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我把周明明拉進浴室, 讓他坐在浴缸邊緣,用熱毛巾幫他擦拭臉上的血,并用碘伏消毒。

“無所謂, 反正不是我的身體。”他道。

“你不痛嗎?”

我的力氣一大,他就會蹙眉,很顯然, 他是會痛的。

他“啊”地一聲,臉蛋皺巴巴的, 看着是痛極了:“那個變态家夥太野蠻了我的頭受傷了好疼”

“你也掐了他的脖子啊!”我有點手忙腳亂, “那該怎麽辦, 要不要去醫院?”

他望着我, 眼淚在紅紅的眼眶裏打轉:“暄暄姐姐, 親一下就不疼了~”

我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你還當自己是小孩呢!”

“我還沒滿十六歲呢,我怎麽就不是小孩了!”

“哇, 好的,你還是小朋友。”

我湊過去, 親了一下他受傷的發際邊緣,又親了下他的額頭味道真怪。

“可以了吧。”

他有些怔愣地望着我, 遺憾地說:“如果你親的是我的真身, 該有多好”

說完,又有些諷刺地笑:“可惜, 我的真身還是個六歲的小鬼頭,而且早就變成了一堆枯骨。”

強烈的愧疚感再度席卷而來,我緊緊地抱住他:“明明, 姐姐對不起你, 該怎麽做才能彌補你呢?”

“我會慢慢告訴你的, 暄暄姐姐。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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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抱着我, 讓我坐在他的腿上:“你得先告訴我,那兩個家夥到底是誰?”

“今天把你撞出血的人是子夜,你不要太怪他,他狀況非常不穩定。處于‘獸化’狀态的他沒有理性,最嚴重的時候他還會化成厲鬼。我以前就見識過一次,他直接在我面前斷了頭,當時可把我吓死了啊但是他其實是非常善良的鬼,平時看起來就是正常人的樣子”

周明明的聲音冷冷的:“不對,那個變态家夥根本就不是鬼——他的狀态,我沒猜錯的話,是疾病、或人為導致的。”

“什麽?”我大吃一驚,“不可能啊——我真的親眼看見過他變成了厲鬼,可吓人了”

“你能确定你看到的是他,而不是那個女人的詭計?”

我混亂了。

子夜不是鬼?!

一旦有了這個念頭,腦中就會湧現出無數證據去證明這個觀念——

他滾燙的呼吸、跳動的脈搏、騰跳的心髒除了那次“厲鬼事件”,好像之後從來沒有看到過他直接變成鬼魂的樣子他每次出現,都是從門窗進來的與其說他像鬼,不如說發作期的他,像吸血鬼,像野獸。

“他、他會吸血對了,他還有‘空間限制’,就是不能離這裏的閣樓太遠!”

“那更有可能是人為的了,人到底有多瘋狂,有多變态,單純的姐姐是難以想象的吧。”

“”你可別吓我。

“那麽,那個女人又是怎麽回事?”他問。

“雅雅是我的朋友,她幫了我很多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她是厲鬼這件事”

周明明微微眯眼,問:“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麽同樣作為鬼,她能擁有完好的、可被觸碰的身體,身體還變形為藤蔓?而你見過我的真身,碰都碰不到,為什麽?”

對啊,為什麽周明明和雅雅同是鬼,周明明無形,就連附身時長也是有限的;而雅雅的身體似乎完全不受影響,力量強大?

周明明在我耳邊悄聲說:“我跟她雖然都是鬼,但我不一樣,我只會吸食适度的精氣,從不害人;而她的手上有數條人命,罪孽深重,像這種類型——你根本不知道她的底線在哪裏,她擁有怎樣的力量,你只知道,她會為了存活下去不擇手段!”

“別擔心,她不會害我其實就在前幾天,子夜失控了,他吸了太多血是雅雅幫我治療的。”

“治療?”周明明笑了起來,笑聲如泉水,清澈好聽。

可是他的手指卻滑入了我的上衣,冰冰涼涼的。我吓了一跳:“哇,別摸我,冰死了!”

“把她的騷味塗上你的全身——如果你稱這個為治療的話。”

“什、什麽?”

他的話震撼了我,我沒有注意到他越來越過分的動作。

他的手指覆上我的內衣扣,手指輕輕一挑,內衣就這麽被解開了!

“啊!”

我輕呼一聲,從他身上跑開:“周明明!你幹什麽!”

“比起那個女人的騷味,那個變态男人的臭味更加濃烈——所以說,每晚那個變态到底對你做什麽,就像剛才那樣肆意舔你?還是就像現在這樣碰你?為什麽我每次提到他,你的反應都那麽強烈?!”

看來我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表情管理。但是求求你別提了,你每提一次,就會讓我重新想一起——那些羞恥的夢!

所以說果然我的那些夢是真的吧。那就是說,子夜其實根本就沒有消失不見,他一直潛伏在我的身邊,每到晚上就會出現,對我做這樣那樣的事?!

真的是,不想還好,一運用想象力,就會過度反應

而周明明就這麽冰冷地審視着我:“看來姐姐對他的觸摸很有感覺呢,為什麽呢?只是因為他是第一個得寸進尺、敢對你動手動腳的男人麽?”

我氣得敲他:“你是不是有點過分啦?你是我的親弟弟诶,你怎麽可以你是不是看了些不得了的東西,上哪裏學的這些還我純潔可愛的明明!”

“十年啊,暄暄姐姐,十年了。每天,我作為看客,看人們成長、學習、工作、結婚、生子、衰老、死亡當然,男女之間的那點事,我也不知道近距離看過多少遍了,你覺得我還什麽都不知道麽?”

對啊,十年了,他也長大了。

可是他說的這段話只會讓我心疼他,讓我更加愧疚。如果那一天我沒有那麽任性,現在的他一定是個擁有着光明未來的高中生。而事實上,他的時間停留在了那一天,他的魂魄飄蕩了十年。源源不斷的愧疚讓我難以忍受。

“明明你,想要什麽呢?”我小心翼翼地問。

“暄暄姐姐,讓我們回到只有你和我的從前吧。”

他朝我張開雙臂,柔和、明媚地笑着。

可是,他的動作、眼神、語言,他的一切,都給我一種危險的感覺。

不難想到,他明媚的笑只是僞裝。真實的他,應該就是剛才,他盯着子夜和雅雅的模樣:冰冷且死寂。

從第一次見面我就該知道,他孤寂地等待了十年,就算沒有變成雅雅那樣的厲鬼,也該是可怕的、充滿怨恨的。

沒錯,雅雅和子夜都很危險,可是,他又何嘗不危險呢?

可是我不能拒絕他。

我是那麽後悔曾經對他做過的事。

而我的悔恨——變成了強有力的蛛網,被他利用。

他用蛛網裹住了我的手腳,緩緩收攏,将我拉進他的懷裏。

讓我無法拒絕他的請求。

他就像曾經那樣,靠在我的胸前抱着我,聲音軟軟甜甜的:“多抱我一會兒吧,暄暄姐姐,我實在等了太久了”

那之後,我跟周明明吃了晚飯,晚上11點左右他離開了,他附身的時間有限。我泡了個澡,收拾房間。

我開始不可控制地想子夜的事,除去那些令人感到羞恥的部分,其實有很多疑點。今天的他又穿着病號服,跟第一次見到他時一樣。他的身體雖然已經很強壯了,跟第一次見面完全不同,但是他看起來十分憔悴,嘴唇都是青白的。為什麽他又變成了獸化的狀态?

如果他确實可以每晚來找我,而且,他确實不能離閣樓太遠——他會不會就在這棟房子裏呢? 我和雅雅已經檢查過閣樓了,如果說他不在閣樓,他會不會——就在某個房間裏?

對了,今天抱住他的時候,我聞到了濃濃的血腥味。到底是他的血,還是別人的血?

12點之後,我躺臼恃広床上等他。這一次,我身穿薄毛衣、長褲。不知道他今晚還會不會來。

一開始我還很精神,大概快1點了,濃濃的困意就像浪潮一樣席卷而來,我真的想馬上睡過去。但是為了真相,拼了!

不知不覺,快半夜兩點了。窗外還是下雨,嘩啦呼啦。

雨聲似乎蓋過了其它動靜,我時不時驚醒,發現自己睡着了一會兒。又連忙摸了摸衣物,完好。

不是,他到底來不來啊?

那些不會就是我的夢吧!

不知不覺,我又睡着了。

雨停了,取而代之的是窸窸窣窣的聲響,有什麽擦過臉側。

我睡得很淺,醒了,一下子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連自己在等誰都忘了,只覺得困死了,想繼續睡。

而下一刻,我渾身都繃緊了,因為我感覺到了他——

他正在親吻我的鎖骨,緩緩往下,濕濕的。

我的手指微動,這才發現,自己的毛衣和長褲已經被脫下來了。

好家夥,現在的我只穿着內衣內褲!

我馬上摸到枕頭邊上的手機,下一刻,我就看到了他!

果然,是子夜!

手機的光刺激到了他,他眯了眯眼。他的頭發依然淩亂,雙眼沒有焦距,嘴裏發出了模糊的嗚咽聲。他依然是野獸的狀态。

“子夜,別走了好嗎?!待在這裏!”

我一把摟住他的脖子,而他就像被吓壞了的動物,飛速逃跑。他不是在用兩腳奔跑,他是在爬行,我瞥到了他逃跑的方向!

我披上外套,剛趕出去,他就消失了。

能夠在短時間消失,而他本身又不是鬼的話,他會不會逃進了六樓的某個房間裏呢?

我觀察兩側的房牌,號碼如下:

611,609,607,605,603,601

612,610,608,606,604,602

目前已知:601住着雅雅,我住602,604住着老太婆,608住着何宇(周明明使用的身體),610以前疑似住着35歲的男性,現已失蹤,其餘房間的話

603、605、606三個房間的房門光滑明亮,普通黃褐色金屬門把手,貓眼的上面,貼着停氣通知,到處都是小廣告,大概半年沒住人了。607貼着紅色對聯,放着門墊,顯然有人居住。而609-612,給我一種特別陰森恐怖的感覺可能是因為頂燈壞了,不時發出滋滋的聲音,不斷閃爍,牆面特別斑駁的原因。

剛才子夜就是朝611612的方向逃跑的,雖然我根本來不及看他逃去了哪個房間,但我聽到了他的腳步聲——那聲音持續的時長,恐怕剛好夠他跑到609-612的位置吧。

但是,到底在哪個房間呢?

對了,監控!

我仰頭看走廊的角落,确實有監控,但沒有閃光,恐怕壞掉了。

要不,一個一個敲門試試看?!

先敲609,敲了老半天也沒人應。

正打算敲610,611的門被打開了。

一個戴着口罩,整個人顯得十分疲憊的中年女人走了出來:“你找誰?”

剛說完,又蹙了蹙眉:“穿成這樣?找情郎?”

我這才意識外套沒拉拉鏈,剛才衣服又被子夜脫了,就穿着內衣內褲我趕緊穿好衣服,有些不好意思:“你搬家了嗎,你不是住在樓下嗎?”

沒錯,我認識她,她就是一開始讓我搬走的那個妻子,确實好長時間沒見到她了!

“我爸病了,住院住不起,幹脆就租了一個房間專門照顧他。哎,這日子沒法過了。”

她擋着房門,我只瞥到她的桌上放着餐盤,上面放着針筒,還有一袋一袋暗紅的液體。看來他爸爸病得挺嚴重的。

“這樣啊你有沒有看到一個行為怪異的少年,十八歲左右,穿着病服,黑發,白膚,站起來很高赤腳有187,嗯,看起來像野獸一樣”

她皺眉:“沒看到啊。”

“你周圍這三個房間住人了嗎?”

“誰知道呢,不過這六樓鬧鬼得厲害,估計沒人吧!”

我回到了房間。

第二天,我撥打了房東的電話。

房東回複,610、611、612都是有住人的,但是她不能私自幫我開門,也不能把住戶的信息透露給我。

那怎麽辦?

我現在需要知道子夜到底在哪個房間。

我該如何确認?

就算确認了,我又該如何開門?

周明明是肯定不會幫我找子夜的,啊,雅雅!

我找上了雅雅,希望她幫我找子夜。

雅雅卻說:“找到他對我來說有什麽好處?難道不是新增加一個競争對手麽?暄暄你要是真的想他,可以試着自己找,我倒是可以最後幫你開個門。”

能幫我開門也是不錯的。

她攤開掌心,手中便出現了一個皮質項圈:“送給你。”

“嗚哇。”

我沒有養過寵物,沒有見過項圈,這個皮質項圈大概有兩指粗,帶有三個金屬孔洞。項圈中央有一顆愛心,連着一米多長的金屬牽引鏈,最末端是非常貼心的皮質手環。

“雅雅,送我這個幹嘛?我又沒養狗”

剛說完,我就愣了。

作為lsp我還是可以秒懂的,但是,但是子夜又不是

“沒有這個,你就算找到了他,就不擔心他又跑掉嗎?”

“好主意!雅雅你也太厲害了,這個哪裏買的啊?”

“網、購的。不過呢,一般的項圈怎麽能束縛那家夥,這個上面有我的力量哦。”雅雅很是得意,“暄暄,你要怎麽感謝我呢?”

“你、你想要什麽?”

她笑得像只狐貍:“以後再找你要吧。”

至于要如何确認子夜在哪個房間,其實辦法很多,只要他每夜都來找我,總會留下蛛絲馬跡。況且現在的他處于野獸模式,驅動他行動的只是本能,他根本就沒有思維,捕獲他并不難。

但是具體用什麽辦法呢?

比如,如果在地板上鋪滿顏料,他逃跑時,就會在走廊上留下痕跡,但這個辦法會把我的房間弄得非常髒;又比如,在走廊安裝幾個攝像頭,半夜從1點開始錄像,直到半夜4點,當然,這個成本太高;再比如,買風筝線,趁他不注意,系在他的腳踝上但是他一口就可以咬斷;也可以在臼恃広床上放一個洋娃娃,我自己在廁所門背後等待但是子夜真的會上當嗎?況且他逃跑的速度那麽快?會不會又沒有看到?

我太糾結了,問過助理姐姐,當然我把自己的事情,說成了小說的情節。

助理姐姐笑:要是我的話,鎖好窗戶,他一來,找一個人抵住門,我這邊鎖門。然後讓他自己招供自己到底藏在哪裏,這樣不就好了?

哎,但是這個破房子,鎖好的門窗對于子夜而言,根本就不是阻礙。

我要是鎖門,第二天還得找維修師傅過來修門。我已經修過兩次,花了三百了嗚。

我得想一個辦法,等他藏好了再捕獲他,避免當場捕獲。因為我實在是想知道他到底藏在哪裏,為什麽身穿病號服,是不是還有什麽我不知道的真相——所以,我得更耐心一些。

我想了一整天,最後,終于想到了一個簡單的辦法。

我把子夜的手機充好電,開啓聲音公放模式,設置了一個非常特別、絕對不會重複的鈴聲,并故意把聲音調大。

晚上,我喝了咖啡,穿着睡衣,躺臼恃広床上安靜等待。

他來了。

依然是野獸的狀态,他本能地用鼻梁頂我的臉頰,嗅我的味道。

我暫時不能做出任何可能驚吓到他的舉動。

比如光、比如聲音、比如過大的動作。

但我可以假裝在做夢,做出一些迎合的小動作。

我微微仰頭,感覺他的吻從下巴,到頸項,到鎖骨。

他熟練地脫掉了我的睡衣。

我輕輕摟着他,輕聲呼喚着他的名字,果然,他沒有逃開。

我摸索着他的衣兜,找到了。

悄悄把他的手機放了進去。

說真的,我為自己捏了一把汗!

其實但凡現在的子夜有一點理性,他就會把手機扔出去,畢竟這麽明顯的重量

一切準備完畢,我按下燈光按鈕,臺燈打開了,整個房間都亮了起來。

果然,亮度對于他而言刺激不小,他嗷嗚一聲,擋住眼睛,我注意到他依然穿着病號服,衣襟上有血。他的手背上有着抓傷。下一刻,他飛速逃走。

而這一次,我沒有去追他。

我慢條斯理地穿好衣服,敲響了雅雅的門。

我們倆走在忽暗忽明的走廊裏,大概走到609,我撥通了子夜的電話。

空蕩蕩的走廊裏,我的、放大版的聲音響了起來,并不斷循環:

“找到你了,笨~蛋~”

“找到你了,笨~蛋~”

“找到你了,笨~蛋~”

這樣的聲音只重複了三遍,就被挂斷了,但足夠了。

我興奮地對雅雅說:“612!我确定!麻煩你幫我開一下門。”

雅雅輕笑了一聲,藤蔓鑽出來,輕松地打開了房門。

濃重的血腥味撲鼻而來,我沖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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