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事端

西門吹雪和君遷自然都不是會虧待自己的人,照例找了城中最好的一家酒樓,下了馬車。

兩人都不喜歡太過吵鬧的環境,但無奈酒樓內生意太好,所有的雅間包廂早就已經全都有了人,只能在大廳裏湊合一頓——不過好在大廳裏的空位正靠着窗戶,多多少少也算是個好位子了。

酒樓內人聲鼎沸一片熱鬧,卻忽然在一瞬間戛然而止,所有人的視線一瞬間全部都集中到了門口——小二正引着一對年輕的男人往窗邊的空位走去。

說起來這兩人也算是有趣,男人一襲白衣勝雪,那女子卻偏是一身玄衣如墨,明明是截然相反的色調,兩人站在一起的時候卻偏又有一種奇異的和諧感。

女子的容貌很美,五官精致,眉眼溫婉,嘴角帶着淡淡的笑意,臉色卻是有些蒼白,隐隐帶着些病容,讓她本就嬌小的身形看起來顯得更加柔弱纖細,腰畔一只白色的玉笛瑩潤通透,一望便知不是凡物。至于那個男人……身形挺拔,容貌俊美,舉手投足間似乎是帶着一種天生的優雅和貴氣,手中握着的那一柄烏鞘長劍即便尚在鞘中,卻好像仍是能隐隐看到它的鋒芒。

——這本該是足夠引起旁人議論的一對璧人,此時此刻一路走來,卻竟沒有一人敢說話,原因無他,只因為……這個男人實在是太冷了——冷得讓所有人都不自由自主地噤了聲,不敢喧嘩半句。

兩人已經在窗邊坐下,男人自始至終都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那墨袍的女子的性子卻似乎是頗為随和,連對着小二點菜的時候也都是帶着盈盈的笑意,點完了菜後,拎起茶壺斟了兩杯茶,端起其中一杯遞到了男人跟前,笑吟吟地喊他:

“阿雪,喝口茶吧?”

話音剛落,男人原本清冷的神色似乎是一瞬間就溫和了下來,伸手摸了摸女子的頭頂,點點頭接過了茶杯,但與此同時,幾乎是在場所有人的都忍不住硬生生地倒抽了一口冷氣——

那一聲“阿雪”,讓他們不由自主地同時想到了一個人:

西門吹雪——上個月剛剛在紫禁之巅與葉孤城一戰、一劍破飛仙的劍神西門吹雪。

西門吹雪的名字裏豈非就有一個“雪”字?又有誰不知道西門吹雪向來只穿白衣,而他的妻子卻偏偏愛穿墨袍?

酒樓裏的氣氛一瞬間變得有些微妙了起來——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君遷和西門吹雪的身上,雖然礙于西門吹雪的“威名”不敢造次,相互之間卻都是頻頻交換眼神、甚至已有人蠢蠢欲動了起來。

君遷有些不耐地微微皺了皺眉,西門吹雪擡眼掃視了一圈四周——幾乎就是在他擡頭的同一瞬間,所有人都“刷——”的收回了視線,再也不敢盯着兩人看下去,紛紛裝作繼續在和周圍的人交談。

酒樓內一瞬間又恢複了先前的熱鬧——雖然若是仔細一些的話就還是能發現這種“熱鬧”帶着明顯的僵硬和不自然,但……君遷有些無所謂地摸了摸下巴,低頭喝了口茶——反正她也不在乎別人怎麽說怎麽看麽。

這家酒樓的菜味道不錯,君遷咬了口排骨,滿足地微微眯起了眼睛,順手往西門吹雪的碗裏也夾了一塊。

西門吹雪每次在外頭的時候吃得都不多,而且吃的多半都是白飯、白煮雞蛋之類,菜吃得尤其少——君遷知道這人完全是潔癖發作,覺得外面的東西不幹淨。這些年她試了好幾次都沒能徹底把他這個習慣掰過來,終于還是只能歇了這個心思。不過這家酒樓的東西确實頗為幹淨精致,君遷心裏還是希望他能多吃些的。

果然,西門吹雪低頭,看着碗裏的一小塊排骨,微微皺起了眉,用筷子夾了起來似乎是就要扔掉。

君遷立時就橫了他一眼。

西門吹雪側過頭看她,片刻後終于還是把那塊排骨放進了嘴裏。君遷這才又心滿意足地笑了起來,端起碗自顧自地開始吃飯。

整家酒樓都是人聲鼎沸,唯有窗口這一塊卻是異常安靜,可偏偏卻也始終彌漫着一股似有若無的溫馨,讓西門吹雪所帶來的壓迫感在無形之中減輕了不少,一直到——

一個小孩男不知為什麽忽然沖了進來,像是在躲避着什麽似的有些慌不擇路,光顧着跑卻沒來得及看清腳下,一下子就撞上了桌邊的椅子撲倒在地,椅子被他這麽一撞也一下子就翻到在地,場面頓時就有些混亂了起來,但更亂的是——

與此同時,酒樓門口出現了幾個神色嚣張、兇神惡煞的男人,看起來多半是這一代的地痞混混。

君遷沒去管門口,而是放下了碗,低了頭微微俯下-身子去看那個恰好撲倒在自己椅子邊的男孩。

小男孩看起來大約是七八歲的模樣,眉目清秀,衣服已經是有些破破爛爛,顯然家境相當不好,嘴唇緊抿,臉上沒有半點表情,小小年紀,卻是渾身上下都散發出一股冷意來。

君遷撐着下巴眨了眨眼,轉頭又去看西門吹雪,視線在兩人之間來回了好幾次,最後終于一下子鼓起了臉,眼波一橫——

“阿雪,老實交代,你是不是背着我在外面弄了個私生子?!”

——這孩子身上的冷意和這會兒的面無表情,簡直就和西門吹雪如出一轍,只是因為年紀還實在太小,終究是做不到徹底的鎮定漠然,君遷敏銳地發現在看見門口那幾個地痞混混的時候,這個孩子眼裏立時就劃過了幾分慌亂和無挫,甚至……還有恐懼。

“不要胡鬧。”被妻子指責“出軌”了的西門吹雪看了她一眼,仍舊是一臉面無表情,眼裏卻隐隐有些無奈。

君遷狡黠地笑了笑,彎了腰伸手想去拉那個孩子起來。男孩擡起頭看了她一眼,沒有伸手。

門口已經越來越嘈雜了起來,那幾人果真是這一代出了名的地痞,小二不敢阻攔,眼睜睜地任由幾人大搖大擺地往窗邊走。男孩回頭,見那幾人越走越近,下意識地瑟縮了一下。

君遷搖了搖頭,也不管他願不願意,幹脆就直接伸手把他拉了起來,動作間有什麽從他的袖子裏掉了出來,滾落在地上——君遷仔細一看,才發現竟是幾個木頭做的幾只小鳥,大概是小孩子的玩具,但做得十分精巧,翅膀和爪子竟還能活動!

君遷的眼睛立時就是一亮。

東西一掉出來,那男孩的臉色一下子就又變了,幾乎是又撲回到了地上,緊張的将那幾個小玩意兒撿起來,小心翼翼地又放回了袖中和懷裏,那小心的模樣,就像是在對待什麽價值連城的寶貝一般。

君遷摸着鼻子想了想,忽然問:“這幾只小鳥是誰做的?”

男孩有些警惕地看了她一眼,下意識地護住了胸口和衣袖,沒有回答。

君遷也不在意,仍舊笑吟吟地看着他,伸手一指那幾個幾乎已經近在咫尺的地痞:

“我們打個商量好不好?你告訴我,我就替你打發掉他們,怎麽樣?”

男孩立時就看了她一眼,見她生得嬌小柔弱,眼裏閃過幾分懷疑,餘光一瞥,卻恰好看見了那個清冷的白衣男人和他手邊的烏鞘長劍,終于是點了點頭。

君遷把他所有的動作都看在了眼裏,頓時就是一陣氣結——這算什麽一起?擺明了就是覺得她柔弱不靠譜!之前在皇宮被魏子雲小看那也就算了,畢竟她的武功确實是不及他,可現在!不過就是對付幾個地痞無賴,居然連個小孩子都懷疑她的能力!

君遷越想越氣,不由得遷怒地白了西門吹雪一眼,沒好氣地對那男孩道:“說吧!”

“是……我爹教我做的。”男孩的聲音微有些幹澀,“我爹是城裏最好的木匠。”

君遷的眼睛頓時就更亮了:“所以這些都是你自己親手做的?”

男孩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西門吹雪像是忽然間意識到了君遷的意思,不由得側過頭看了她一眼,然後視線卻又轉到了那男孩的身上,帶上了幾分審視。

君遷盯着那男孩看了一會兒,像是忽然間又意識到了什麽似的,微微皺着眉問:

“那你爹呢?”

若是按他說的,他父親是這城中最好的木匠,那他們家雖說不能大富大貴,但衣食無憂總是能保障的,可這孩子現下的狀況卻實在是……

“我爹半年前就死了。”男孩低下頭,語氣一下子變得更冷,幾乎就要趕上平日裏的西門吹雪了。

君遷微愕,随即嘆了口氣,伸手拉過他,按着他在桌邊坐下:“先吃飯,別的一會兒再說。”

男孩看了她一眼,抿了抿唇,沒有再說話,卻也沒有動筷子。

“吃什麽飯啊!今天可是最後一天了,他哪還有心思吃飯?”那幾個地痞已經走到了跟前,看着坐在桌邊的男孩,高聲嗤笑,“怎麽樣啊小子?我看你還跑到哪去?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你老子欠的錢還不出來就死了,我們也只能把你賣了,能收回多少是多少了……”

“你別說,雖然不是個姑娘,但長得挺俊,估計能賣不少錢……”有人不懷好意得接了口,“嘿嘿”笑了兩聲,神色說不出猥瑣。

男孩的一雙拳頭頓時捏得發了白。

君遷有些厭惡地皺了皺眉,卻是找了雙幹淨的筷子硬是塞到他手裏,語氣是難得地強勢:“雖然有些人實在是讓人倒足了胃口,不過還是勉為其難吃一點吧!”

“你什麽意思?”那幾個地痞一瞬間沉了臉色,一巴掌拍在桌上,發出了“嘭”的一聲巨響,但……桌子卻竟是紋絲不動,甚至連一絲半點的輕顫都沒有過。

“阿雪,他問我什麽意思……”君遷仿佛是沒有發現半點異常,撐着下巴轉過頭去,笑吟吟地看着西門吹雪,眨了眨眼睛,“果然是聽不懂人話呢!”

作者有話要說:私生子2333333

萬花谷的毒舌和腹黑技能永遠滿點- -

PS:這幾天家裏好多事,白天沒有時間,一般都是晚上睡了以後躺在床上用手機碼的字,所以錯別字可能會稍微多了一點,希望大家不要介意。

☆、收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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