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chapter15-16
宋因拉着林文一同走下了樓。
走到一半就聽見遠遠傳來一個老婦人的叫喊聲
“宋因？是宋因嗎？”
宋因轉過頭，就看見身後十幾米開外的地方站着個滿頭華發的老婦人，手上拿着把大大的蒲扇扇着風，正張望着朝她們看過來。
宋因松開手，和林文打了個手勢：“我去一下，等着我。”
宋因轉過身朝老婦人走去，停在她身前兩步的地方，微笑着道：“阿婆，你還在這裏上班嗎？”
老婦人上前抓了抓宋因瘦削的肩膀，又拍了拍，有些感慨地說道：“不在了，早沒上了。現在他們買票都用電腦系統什麽的，我操作不來，被淘汰咯。”
“宋因，這麽多年你都跑哪去了？我有快三年沒看到你了吧，這幾年過得還好嗎？”
老婦人摟着宋因，一臉關切。
宋因垂下眼，嘴角的笑容淡了幾分：“去工作了呀……阿婆，我過得挺好的。”
“那就好，那就好。”老婦人摸了摸宋因光滑的手背，“我就知道，你一定是個有出息的好孩子。”
她又猶豫了一會兒，還是開口道：“你和你家人還有聯系嗎？”
宋因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僵硬：“嗯……有的，就是不常回去。”
“這樣啊……也好……也好……你過的好就行。”老婦人也愣了愣，“後面那個和你一起走的小姑娘，是你的朋友嗎？”
宋因回頭看了眼林文，勾了勾嘴角：“不是。”
“啊？那是誰？”老婦人驚訝。
宋因側着頭，讓身前的人看不清她的表情：“同事。”
“啊……”老婦人笑了笑，“那阿婆不煩你了，你去忙吧，好孩子。”
宋因突然用雙手捧住老婦人的手，神情誠懇道：“阿婆，宋因一直記得當年阿婆的照顧，不辭而別……我很抱歉……如果您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可以和我說，我很樂意幫您。”
老婦人的表情變得有些微妙：“嗯……啊……好……好……孩子出息了，懂得體貼老人兒了……”
宋因從錢包裏拿出一張儲蓄卡，遞給老婦人道：“阿婆，這張卡的密碼是6個0，您先拿着。”
老婦人推辭了幾番，還是接下了。她上前摸了摸宋因柔順的長發，沒有再說什麽。
宋因走了。
不知為何，老婦人看着宋因遠去的背影，竟有種她再也不會回來的感覺。她雖然年長宋因幾十歲，但是從來都看不穿這個小姑娘的心思。
不過是當初幫她買了盒飯。
那時候天氣還是和現在一樣熱……
老婦人小心翼翼地揣好卡，打着蒲扇走了。
“走吧。”宋因走到林文的身邊，将手輕輕搭在林文的腰上。
林文有些別扭地看了看宋因：“那個奶奶是誰啊？”
宋因放下手，從包裏掏啊掏，掏出了那根黑色的電子煙，放在唇邊還沒點上，就被林文一把搶了過來：“少抽點！”
宋因看了看空蕩蕩的指尖：“不重要，一個熟人而已。”
林文把電子煙揣進口袋裏，沒有再追問。
宋因一路上都有些沉默，眼神變得灰蒙蒙的，即使她認真地看着你，你也會覺得無比的冷漠。
“宋因……”林文停下腳步，“我們回去吧，不吃了。”
“嗯。”宋因看了林文很久，點了點頭。
……
林江一瘸一拐地下了樓，沒法開車的她找了個代駕把自己運回家。
電子門合上的一瞬間，她才虛脫一般地癱倒在地上。
偌大的客廳裏滿是女人壓抑而顫抖的喘息聲，林江就這樣躺在冰涼的地上，雪白的皮膚和墨黑的大理石地面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襯得她愈發的蒼白和虛弱。
林江躺了一會兒，才支撐着自己站了起來。
她站起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開了DVD。
低緩的音樂從音響中流淌而出，漸漸占滿了整個房間。
然後她又将房子裏所有的燈全部打開，才拖着疲憊的身軀坐在了沙發上。
好冷。
好痛。
林江把自己縮在大大的沙發上，努力縮成一個團，長長的頭發沾上了汗水貼在臉頰。
時間不知過去了多久，林江才直起身，眼圈變得紅紅的。她拿起擱在茶幾上翻了一半的資料，神情淡漠地繼續翻着。
文件夾裏夾了很多照片，每一張都足夠的“香豔”和“刺激”。
林江翻看的手越來越慢，漸漸停了下來。
“噼啪”一聲，文件夾被她整個甩飛出去，照片散了滿地都是。
“臭□□。”
林江閉着眼，整張臉因為憤怒而微微顫抖着。
她站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到那堆照片前，蹲下身撿起一張。
照片上的兩個女人，正在路燈下旁若無人地擁吻着。
長長的頭發糾纏在一起，勾勒出優美又性感的弧度。
“林文……”
林江将照片捏成一團，抛在了地上。
林江的嘴唇挪動了幾下，然後痛苦地閉上了眼
“你就這麽對我。”
Chapter16
林文和宋因一前一後地走着。
林文走得很快，中午高懸的太陽曬得她冒了滿頭的汗。林文索性将帽子取下來扇風，她借着取帽子的瞬間回頭看了眼，發現宋因沉默地跟在她身後幾步開外的地方。
雪白的臉被太陽曬得有些紅，額頭上也浮起了一層薄汗。
林文穿着平底鞋都走得吃力了，更何況宋因穿的是帶跟的鞋子。
林文漸漸停下腳步。
宋因也跟着停了下來。
林文轉過身走到宋因面前，宋因平靜地看着她道：“消氣了嗎？”
“還沒有……”林文快速地掃了一眼宋因又移開了眼。
宋因用手背擦了擦額頭的汗水，晶瑩的液體在白皙的皮膚上亮閃閃一片：“林文...”
“宋因，你是不開心嗎？為什麽剛剛突然那麽冷漠地對我？”林文終于忍不住，開口說了出來。
其實也不算什麽大事……
但就是生氣……
林文咬了咬下唇。
“先去吃飯好嗎，我……和你慢慢解釋。”宋因輕輕跺了跺腳，輕聲嘟囔着，“走得我腳都麻了。”
林文上前攙住宋因的一邊手臂，有些心疼地說道：“你為什麽要一直跟着我啊……反正我回去就消氣了……”
宋因朝林文一笑：“因為我害怕不跟着你，你就再也不見了。”
林文叫了輛滴滴，和宋因一同坐了進去。
她打開手機開始搜索附近的餐館，篩選了幾家給宋因挑選。宋因瞥了眼手機：“你來決定，我都行。”
林文毫無猶豫地點了一家最貴的。
本性難移！
推門進店，挂在門上的風鈴響起陣陣悅耳的響聲，店內穿着統一制服的侍員們紛紛轉身整齊地鞠躬道：“歡迎光臨！”
适宜的冷氣，舒緩的音樂，空氣中還飄散着淡淡的青草花香。尋了間雙人隔間坐下，林文深深吸了一口氣，再緩緩吐出，剛才的燥熱和煩躁仿佛随着這口氣一同吐出來體外，身心都變得格外舒暢起來。
宋因已經麻利地點好了餐，揮退了侍員。
先上了兩杯荞麥茶，林文咕嘟咕嘟地灌了兩大杯，擡起頭卻發現宋因并沒有喝，只是笑着一臉“寵溺”地看着她。
“你……不渴嗎？”林文疑惑。
宋因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哈？”林文更加疑惑了。
“我喝不慣這種茶，總覺得在喝刷鍋水。”宋因輕笑。
林文放下茶杯：“好啊宋因，你諷刺我？？”
宋因捉住林文張牙舞爪的手：“是真的，我真的喝不來。”
第一道菜已經上來了。
刺身被擱在大塊大塊的碎冰上，從下面徐徐冒起的白煙，讓人有一種它在沸騰的錯覺。
宋因的臉在這層白霧後有些失真。
她又取出了那支電子煙，熟練地點燃擱在唇邊。指尖冒起的白煙和冰涼的煙霧混合在一起，在發間變成了雲。
“我在黃鶴樓景區打過一段時間的工。”宋因緩緩開口說着，聲音低沉，低垂着眼，烏黑的頭發遮住了大半的面容。
如果說被人們所敘述出的事叫做故事，那此刻的宋因就好像故事本身。
只需要一個靜止的剪影，你就能從上面看到許多種答案。
想要的，不想要的。
都有。
“那時候還沒有這種電子設備，全靠人們手動蓋章檢票，還要用工作筆記來記錄。很累，效率也很低。”
“早上八點到下午六點，經常忙到沒有時間吃飯，也賺不到多少錢。”
宋因平直地說着，林文也靜靜地聽。
“從我住的地方到景區，要坐40多分鐘的公交，有時候還不一定能擠得上車。景區的早餐太貴，我一般都是從家帶一個前天就買好的豆沙包和一瓶水去景區吃，經常下車後包裏的豆沙包也被擠爛了，裏面的豆沙被擠得滿塑料袋都是，看上去很惡心。”宋因滿不在乎地笑了笑。
林文卻笑不出來。
“又是一天下班，我收拾好東西準備坐車回家，卻在下樓梯的時候摔倒了。這時候我才想起來我差不多一天都沒有吃過飯。就是這個時候認識的阿婆，她給我買了一盒飯，還有一杯茶。”
“就是這個，荞麥茶。”宋因用手指摸了摸光滑的杯壁。
“我太難受了，根本吃不下什麽。那盒飯真的很難吃，菜有些馊了。我就喝茶，茶也難喝。”
“就是這樣認識的阿婆。”
宋因吸了一口電子煙，從口中緩緩吐出白色的煙霧：“說完了。”
林文伸手握住宋因的一只手，用力握了握：“別抽了。”
“好。”宋因乖巧地放下了煙。
“為什麽會這樣呢……”林文的聲音輕輕的。
“為什麽……嗎？”宋因的眼睛失焦一般的看着前方。
“當人沒有錢的時候，就沒有那麽多為什麽了。”宋因轉頭看向林文，“還好，都過去了。”
……
林江站起身，踩着滿地的照片走了過去。
她從餐廳的壁櫥裏取出一瓶藥酒，倒了些在手上開始沉默地按摩起腳踝來。
纖長的手指有力地揉搓着腳踝，發出濕漉漉的粘膩水聲。
林江沉默地聽着，思緒越飄越遠，仿佛變成了一個小小的點，周圍的事物都被飛速地拉遠，變得模糊，逐漸變成一條飛躍的直跳。
潮濕的觸感，瞬間的痛疼，苦澀微鹹的液體。
被禁锢，被需要，被憎恨，又被依戀。
那張如潮水般充滿了水汽的、模糊的臉，緊緊糾纏着她，肌膚相貼的觸感是如此真實，又如此令人戰栗。
背德的罪惡感，惡心感。
控制與征服，沉淪與放縱。
“啪——”
林江不小心打翻了藥酒，透明的玻璃碎了一地。她看着滿地的晶瑩，驚慌地擡起頭。
她環顧四周，發現還是一片熟悉的死寂後，又頹然地靠在了座椅的靠背上。
不論怎樣，回到我身邊。
不論怎樣。
林江的手微微顫抖着，她将手伸進被熨燙得沒有一個褶皺的西裝褲內。貼身而輕薄的布料上，濕漉漉的一片。
淚水不受控制地湧出眼眶，林江無聲痛哭着。
哭得像個被狠狠責罵的小孩，卑微又懦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