲橋一手挽着謝晏,一手拍着他的背順氣,不知是信了還是沒信。她往門裏偷偷掃了一眼,白荼側對着他們,包子臉滿是凝重,甚至沒有發現她過來。

謝晏有事瞞着她。

謝晏上完早朝,三元端來一碗冰糖炖雪梨,上面還撒着深橘紅的枸杞。他漫不經心接過,嘗一口才發現不是茶水。

“顧蘇送的?”謝晏雖然發問,卻是肯定的語氣。湯裏有一股熟悉的味道,是屬于顧蘇的,名滿天下的大廚也做不來。

“是啊,顧姑娘可真是有心。”三元樂呵呵道。

“三元,你說,小景現在怎麽樣了?”謝晏突然道。

小景,全名謝景,是謝晏唯一的親妹妹,九歲那年命懸一線,被世外道人帶走救治,再無消息。那人當時連個名號也未曾留下,只拿出信物證明是先後生前救過的人,救景公主不過是報恩罷了。以至于謝晏想找也無處入手。

三元一愣,他知道陛下暗地裏一直再找,卻從來沒有和人提過,今日怎麽……

“景公主自有上天和高人保佑,現在一定在哪裏好好的,不願回來罷了。”

“當年父皇取名,寓意‘日出京安’,朕和皇妹卻辜負這名字。小景快十八了,若是她在這,朕這時該為她尋一門全天下最好的親事了……朕什麽都沒能做。”

三元不知道陛下今日為何有如此多的感慨,他只能道:“陛下和公主,苦盡甘來,日後一定順遂。”

薊雲橋越想越覺得有問題,于是去找白荼問清楚。

“看什麽呢!”薊雲橋從背後猛然奪走白荼手裏的東西,大咧咧坐在他旁邊。

白荼一早上經歷夫妻聯合驚吓,敢怒不敢言,只敢挪着小步子離她遠了一點。

他可不想被陛下賜婚。

薊雲橋毫無自覺,又挨過來,“你和我說說,陛下早上怎麽了?什麽症狀?”

白荼猛地蹦起來,“你別過來,男女授受不親!”

薊雲橋滿眼複雜地看着他,幾日不見,這孩子怕不是傻了。

她懶得管,敲敲桌子直接問:“回答我問題。”

白荼和陛下又沒串通過口供,一時不知道怎麽回答,圓溜溜的眼睛看天看地,含糊道:“沒什麽大事,小問題,喝一副藥便好了。”

果然有貓膩。

“什麽藥?陛下說得不甚清楚,我只好來你這兒再問一次,免得我做飯時食材沖了藥性。”白荼要是說得對不上,可就漏底了。

薊雲橋追問,白荼在她這兒根本不夠看的。

白荼掙紮着,說了一半,不然不可能騙過顧蘇。

“其實,是宋大人從荊州帶回來了一個毒方,陛下看重我,讓我研究研究。”語氣裏還帶點小驕傲。

“荊州?可是薊老賊……薊開川留下的?”薊雲橋神色一凜。

“是。”

又是這個陰魂不散的老家夥,薊雲橋腦內高速運轉,把從她來這裏之後的事情都過一遍,看看有什麽線索。

很快,她想起了那個繪着紫黑荊棘圖案的小白瓶,還有發現它時薊梳瞬間變色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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