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chapter21-22

第二天宋因睜開眼，明已經不見了，用手去探床墊上的餘溫，也是冰涼一片。

宋因起身，撿起地上的浴巾随意地扔到靠背椅上，徑直走進了衛生間。水龍頭轉向冷水的一邊，開到最大，素白的雙手不斷掬水往臉上潑着，冰涼的感覺讓發熱的頭腦稍稍清醒了些。

宋因擡起頭，眯着眼看着鏡中的自己。因為蒼白的膚色眼下的青紫顯得格外吓人，兩頰微微塌陷，下巴削尖，看上去十分疲憊。幾滴水珠從臉頰滑落，滴在身上，冰涼的觸感讓宋因從發呆中回過神來，她低頭看着水珠流過的地方，上面一小道肉粉色凸起的傷疤，上粗下細，從前胸一直延伸到肋骨上方。

宋因輕輕用手去摸了摸，随即又像觸電般撤開手。她擡起頭，對着鏡子微微轉過身擡起手，左側手臂上方內側也有着濃淡不一的傷痕，随着動作而微微“蠕動”着。

水滴的聲音機械而單調，一下一下永不停歇。

宋因放下手，用雙手捂着臉，使勁搓了搓。

該回家了。

……

林文打卡上班。

明明只是一天沒有來，看着熟悉的辦公桌，卻突然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林文将手提包擱在桌上，旋身去茶水間給自己接了杯熱水，“咕嘟咕嘟”地喝了一半。

回到座位上，幾乎下意識地就去開了腳邊的櫥門，當手碰到壓縮餅幹的包裝袋時才猛地想了起來，她已經吃過早餐了。

就在她合上櫥門的剎那，手機“嗡嗡嗡”地響了起來。

宋因。

接聽？挂斷？

林文在衣服上蹭了蹭手心上的汗，用最快的速度滑向了綠色的接聽鍵。

“喂，林文？”宋因的聲音從聽筒裏流淌出來，不知為什麽，林文感覺比平時宋因的聲音更加低沉、磁性了些。

“嗯。”林文抿了抿唇。

“你在家嗎？對不起，昨天臨時有事，晚上去應酬了，喝得有點多，在酒店睡的。”宋因的語調輕輕上揚，不緊不慢地講述着。

“哦……”

“我到公司了。”林文悶悶地開口道。

至少宋因和她解釋了，如果她這時候鬧脾氣，會不會顯得太小氣和無理取鬧？

“這麽早嗎？”宋因有些驚訝，“那好吧，我直接來公司好了，等我哦！”

林文挂斷電話，才發現自己的嘴角居然是上揚着的。她放下手機，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湧上心頭。

那是一種交織着酸澀和眷戀的感情，名為“愛”的歸宿與陪伴。

宋因到了公司，走進辦公室一眼就看到了正對着電腦敲敲打打的林文，她蹑手蹑腳地走了過去，輕輕停在林文身邊，彎下身。

因為還沒到上班時間，林文還帶着耳機，完全沒有注意到身邊冒出了個人。宋因看了林文幾秒，才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林文幾乎在一秒內同時完成了摘耳機和轉身這兩個動作，當她轉過身後，就看到了宋因近在咫尺的一張臉，驚得瞪大了眼。

宋因輕輕在林文臉頰印下一吻，微微一笑道：“早上好，寶貝。”

“卧槽……”林文呆滞地從嘴裏蹦出兩字真言。

“你幹嘛啊，那麽肉麻。”林文的臉一寸一寸地紅了上來，她避開和宋因的對視，有些羞澀。

“不肉麻。”宋因揉了揉林文的發頂，“你要是不喜歡，那我以後不做了。”

“沒有不喜歡！”林文轉過頭，臉色緋紅，“只是……這是公共場合！”

宋因用食指和拇指微微捏着林文的下巴，眯起眼：“嗯……我了解了。”

不是……她好像越說越亂了……

“晚上一起回家好嗎？”宋因松開手，語氣輕松的。

林文沒有擡頭，随意附和了句好，卻忽略了宋因語氣中的落寞。

“以後也一起回家好嗎？”宋因沒有離開。

“你怎麽突然變得那麽啰嗦……”林文擡起頭，卻撞進了宋因深邃的墨色眼瞳中，不自覺地就降低了語調，“好。”

林文看着宋因遠去的背影，默默搖頭。

多大的人了，怎麽還和小孩子一樣呢。

大公司裏的同事氛圍，總是客氣中帶着疏離，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冷漠也是常态。林文一天沒來的事并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只是她隔壁桌的女同事八卦地追問了她幾句，被林文以生理期為借口搪塞了過去。

對着電腦敲敲打打，複核幾張報表，時間很快便到了下午。期間林文和隔壁桌的女同事一起去食堂吃了午餐，沒見宋因從辦公室裏出來。林文吃到一半掏出手機給宋因發了條微信，催促她快點吃午飯，放下手機的剎那忽然有些感慨。她剛認識宋因的時候，都是宋因叫她吃飯，現在輪到她喊宋因吃飯了。

宋因回了林文一個“OK”的表情包，不一會兒就看見踩着高跟鞋的她從入口走了進來，身後還跟着幾男幾女，有說有笑，但都自覺地站在宋因身後半步。

林文看着宋因，宋因也看到了林文。兩人遙遙對視着，都微微一笑。

女同事順着林文的視線看向宋因，宋因卻先行撇開眼走了。她又轉過頭，臉上的表情帶着十足的八卦和興奮：“我說林文，你和咱們那宋小老板很熟嗎？她怎麽還和你打招呼的？！”

林文抽出張紙巾擦了擦嘴，淡淡道：“我們是鄰居。”

下班後，大家紛紛提着包從公司魚貫而出，除了幾個辦公桌前的員工還在埋頭奮戰着，大多數人都已經離開了公司，偌大的地方，一時間變得空曠又冷清。

宋因也從辦公室走了出來，林文在玻璃門處等着她。

宋因快步上前，伸出手握過林文低垂着的手，和她十指交叉緊握。

林文吓了一跳，下意識看了看四周：“幹嘛突然這樣？”

宋因笑得有些頑皮，她微微使力，拽着林文向前走着：“因為我們是戀人。”

“發神經。”林文也跟着笑了起來，腳步加快，上前和宋因并肩走着。

直到上了車，林文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和宋因親到一起去的。宋因的手冰涼又柔軟，但它觸摸到林文時，她才從這種如潮汐般起伏的感覺中清醒過來。

林文忽然有些迷茫，這個樣子的宋因她好像從來沒有見過，一如既往的美麗，但好像有什麽東西悄無聲息地消失了。

頭頂有白色的煙霧飄散而過，蘭花的香氣因過量而讓人頭暈惡心，林文想伸手去觸摸那些淡薄的煙霧，卻被宋因壓了下來，給予炙熱的親吻。

蘭花……

蘭花……

腦海中好像有什麽一閃而過，觸手可及的回憶——走廊、消失的拐角、雪白的肌膚、還有撩人的發香……

卻怎麽也拼湊不起那些破碎的記憶。

Chapter22

車輛緩緩靠停，輕微的震動感令人有些眩暈。

林文下了車，和宋因一起并肩上樓。走進電梯後，宋因先行按了五層，林文也沒有阻止她。

輸入密碼，走進門，林文輕車熟路地坐在那張發生了許多故事的沙發上，柔軟的觸感讓人有種下墜的不真實感。

宋因進門就一頭紮進了廚房，林文還想和她說幾句話，也只得作罷。

林文靠在沙發上，忽然有些困倦，她在腦中細細算着自己從認識宋因到相戀，也不過區區數月時間，但卻好像過了幾年。

和宋因在一起，本以為會患得患失，但出乎意料的，宋因讓人感覺意外的可靠。兩個人就連情侶間最常見的妒忌、吃醋和猜疑都甚少發生，好像宋因呈現出的那一面，已經被打磨得無比光滑，無論從哪個角度看去，都能折射出你最想要的模樣。

林文看過一篇文章，上面有句話讓她印象深刻：

“溫柔是天生的，但迷人的本質卻是矛盾的。溫柔本身或許并不令人着迷，但苦澀而掙紮的溫柔卻常常令人食髓知味、流連忘返。”

林文并不在乎，或許說，不是那麽在乎宋因的溫柔有經過多少“訓練”。

她只想要現在。

林文摸向口袋裏冰涼的手機，指尖在光滑的屏幕上摩挲了片刻，還是将它掏了出來。

她現在想告訴一個人，她不想再隐瞞自己的情緒了。

時間是不可逆轉的，過去的也永遠過去了。她想要放下，想要和解。

和她的姐姐。

手指輕點通訊錄裏那個熟悉的名字，幾乎沒有猶豫便按下了通話鍵。

聽筒“嘟嘟嘟”地響了幾聲便被接了起來，接起的人并沒有出聲，林文也沒有說話。就這樣彼此聽着呼吸聲過了十幾秒，林文才開口道：“姐姐。”

聽筒裏的呼吸聲有一瞬的錯亂：“嗯？”

林文緊了緊握着電話的手指：“我戀愛了。”

“我覺得有必要……和你說一聲。”

電話那頭的林江，微微垂着眼，忽然嗤笑了聲：“你希望我怎麽答複你？林文？”

“我只是和你說一聲……”林文還是無法坦然面對如此刻薄的姐姐。

“是上次那個女人嗎？”林江摸了摸光滑的木質桌面，語氣平直。

“是，她叫宋因，是個很好的人……”

“林文。”林江粗魯地打斷她，“回來，好嗎？乖乖的，什麽事也不會發生。”林江放軟了語氣，指尖微微有些顫抖。

“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林文有些悲傷。

“你非要這樣嗎……”林江的眼眶有些濕潤，“那你不要怪我。”

“姐姐……”林文有些激動，語調猛的提高了些，“忘了吧，好嗎？好好生活……”

回答她的只有“嘟嘟嘟”的忙音。

林文放下手機，臉上早已爬滿了冰涼的淚。她擡起頭，卻突然發現宋因不知什麽時候走了出來，正靠在廚房的玻璃門上吸着煙。

林文忽然有些緊張。宋因的半張臉都掩在長發下，纖長的手指夾着煙，夕陽時分橘紅色的陽光從窗邊打在她的身上，有種頹喪的美感。

“講完了嗎？”宋因吊着手腕，微笑着扭頭看向林文道。

林文有些拘謹地點了點頭。

“怎麽哭了？”宋因直起身，朝着林文緩步走了過去，“為什麽呢？”宋因走到林文面前蹲下，白色的煙霧直直噴向林文的臉頰，“你有為我哭過嗎？”

林文有些害怕，宋因好像突然變了一個人。

電光火石之間，腦海中的一根弦仿佛突然“嘣”的一聲斷開了，她瞪大眼看向宋因手中的電子煙。

宋因平時都不抽煙，但只要她開始點煙，都會多多少少的，變得有些“古怪”。

與其說變得“古怪”，不如說是……

變了一個人。

林文只覺得被當頭一棒，嗆鼻的煙霧讓她開始劇烈地咳嗽起來，頭暈目眩、眼冒金星。

她不知從哪升出一股戾氣，一揮手就拍掉了宋因手上的電子煙：“抽什麽啊你，有病啊！”

宋因看着地上的電子煙，突然呆住了，當她在轉過頭再看向林文時，眼眶已經變得通紅，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下一秒，林文只覺得整個世界都颠倒了過來。她居然被宋因拉下了沙發，兩個人一同摔在了地上。

宋因牢牢地壓着她，伸手去夠她的雙手，卻被林文掙紮着躲過了。林文曲起腿對抗着宋因，大喊道：“宋因，你到底怎麽了？你是……”

話還沒說完，臉上的一陣劇痛便讓她瞬間閉了嘴。

她的右臉被宋因狠狠甩了一巴掌，在她愣神的剎那，宋因已經扯開了她的上衣。

冰涼的水滴不斷滴落在滾燙的側臉上，隐沒在發間。

“我這麽愛你，你為什麽還要背叛我？你是不是賤，你是不是賤？！”宋因站起身，開始狂躁地脫起了衣服，一只腳踩在林文的心髒上，讓她無法再起身。

“為什麽要這麽對我……我到底做錯了什麽……”宋因的聲音因為哭嚎而扭曲，她突然跪了下來，捂着臉痛哭着。毫不掩飾，肝腸寸斷。

“為什麽不能愛我……”

林文緩緩直起身，看着身邊的宋因，忽然變得有些恍惚。

十分鐘前還她還憧憬着和宋因的未來，怎麽現在……卻變成了這樣。

她挪到宋因身邊，伸出手搭在宋因身側，将她拉向自己懷中。

“我會陪着你……”

“宋因，你究竟對我隐瞞了多少……”

宋因依舊痛哭着，但卻漸漸平複了下來，她從林文懷裏擡起頭，看着林文腫起的半張臉，伸出的右手微微顫抖，輕輕放在林文的臉上。

“對不起……對不起……”

“我會……全部和你說。”

“只要你不離開我……”宋因緊緊握着林文的手，像個惶恐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