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殷子雅出現了。

她黑色的藤蔓如同異界生物, 輕而易舉地掀翻了敵人,淹沒了整個房間;而她本人身穿精致的黑色蕾絲絲裙,輕輕晃着細白的腿, 那張臉妝容精致,豔麗無比。她抱着手臂睥睨着我們。

榮叔被她卷得高高的,她有些無趣地質問道:“你這老家夥又跟暄暄說了什麽呢?你自己也知道, 你還有愛人,有孩子, 為什麽就這麽不知好歹呢?”

我:“他只是個沒用的老頭而已, 放了他吧。”

黏膩的藤蔓卷住了我的腰, 把我拖向了她。

她手裏拿着一疊厚厚的紙張, 化為戲精, 學着我的聲音念着:

“救救我!救救我!”驚恐的聲音。

“我叫周明暄,身份證號:510XXXXXXXXXXXXXXX, 我和一個18歲的男孩被囚/禁在XX樓上的頂層閣樓上,聯系方式:187XXXXXXXX。請幫我們報警!”無助的聲音。

“這裏聚集了99名道士, 将在七月中旬舉行邪/教儀式,請報警!”憤怒的聲音。

“有個叫殷子雅的厲鬼, 她殺了很多人!請你們來調查!”震驚的聲音。

“請救救我們, 我們不想死在這裏!”絕望的聲音。

她把那些紙撕得粉碎,擡手, 灑在我的身上:“暄暄,你真的很可愛呢,可惜沒人可以救你。”

我:“我知道, 我不想逃了, 反正都逃不掉。”

她微微挑眉:“呵, 想通了?”

“現在我只能依仗你了, 所以,我打算讨好你。”

她果然很感興趣:“怎麽讨好,說來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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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直視她的雙眼:“我想親你。”

“親我?”她像夢呓一般說着,“每晚光是給你喂食,你都抗拒得不行,你那麽怕我,真的敢親?”

“我不怕你。”

她垂着睫毛笑了一下:“又來了,撒謊精暄暄。”

說完,又擡眸看我,那雙嚣張的眼似乎看穿了一切:“那好呀,你就當着這些人的面,當着你心上人的面,親我啊。”

我湊了過去,仰頭吻她。

這個吻非常吃力。

她的位置很高,昂着頭,像是驕矜的黑天鵝,沒有配合的意思。

她的藤蔓控制着我,讓我難以行動。

我貼上了她的唇,輕輕的一瞬間,便離開了。

她冷冰冰地俯視着我,沒有什麽情緒的眼仿佛沒有盡頭的黑洞,讓我的背脊發涼。

我摟住她,繼續吻她,好幾次,蜻蜓點水。

她的眼裏終于有了一絲微動。

而那是惡意的微動。

她的嘴唇突然在我的跟前裂開,露出了奇異且可怕的內部結構。

她似乎在問我:現在你還敢麽?

如此近距離地看着她的尖牙,她如同雌蕊一般、不斷收縮的“舌”,我感覺自己快暈厥了。但我不能被吓到。

她不會傷害容器的,我告訴自己。

這麽想着,便繼續湊過去,輕輕觸碰她裂開的嘴唇,小心翼翼地貼着她。

她微微蹙眉,身體僵硬了。

輕輕地,我抿了抿她的唇瓣。

她渾身都戰栗了起來,房間裏的藤蔓開始翻滾。

終于,她用冰冷的雙手摟緊了我的脖子,埋頭狠狠地吻上了我。

她冰冷的“舌”下一刻就抵上了我的喉嚨深處,讓我溢出一聲幹嘔。

她狠狠地侵/占我的口腔,忘乎所以,似乎要直接把我吞下去,我感到窒息。

下一刻,我手中那把鋒利的刀,沒入了她的心髒。

她的猖狂戛然而止。

她放開了我,恐怖的口收攏,恢複成人類的嘴。

她的嘴唇,依然是殷紅且濕潤的。

她的眼,依然沉溺于欲/念之中,是迷惘且興奮的。

她垂頭,看着我抽出刀刃,血液噴湧而出。

她渾身一顫,嘔出一口血:“好殘忍啊,暄暄我這麽愛你。”

她的聲音變得虛弱:“可是你真的想殺了我呢。”

她的身體緩緩倒下。

看來得手了!

榮叔:“趁現在!”

子夜:“小心!”

可是為什麽藤蔓并沒有松開我,反而更加用力了呢?

我眼睜睜地看着她又站了起來,輕輕擦了擦嘴角的血。

她胸口窟窿裏面的藤蔓在迅速翻滾,很快就修複了她的皮膚。

她觀賞着我的反應,終于忍不住大笑出聲:“哈哈哈,斬鬼刀是吧,很可惜,對于我而言,沒用。哎,親愛的弟弟、妹妹啊,你們怎麽會傻得這麽可愛呢。”

說完,她離開了,黑發飛揚,直接穿牆而過。

她的命令在整個房間裏回響:“儀式,馬上開始,把他們給我帶過來。”

我又暈了過去,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被帶入了異空間。

純黑色的、偌大的空間,中央是灰黑色的“祭壇”,上面擺放着各式各樣的儀式用品,刀架、軟鼓、木桶、鐵床等,周圍,密密麻麻的,都是面無表情的道士。

我依然被藤蔓纏着,完全動不了。我瘋狂地尋找子夜,我看到了他。他被關在籠子裏,此時正處于獸化的狀态。他趴在籠子裏,露出獠牙,雙眼赤紅。

雅雅的聲音在旁邊響起:“這樣的他不會懂得憐香惜玉,跟頭公/狼沒有區別。等他看到你,只會立即扒/光你、占有你啊,是不是光是聽着就雙腿發軟呢?”

我渾身燙得厲害,這些天她在我身體裏培育的毒,完全控制了我的軀殼。她的每句話,都會讓我情不自禁地想象,都會讓我産生反應。我憎恨那種感覺。

“當他把身體裏的那‘屬于我的三成魂魄’完全注入你的身體後,就輪到我了。真的很期待呢,期待着把你身體的每一寸,都變成我的,讓我們完全融為一體。”她甜蜜地說着。

我掐着自己的手掌,強迫自己冷靜點。

前排有些穿着白衣的人,是普通工作人員,正在檢查儀式用品。在第一排的中央,我看到了一個坐在輪椅上的老太婆,肥胖、臃腫,似乎都快動不了了。看來她就是殷家老太太。她的旁邊,杵着那個瘦老太婆,正在垂頭聽老太太講話。

我:“你們真是變态啊,這個過程,讓所有人看着?”

她:“被看着不好嗎,不覺得更刺激嗎——不過你放心,既然你不想被看到,我會加設一個結界,充當屏障的效果,這樣,他們就看不到了。”

我努力思考榮叔說的話。

殷子雅的弱點,是一個小巧的機關或者物品。

我突然靈光一現,那個吊墜!!!

天啊,我很久沒有戴上它了,現在它還放在602!

我趕緊道:“既然要讓我成為你的,為什麽不給我戴上你的項鏈呢?”

雅雅想了想:“确實有點遺憾呢,等儀式結束後,給你——啊不,我自己去戴吧。”

“現在、現在就戴好不好,我——”

還沒說完,就聽到那個臃腫的老太婆宣布:“儀式正式開始。”

我的噩夢開始了。

接下來,無論我說什麽,就算呼喊,也沒用了。

那些道士門就像瘋魔了一樣,圍繞着祭壇敲鑼打鼓,聲音洪亮如雷。

我被帶上了祭壇。

他們打開了籠子,子夜從裏面爬出來。

他匍匐着身子,用那雙赤紅的眼盯着我。如同草原中的狼。

他此刻的模樣,便是他失控後的樣子。

只有殘忍和野性,再也沒有了任何溫存。

他撲向了我,按住我掙紮的手腕,埋頭嗅我的味道。

“子夜、子夜!”我企圖喚醒他。

可是他聽不到我的聲音,他跟殷子雅說的一樣,徹底失去了理性。

我身上的布料被他撕碎,他的動作粗魯且可怕。

我想起了他跟我說過的話,在關鍵時刻,用那把刀刺入他的心髒。

殷子雅沒有收走我的刀,我可以殺了他。

但是我不會那麽做。

我甚至不忍心讓他受傷。

算了吧。

這些天,我一直都在掙紮,渴望逃跑。我不想被那些人利用,不想被殷子雅打敗,不想讓任何人控制我和子夜之間的關系。

可是我真的逃不掉了,我體內的毒,侵占了我的所有細胞,太強烈了。

既然如此,那什麽都不要想了,順應自己的本能吧——儀式結束後,子夜将會獲得自由,擁有光明的未來,那也不錯啊。

我醒來了,熱水汩汩流入浴缸,窗外的鳥鳴清脆且明亮。我靠在光滑的浴缸邊緣,望着漂浮在水面上的嫣紅花瓣。

我好像做了一段很長、很長的夢。我的意識從過去走來,踏過現在,眺望未來——我站在晨曦之中,望着關系和諧的父母,健康成長的周明明,自由自在殷子夜,放棄仇恨的殷子雅,我感覺渾身都非常輕盈、放松,似乎每一寸肌膚都在呼吸。

我在哪裏呢?那場儀式後面發生了什麽事?我似乎不記得了。

我輕輕觸碰自己的額頭,手指描摹着鼻梁、嘴唇、下巴的輪廓,緩緩順着脖頸往下。這種感覺很奇怪,明明是我的手,我卻感覺在被別人觸摸。

我聽到了殷子雅柔和的聲音,從右耳傳來,那聲音有些迷茫:“我果然還是舍不得殺死你的靈魂呢——所以親愛的暄暄,現在我們共用一個身體了,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我有些驚慌,打算看向右側——可是我竟然動不了,我難以控制自己的身體,過了好一會兒,我才終于看向左側,并環顧四周,根本就沒人。

“找什麽呢,寶貝,我就是你啊。”殷子雅溫柔地說,“我們剛共用身體,你還需要一段時間适應。”

我手持柔軟的浴花,輕輕洗滌着身體的每個角落,柔軟的泡沫彌漫開來,芬芳四溢。熟悉又陌生的手。

我抗拒着,而我的手不會放過我,我感覺自己分裂了。

她的聲音甜甜的,帶着濃濃的寵溺:“儀式進行了三天三夜呢,多麽美好的體驗啊。寶貝,你真的好棒。”

她哼着歌,聲音斷斷續續的:“說起來,我用了最昂貴的沐浴露呢,配上了一千朵紅玫瑰等我們洗完,渾身是幹幹淨淨的,都是香香的——你喜歡嗎?”

我的左手抓住了右手手腕:“子夜呢?”

她微笑:“儀式之後,他就沒用了。所以,我已經派人把他扔掉了,具體在哪裏生活誰知道呢?”

至少,子夜獲得了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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