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古代質子(四)
溫安在回來的路上慢慢冷靜下來,腦子裏快速思考着如何才能安然把這一樁親事避開,卻發現根本沒有行之有效的方法。
席景從烙印中現身,看着溫安皺着眉,笑了笑,不再是以往的一驚一乍,說道:“還在煩心剛剛那老頭給你指的親事?”
溫安睜開眼看着他,眼裏飛快的掠過一絲了然,之前不是他的錯覺,這人真的是有些變了,以前有些浮誇,喋喋不休就像是沒見過大世面的人,但是現在卻是極有氣度,說話也靠譜了些。
席景見溫安很誠實的點點頭,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解釋道:“真正要煩心的不是你。在這個世界,你可別忘了你還有個位高權重的愛慕者,這樁婚事,你覺得他會讓你成功應下嗎?”
溫安一愣,桑千瑾的感情就只在他還未清醒的時候明确的表現過一次,再之後,他就沒發覺什麽異樣了,所以現在他倒是忘了這茬。
“再說,你只是個過客,只要把這樁婚事拖到桑千瑾繼位,你還用擔心什麽?”
溫安沉默,說的……的确挺有道理的,不過:“我記得這個世界裏,要是訂了婚約後,一方中途死亡,另一方,起碼要守十年才能另行娶嫁吧。要是這具身子到時候死了,那姑娘可就平白受委屈了。”
席景不在意的看了溫安一眼,微微仰了仰頭,眯着眼睛說道:“我可管不着這事,你只會在這世界呆上一夜,而我,只需要保證你順利完成任務就好,其他的,是死是活與我何幹!”
溫安猛地轉過頭去看着他,似乎是不認識這人一樣仔細的、從頭到腳的打量了一番。
席景心裏了然,自己和溫安是捆綁的,說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也不為過,他的性格随着溫安突破世界的增多,很可能還會變化,這一點,不該瞞着他。
“可能是你上個世界完成的太好了,那些能量除了能幫我塑造形體之外,還動了動我的這兒。”席景修長的食指敲了敲自己的腦袋,眼裏有着深深的笑意:“所以,被刺激了,性格就變了,以後你會習慣的。”
溫安移開視線,用席景剛剛所過的話回了一句:“與我何幹。”
席景有些無奈,臉上的肌肉突然幅度極小的抽搐了一下,看似毫無異樣的對溫安說道:“既然如此,我就看你怎麽發揮了。”
随即便消失在原地,溫安無所謂的偏了偏頭,撩起了車上的紗簾,往外看去,臉上一片困惑得解後的安然。
席景雙手死死的抱着頭,緊咬的齒間溢出一聲聲疼痛至極的悶哼,脖間青筋鼓動,冷汗直冒。
他的記憶完全是沒有什麽缺陷的,從有印象以來就一直呆在這個空間,等着一屆又一屆的有緣人,可是,他現在腦海裏走馬觀花般的幕幕場景到底是什麽,裏面的人他為何感覺熟悉卻一點記憶都沒有,而性格上巨大的改變,又是為什麽?!
他硬扛着針刺一般的痛苦,集中全部的注意力到那些畫面上,死死的把他們記在腦中,直到整個人承受不住,自我防禦一般的徹底昏迷……
白茫茫的空間裏突然響起一聲長嘆……
溫安回了府,正在處理古絡整理好了的生意上的事,心裏暗嘆,果然是隔行如隔山,即使有了原身記憶做支撐,這些文件依舊是晦澀難懂,更別談要他決策,幸好還有古絡。
門外有人來通報:“主子,太子妃帶着太子太傅家的庶女上門請見。”
溫安放下筆,揉了揉額頭,不知道這太子妃又要整出什麽事。
大廳裏,一個雍容華貴的年輕女人垂着眼飲了一口熱茶,看着有些坐立不安的谷靜穎,淡淡的說道:“即将要出嫁的人了,怎麽還沒點定性?若是讓你夫家看到,這印象,可就不好了。”
谷靜穎這才端端正正的坐着,口裏卻有些不屑的說道:“不過就是個質子,還是個滿身銅臭的商人,印象不好又怎麽樣,還不是得聽皇上的,乖乖把我娶進門。”
太子妃嘴角揚起一絲輕笑,慵懶的放下水杯,露出一節皓腕,膚白若雪,卻帶着鳳凰血的镯子,紅的深沉,宛若流動,一下子就吸引了谷靜穎的目光,眼裏隐隐透出一股嫉妒貪婪之色,這一幕,剛好被進門的溫安收入眼裏。
他抿了抿嘴,不露聲色的說道:“溫安見過太子妃,不知今日太子妃前來,有何要事?”
太子妃只是聽太子提過此人幾次,言語裏滿是厭惡,所以在她的想象中,這人應該也是個粗魯之人,然而現在一打量,卻發現差異甚大,相貌堂堂,眉宇間不曾有半分卑躬屈膝,一片清朗,眼神清亮,若是無人介紹,她絕不可能覺得這麽個人物竟然會是被他們暗中鄙夷的質子。
谷靜穎此時也有些呆,她根本沒有想到自己未來的夫君會如此俊朗,她本打算先應太子妃所說,嫁與此人,拖個一兩年,等到太子繼位之後便直接再嫁,現在,他有些不确定了。
“皇上打算給殿下指一門親事,所以我就先來,讓兩個人互相看看。”太子妃掩了掩紅唇,笑着說道。
溫安眼神暗了暗,笑道:“私下相見,只怕會耽誤姑娘的閨譽啊。”
太子妃毫不在意,白皙的手指在白瓷的茶杯上輕輕敲了敲,襯出指甲上的一片豔色,笑道:“人可是我帶來的,有太子的近衛在側,倒也不會有人多說,殿下還真是體貼,還未娶進門,便開始關心起來了啊。”
谷靜穎慘白的臉色終于在這句話下恢複,甚至還飄上了絲絲紅暈,有些羞怯的擡頭瞄了瞄溫安。
太子妃看到,直接起身,沒等溫安說話,便輕笑着道:“好啦,我就不耽擱你兩見面了,給你們半個時辰說說話,太子的近衛我放一個在門口,也免得別人說閑話。殿下,現在就讓你身邊那個管事,帶我逛逛你這禦賜之府吧。”
其他人都已經走了,溫安坐在堂上一言不發,谷靜穎咬咬唇,鼓起勇氣說道:“殿下,我,我叫……”
溫安毫無風度的打斷了她的話,雙眼深深的望着她,仿佛是一汪讓人不顧一切沉迷的深水,拉扯着人的心:“小姐,你确定你要嫁給我一個經商的質子?要知道,我溫安在民間名聲可不太好,脾氣也不太好,滿身銅臭,不思進取,嫁予我為妻,日後不可能會有什麽诰命夫人,日後生子,是兒是女都不被允許進入官場,地位低下,這樣,你可還願意與我成家?”
谷靜穎直接被這一通話說的理智全歸,身為庶女,她并非不想嫁給更好的人,想起和他一起長大的太子妃現在一身暖甜的女兒香,精致的打扮,尊貴的飾品,她心裏的不甘更是如同一鍋沸水,不斷翻騰,一時間竟然忘了回話。
溫安嘴角勾起一絲冷笑,突然無比柔和的說道:“你想想,為什麽她能成為太子妃,而你,卻被她推向我這個前途暗淡的質子。即使是能夠再嫁,但是,有哪個男人會樂意讓一個徐娘半老又已經不再幹淨的人成為妻子?只怕是:名、妻、實、妾吧。”
谷靜穎渾身一震,名妻實妾這四個字徹徹底底把她一直沉迷的美夢擊了個粉碎!太子妃,太子妃,原來你竟是存了這樣的心思,不過就是太子曾經表達出對我的好感嗎,好歹還有份從小長起來的情誼,你竟然這麽狠毒,就這麽想毀了我!一時悲從中來,竟是情不自禁留下了眼淚……
溫安低下頭,半張臉沉浸在黑暗中,勾起的唇角一時間竟是讓人有些毛骨悚然,暗五早就已經把門口的那個侍衛引走了,現在,正好是把這位急着嫁給他的小姐策反的最好時機!
溫安走下座椅,溫聲安慰着谷靜穎道:“小姐莫急,我非良配,自是有人配得上小姐,只是這皇恩……”
溫安見谷靜穎的臉色一下子刷白,眼裏閃過一絲滿意,這才接着說道:“唉,此事我去向皇上請罪,請求他解除我們的婚事,只是你再要嫁,只怕……”
谷靜穎眼裏終于閃過一絲恨意,太子妃,你既然不顧情誼,那麽我也就不和你客氣了,你以為太子對你多好,這麽長時間連皇孫都沒有,只怕皇上心裏也不痛快吧,那我們就來試試,是太子更珍惜你,還是更對我上心!
谷靜穎已經下定決心,看向溫安的時候眼裏滿是感激和愧疚,這人雖然身份不好,但是人卻是真的很好,溫柔的說道:“那麽此事便對不住殿下了,若是……若是殿下不介意,小女子确實有幾個要好的,您要不要考慮考慮?”
溫安苦笑道:“就我,還能想着禍害誰?從此一人,倒也潇潇灑灑,不誤此生,便不勞小姐費心了。”
門口傳來動靜,兩人一看,正是那名侍衛,他在看到太子妃安然無恙以後急忙趕回,不顧禮法直接闖了進來,見兩人沒什麽異樣,生硬的道了歉便準備出去,卻被溫安攔住了,說道:“你把這位小姐帶去太子妃身邊,我們已經談完了。”
那名侍衛眼神仔細的在兩人臉上身上掃過,極為不禮,谷靜穎心裏又狠狠的給太子妃記上一筆,這才不好意思的對溫安福了福身,跟着走了出去。
溫安笑着,一直到兩人遠離了視線,這才松了一口氣,他剛剛說的幾句話其實并不簡單,這是古絡交給前身極為簡單有效的暗示,如今借着這毀過一次的嗓子,他還擔心不能成功,卻沒想到,這女人實在是太好上鈎了,心思過多,其實這也算是一個優點啊,完美的幫他成為了危害太子的一步暗棋。
太子妃正在觀賞這府裏盛放的百花,正扶着玫瑰花枝輕嗅,身後就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個小侍女臉色慌張的湊到她耳邊小聲說着什麽,太子妃明媚的臉色慢慢沉下來,纖細的花枝一瞬間就斷在她的手裏,她擡起頭,眼裏是止不住的憂色和惱怒,隐隐有些咬牙的吩咐道:“你們幾個現在立刻去街頭巷尾給我把關于太子的流言止住,其餘的人,先跟我回去!”
谷靜穎一過來就看到了這場面,心裏有些疑惑,在這府裏誰敢惹着尊貴的太子妃?
太子妃擡頭看了看她,有些不耐煩的指着谷靜穎身邊的人說道:“你先送她回去,記得和太傅家說清楚,是本宮請她一聚。”
這一群人立刻各自分散,離開了溫安的府邸,古絡笑眯眯的送他們離去,轉過身,臉上卻泛起一股陰冷的笑意……
三皇子府。
“主子,東西已經準備好,不知道主子打算何時動手?”一身黑衣的暗衛跪在桑千瑾身前沉聲問道。
桑千瑾站在書桌前,手上的毛筆依舊是穩穩的勾畫着,絲毫不亂,眼神沉迷,而聲音卻帶着莫名的寒意:“何時?現今太子府一片混亂,此時不動手,更待何時?!務必給我在今夜之前把一切布置好,我明日當有妙用。”
“是。”暗衛消失。
桑千瑾細細描了幾筆,這才滿意的收起毛筆,小心的這幅畫懸起來欣賞,畫中人正是溫安!
手指懸空着,在溫安臉上慢慢游移,眼神複雜,深深地迷戀,卻又參雜着某種狠意,手狠狠的一收,砸在一旁的牆壁上,桑千瑾閉上眼,一個字一個字從喉頭逼了出來:
“溫安,你只能是我的,只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