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本來我以為跟這個小帥哥只有一面之緣, 而第二天,他又出現了。
第二天下午三點左右,當我的眼皮直打架、困得不行的時候, 助理姐姐遞給我一杯熱騰騰的咖啡和一小盒精致的蛋糕。我抿了一口咖啡,哇,我喜歡的全糖, 一點苦味都沒有;小蛋糕上有着芒果、草莓,剛好也是我愛的鮮奶油, 勺子特別精巧, 勺柄是一只可愛的小熊!
“謝謝!”我感動地對助理姐姐說。
助理姐姐卻朝不遠處擡了擡下巴:“送下午茶的人還在那兒呢, 你可以直接跟他道謝。”
我擡眼, 便看到了昨天那個陽光帥哥。他一身簡單又好看的休閑服, 站在我們部門的玻璃門旁,矗立在人群之中, 顯得高挑挺拔。他無意間撞上了我的視線,非常自然地對着我笑了起來, 我的心似乎被拉扯了一下。
一股莫名的感覺湧上心頭:如果,我的周明明也長大了, 或許就能長成這個樣子。
我朝他走去, 越近,越能感覺到他的存在感, 那種莫名的熟悉感猶如貓咪的爪子,一點一點撓着我的神經。
說起來,他真高啊, 雖然沒有子夜高, 肯定有180。
我站在他的面前道:“謝謝你的下午茶!不過, 為什麽送我?”
小帥哥笑眯眯的:“姐姐不要有負擔, 我給大家都買了。”
我這才發現助理姐姐正在給整個部門的同事發咖啡。
“啊哈哈,原來如此。”略尴尬。不過他為什麽要做這些事。
他似乎知道我有什麽疑問,解釋道:“我叫董華,我爸董玉山是Frank的朋友,他讓我過來學習一下。”
董玉山,公司的高層之一。所以說這個高層的貴公子是來找Frank的,今天專門過來學習,怪不得他會給大家買咖啡啊。
我有點失望,無意識地收緊了手指:“嗯,那你好好學習,我回去了。”
說完就打算離開,可是出乎意料,我被他抓住了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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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我只給你買了小蛋糕哦。”他悄聲說。
“為、為什麽?”我問。
“看到你又困又餓,于心不忍。”他的嗓音含笑。
事實上,無論是他的語言還是行為都有點太親昵了,他這樣抓着我,這樣湊近我說話,好似他給整個部門買的咖啡只是陪襯——他只想名正言順地給我送下午茶。他這種親昵的說話方式,仿佛在告訴我,我們已經認識了很久。
可是他是高層的貴公子,不是我想等的人!
他應該只是個,喜歡撩人、擅長搞人際關系的輕浮富二代!
我掙脫開來,加重語氣:“小董,我代整個部門感謝你的下午茶,我回去工作了。”
我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不去看他。
但是我始終都能感覺到他的視線,沉默又執着。
他似乎在遠遠地看着我,把我的一舉一動都收進眼裏。
可當我擡頭瞪他的時候,他卻根本就沒有看我。他在跟部門裏的前輩說話。
——是我多慮了。
事實上他非常勤快,他很自然地融入了我們部門,幫我們打下手。助理姐姐讓他坐在我旁邊的座位上:“小周,董玉山家的公子過來體驗生活,你随便教教他啊。”
我自是無法拒絕:“好、好。”
但其實我根本就不想教他,我自己都忙得焦頭爛額了,哪裏有空閑時間一點一點教他如何熟悉系統、如何使用設備之類。于是我把他晾到一邊。
可是這家夥特別主動,他總是能準确預測我的行動,比如,當我想複印文件的時候,他主動走向複印機。他知道我想拒絕他,便眨巴着那雙茶色的大眼睛:“姐姐,我才來,對業務都不熟悉,只能從簡單的入手姐姐可不可以給我鍛煉的機會呢?”
于是我教他如何複印和打印文件,帶他去儲備間收拾活動用品,領導開會的時候,他準備茶,我送上去,開完會,我倆進去收拾。別說,這家夥非常擅長學習,适應能力強,不僅幫我辦正事,還很細心地幫我取快遞、扔垃圾。
同事看到這樣的他,忍不住酸了起來:“我說小周啊,你的桃花運是不是來了,小董怎麽就在你旁邊轉來轉去,也不見來幫我們倒垃圾呢?”
小董:“大家把垃圾都給我吧,我順便帶下去。”
同事們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他們怎麽好意思使喚高層的兒子:“開個玩笑開個玩笑。”
我跟助理姐姐随便說了一嘴,換洗的衣服放浴室衣櫃忘拿回來了,想着下班後去取。不一會兒那袋衣物就出現在了我的跟前。
我震驚地盯着小董:“你、你”
不是,我跟助理姐姐說的話他是怎麽聽到的?他一個男生怎麽去的女浴室,他怎麽開的櫃子,而且他又是怎麽分辨出哪個櫃子裏的衣服是我的呢?何況這裏面還有內衣!
他倒是一臉坦然:“姐姐可以檢查一下。”
又真誠地解釋:“姐姐放心,我是讓管理員阿姨幫忙拿的,我什麽都沒看。”
“”最好是這樣。
晚上7點左右,同事們陸陸續續走了。
我還在做表格,他在旁邊撐着腦袋看我:“姐姐晚上吃什麽呢?”
“可能買點小菜,回去煮點粥吃吧。”
“那我也這麽吃吧。”
“你不回家嗎,下班了哦。”我提醒道。
“我等你。”他偏着我,對着我笑。
其實我跟他總共認識的時間還不到10小時,而他總是不經意地對我說出過于親昵的話。我本來是有些排斥他的,認為他就是一個想要體驗生活、非常擅長玩轉關系的輕佻富二代。但在這短短的幾個小時裏,他确實勤奮好學,幫我處理了不少事。不知不覺,我也就不會再排斥他偶爾——專注得有些惱人的視線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我依然能感覺到那種強烈的熟悉感。
他枕在手臂上歪頭看我,火燒雲玫瑰色的光澤透過玻璃窗,在他身上流淌,在他明媚的眼中流淌。他蓬松的栗色發絲如同被鍍了一層薄金,整個人就像一只慵懶的玩具熊,趴在我的身邊默默等我。
我忍不住看了他好幾眼,每次都想催他早點回家,不要等我,但是一直沒有說出口。因為他閉上了眼睛,他睡着了,那張臉龐,顯得青澀又脆弱,沉靜得有些可愛。
看着這樣的他,我幾乎能瞬間想起那個小朋友——在那些平凡而又珍貴的春夏秋冬裏,安靜地趴在我的旁邊打盹。哪怕睡着了,也不忘捉住我的手,生怕醒來看不到我。
我無法拒絕那個小朋友,因為一想到“拒絕”二字,我就想到了那個煙花盛放的終結之夜,心髒就像被攥住似的。
我默默打着字,視線模糊了好幾次。
玫瑰色的光澤逐漸變成了淡紫色,我終于完成了表格。
他湊過來看我:“姐姐,這個表格這麽複雜嗎,怎麽把你弄哭了?”
他自然而然地擡手,似乎想幫我擦掉眼角的淚水。
我稍稍避開他,自己用手背擦掉:“是啊,太難了,還好完成了。走吧。”
讓他等了這麽老半天,實在有些過意不去,我:“小董,你今天幫了我這麽多忙,請你吃飯吧。想吃什麽?”
“吃點小菜,喝點粥。”
“既然請你,就不能吃得這麽簡單啊。我看我們公司旁邊有個還不錯的小餐館,要不要去吃一下?”
“我就想吃點小菜,喝點粥嘛。”他皺着鼻子,聲音帶着濃濃的奶音。
“哈哈,那行吧,我們去那家XX粥,網上還挺有名氣的。”說着打算搜下地址。
“不要在外面吃,去你家嘛。”他眼巴巴地看着我。
去我家?!
“小董,這樣不太好吧,我們才認識”
“姐姐要拒絕我嗎?”他問。
如果是普通人,我早拒絕了。
可是他太特別了,我真的沒法拒絕他。
“那行吧,吃完飯就要乖乖回家哦。”
“嗯嗯好!”
我帶他坐地鐵,我坐着,他站在我跟前。他松松地握着把手,一直都在看我。
“姐姐,這個世界變化好大啊。以前沒有地鐵,沒有網購,沒有這麽薄的電腦,用的還是軟盤,電視機厚厚的,房間破破爛爛的,兜裏有個十塊錢都是巨款”
“怎麽感覺你是穿越過來的?”我笑。
“我也覺得自己,像是從十年前穿越過來的。”
地鐵裏,一個小男孩在人群中跳來跳去,一個比他大好幾歲的小女孩企圖拉住他:別調皮啦,危險!結果下一刻,這個小男孩就摔倒在了地上,哇哇大哭。小女孩把他抱起,給他揉傷口:就讓你在地鐵上不要亂跑了,傻弟弟!
小董望着這兩個孩子,微笑:“我記得我很小的時候也是這樣,出去調皮搗蛋,到處亂跑,摔疼了就哇哇大哭。我姐姐呢,明明在生我的氣,卻依然會把我扶起來,說着‘親親就不疼了’,然後親親我膝蓋上的傷。在我心中,姐姐會魔法,被她親過的地方真的不疼了。不過,就算不疼了,我還是會擠出幾滴眼淚,因為我知道,她最疼我了,她一定會帶我去小公園門前,給我買個五角錢的棒棒糖。只要有了棒棒糖,我就會笑起來。”
聽着他的描述,過去的畫面猶如走馬燈,一幕一幕從眼前滑過。我的眼睛又酸澀了起來,心髒悶悶的。
他望着那對兄妹微笑,而我仰頭看他。
那個銘記于心的名字似乎馬上就要脫口而出——
到站了。
“姐姐,一起去買小菜吧。”
我們走進菜市場,買了些小菜、水果。
他跟我站在破破爛爛的小區門口,這邊的房屋低低矮矮的,春天了,牆壁上枯黃的爬山虎又生長起來了,雜亂的電線跟蜘蛛網似的。
我有些不好意思:“我住的地方有點破。”
他:“挺好的啊,地鐵旁邊,買菜方便,對面就是XX大學,晚上還可以去散步,多好。”
我笑:“是啊,房租還便宜。不過我還從來沒去過XX大學呢,現在疫情封校了嘛,你看,學生都是刷卡進的。”
“這多簡單,我随時都可以帶你進去。”
我斜眼瞥他:“有時候感覺你像是從十年前穿越過來的,有時候又覺得你什麽都會。”
他不說話,就只是眯眼笑。
我們爬樓。
越往上爬,我的心中越湧現出期待。
我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想錯,但我真的已經等了太久了。
終于,開啓了房門。
沒有關窗,有些強勁的對流風吹拂着我們的發絲。我很慶幸,我有好好收拾過自己的小窩。因為我一直都在等待。
他閡上了房門,脫下了外套,臉上純真的表情在剎那間,消失了。
他垂頭,在我耳邊低聲道:“暄暄姐姐,随便讓一個陌生男人進你的房門這樣真的好嗎?”
他的眼中帶有一觸即發的危險。
可是我一點都不害怕。
我直接撩起了他的毛衣,看向他左腰內側。
沒有痣。
他抓住我的手腕,挑眉:“姐姐都是這麽主動的嗎?”
我有些氣惱地盯着他。
突然想起了一個好辦法,我撓了撓他的下巴。
“你做什麽?”果然他反應特別大。
我又撓了撓。
他止不住地笑了起來。我家周明明小時候就這樣,一撓下巴就笑,據他自己說,不是因為癢,但是一撓就想笑。
我盯着他得意地笑:“跟以前一樣,一撓下巴就笑呢,周明明!”
“周明明,誰?”他蹙眉,還想裝!
“小朋友,你真是破綻百出啊。第一次見面就給我辣椒粉,我當時就在想啊,你怎麽會知道我的口味呢?第二次見面就對我窮追不舍,知道我喝不來苦的咖啡,不喜歡奶味太重的奶油,小勺子還是小熊形狀的。然後呢,一直待在我的身邊,毫不掩飾地看我,還(本來想說換洗衣服事件但太羞恥了)”
“那你怎麽沒有馬上發現?”他不滿。
“誰叫你一個六歲的小朋友,怎麽突然變得那麽大了?不過我是在地鐵上确認了你的身份,你說得太具體了,你以為那時候的我不知道你在假哭啊?你這個調皮鬼!”我捏了捏他的臉,又問,“那你該告訴我,你怎麽突然有了身體,變成了董華?等等,這個身體不會不是董華的吧?”
他得意地說:“沒錯,董玉山的兒子董華怎麽可能長得這麽好看——而且這些年都待在國外呢,好在你們公司的人根本就沒見過他。我只是附在了你的鄰居身上。何宇,608號房,天天宅,晝夜颠倒,你們可能沒有碰過面。”
我驚訝:“啊?鄰居?你這樣對他有沒有影響?”
“我幹嘛要考慮他?”
“那必須考慮他啊,他也是條鮮活的生命!”
“哈哈,姐姐真是善良呢,放心,我這種附身最長只能持續八個小時。他本來就是個白天睡覺的人,他醒來之後,會忘記被我附身之後的一切。”
我想了想:“可是為什麽他跟你那麽像,我感覺你長大後就該長這個樣子”
我似乎說到了點子上,他更得意了:“因為你現在看到的長相是我自己捏出來的,按照我對于十年後自己的想象。何宇本身——你見到也記不住。”
原來如此。
他向我張開雙臂:“好不容易可以碰到我,不想要抱一下嗎?”
“但是,畢竟是別人的身體”
“現在使用者是我,所以你看到的、嗅到的、感知到的,都是我。”
他緊緊地把我束縛在他的懷裏,用力地吸了一口氣。
本來還很溫馨的氣氛忽然變得緊張起來,他的鼻尖擦過我的頸側,聲音帶着明顯的怒火:“暄暄姐姐,我說過,讓你在我跟我見面之前,不要被弄髒了”
“弄髒?”
“這麽大面積的污染他們到底對你做了什麽?!”他在我的耳邊怒吼。
做了什麽?
雅雅的話,最近幫我療傷了;子夜的話都好久沒見到他了
我突然想起了那些羞恥的夢,身上的皮膚被他一寸一寸觸摸、被他一點一點親吻的夢!
我整個人都不好了,熱潮自下而上,瞬間紅了臉!
而下一刻,周明明突然把我抵在書桌邊緣,很痛!
他略微扭曲的臉在朝我靠近!
他、他想做什麽?!
而下一刻,周明明的身體飛了出去,狠狠地撞在牆上。他受傷了,鮮血從發間滑下,滾入眼窩。
我眼睜睜地看到一道黑影撲向了周明明,猶如發狂的野獸。他的頭發再淩亂,他的表情再猙獰,他的動作再殘忍,我也知道,他是子夜。
眼看着他就要咬上周明明的脖子,我一把抱住他:“住手!他是我弟弟!”
被我緊緊抱住的身體略微僵硬,他的胸膛在劇烈起伏,他的獠牙離周明明只有一毫米之遠。我用盡力量抱緊他,拉他,雖然我知道,我的力量對于他而言,簡直如同蝼蟻。
他轉過身看我,那雙猩紅的眼完全沒有焦距。我知道,他依然是野獸的狀态,他根本就沒有認出我。
可是他卻湊過來,不斷嗅聞我的味道,似乎怎麽嗅都不滿足,他開始舔我。
他的動作與那些夢重合在了一起,我渾身都在戰栗,整個人都不好了。我使勁推他,當然毫無用處。
他把我壓倒在地板上,呼吸滾燙且沉重。
而下一刻,他被背後的敵人掐住了脖子。
周明明惡狠狠地盯着他,鮮血從發間滑下。他的右眼浸染在猩紅之中,眼裏再無一抹明媚,全然死寂。他的手指緩緩收緊,指甲陷入子夜的皮膚之中。
子夜面部扭曲、脹紅,脖子發出了“咔、咔”的聲響。
“不要!!!”我大叫。
“嘩啦——”
黑色的藤蔓滑過眼前,下一刻,子夜就被拖到了門邊。
雅雅抱着雙臂,慵懶地盯着周明明,聲音柔軟:“呀,你不就是暄暄的親弟弟,周明明麽?不好意思打攪你們敘舊了,我把這家夥帶走了。”
我連忙問:“帶去哪裏?!”
子夜都消失了這麽久了,這還是我第一次見到他,無論如何不想再找不到他了。
雅雅的藤蔓束縛了子夜的手腳,她提議道:“暄暄,幹脆給他做條項圈,關起來,怎麽樣——”
可是子夜顯然不那麽容易被擺布,雅雅還沒說完,子夜就掙脫了束縛,逃走了。雅雅的手背上出現了一條傷痕,很快就消失了。
我追出去,大聲喊:“子夜,你怎麽又逃了!你這個混蛋!”
他就像憑空消失了一樣,找不到了,沒有回應。
我們回到房間,雅雅啧啧道:“越渴望,就越害怕,可憐的家夥。”
“什麽意思?”
雅雅若有所思地看着我:“如果不是你,他剛才就殺人了,你一個擁抱就能阻止這種狀态的他——暄暄,你真的很不可思議呢。”
“是你阻止了他們,救了子夜。”我感激地對她說。
“這倒也是。”她笑得恣意。
她站在門前,垂下頭來,第一句她說得很輕,至于第二句,她的聲音不小,很顯然,她是在警告周明明,“不過暄暄,既然已經見到他了,記得戴上我送給你的項鏈哦。除我以外,任何人膽敢對你做什麽過分的事我都不會饒過他。”
周明明緩緩走上來,将我拉到了他的背後。
他對雅雅露出一抹明媚的微笑:“說完了麽?”
臉上染了血的笑,越明媚,越瘆人。
雅雅微笑點頭。
“砰”的一聲,周明明閡上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