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蕭厲含淚:“好吃
寧長樂回王府不久,許伯命侍從擡了一個厚重的箱子過來。
許伯笑臉拿出一串鑰匙,放到寧長樂面前:“王妃,小王爺命我把府中庫房的鑰匙給您。
金鑰匙的府庫裏裝的是禦賜金銀珠寶,銀鑰匙府庫裏是府內的绫羅綢緞等珍貴物品,鐵鑰匙府庫裏是山珍藥品等。
還有另外倆銅鑰匙,府庫裏有其他雜七雜八的東西。這一箱呢,是王爺建府兩年來的中饋賬目。”
寧長樂驚了。蕭厲讓自己主持中饋?
“這……恐怕不合适吧。我初來乍到,對王府還不了解。”寧長樂謹慎地推辭。
許伯捋了捋長胡子,道:“老夫年紀大了,眼睛也花了,這兩年管賬管得頭疼。小王爺既然交給您,就是信得過您,相信您的能力,您盡管去試,哪裏不成,讓小王爺替您做主便是。”
寧長樂推辭再三,最終盛情難卻地接下。
他猜測,這是蕭厲使的陽謀,檢驗他是不是細作。
要知道一個府的人情送往,最能體現出蕭厲的關系網。誰想讨好他,他又與誰常有禮尚往來,一看便知。
正當寧長樂兀自盤算,心思百轉之時,許伯一拍腦門,拿出一盒乳白狀膏體給他。
“王妃,我這把老骨頭差點把重要的東西給忘了。小王爺讓我送您的傷靈膏,可以治療外傷,去除疤痕,滋養皮膚,是北疆聖藥。小王爺說讓您做護手膏用。王妃,小王爺對您越發上心了呢。”
護手膏?
寧長樂心頭猛然一跳,悄悄地用左手遮住右手背。今日被縛,麻繩不小心在右手背上形成擦痕。擦痕很淺,只有短短的幾條,他自己都沒有注意到。
回府到現在,寧長樂還沒見到過蕭厲。
蕭厲是特意用護手膏來提醒,已經知曉他今天做的事。
警告?戲弄?
寧長樂眯了眯眼,很讨厭被人玩弄于鼓掌的感覺。
三月初五,春日宴。蕭厲差人通知寧長樂一同前去。
兩人穿同制式的紫金四爪金龍莽袍,唯一區別在于蕭厲戴直腳長翅帽,長發绾于帽內,越發顯得高瘦冷冽。
而寧長樂作為雙兒,不便戴女子的一品點翠鳳冠,直接绾白玉簪,長發順于背後,更顯俊美秀逸。
兩人乘車,自皇門下,寧長樂扶着‘病弱’的蕭厲徐徐慢行。
蕭厲道:“按禮制,宴會一般在下午未時進行。但我們的乾詳皇帝熱衷于宴會,每月至少兩次。從早上巳時開始,通宵達旦,酒色不斷。”
“所以你不喜歡參加?”寧長樂挑眉問道。
蕭厲冷笑:“賜浴皆長纓,與宴非短褐。彤庭所分帛,本自寒女出。鞭撻其夫家,聚斂貢城闕。”①
寧長樂陷入沉默。蕭厲吟誦的詩很出名,更耳熟能詳的是這首長詩後面的一句“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兩人被太監引到內殿,內殿已聚集幾十位後妃。
乾詳皇帝奢靡無度,沉溺于美色,後宮佳麗三千,有美人之上品階的也近百人。
只可惜子嗣不豐,除了大太子蕭顯、二皇子蕭昀、三皇子是雙兒名為蕭禦,四皇子蕭瓊,四位成年皇子外,還有兩微未成年皇子,總共六位皇子。
大太子蕭顯為于皇後所出,二皇子為李貴妃所出。兩人年紀只差一歲,雙方勢力都很強悍。
大太子由丞相支持,二皇子蕭昀則深受皇上喜愛,母族為新貴,在朝廷後來者居上,與太子一派分庭抗禮。
三、四皇子的母族出生不高,又不受皇上寵愛,無緣皇位争奪。三皇子已遠嫁鄰邦,四皇子蕭瓊和二皇子頗為親近。
于皇後坐于正位,李貴妃居于右側。
蕭厲和寧長樂見禮後,被安排在靠近二人的位置上閑敘。
“安王的氣色好多了,娶妻娶對了。我們長樂是個福星呢。”于皇後慈愛地說道。
長公主和于皇後從小便是閨中密友,如此說,是把寧長樂看做自家人。
寧長樂噙着平和笑意:“多謝皇後謬贊。今日得見皇後娘娘雍容華貴的威儀,才真是長樂的福氣。”
李貴妃以帕掩面,意有所指道:“長公主把這般妙人藏得可夠深的。若不是陰差陽錯,還真不一定能看到呢。長樂閑來無事,可來宮中,與本宮閑聚。本宮最愛美人。”
長公主臉色鐵青,端着高傲的姿态,一言不發。手上的帕子擰做一團,心裏對寧長樂的恨意越發深了。
寧長樂道:“貴妃娘娘擡愛。貴妃娘娘素有傾城絕豔之名,長樂今日一見,果覺得貼切非常。
芙蓉貼面,蛾眉淡掃,今日之後,京城上下想必又會掀起一股模仿潮流。”
這話一出,李貴妃笑得花枝亂顫,虛摸眉尾:“本宮年齡大了,哪還有什麽絕色之容,無外乎借助外物,胭脂眉黛之類的遮掩罷了。”
皇後娘娘的臉瞬間冷下來。
李貴妃仗着相貌決絕,受盡聖上寵愛。皇宮獨一顆的螺子黛賞賜給了李貴妃,皇後的面子被掃得精光。
寧長樂一臉無辜地寒暄問候。
蕭厲相貌高冷帶煞,這種場合無需說話,只需寡言端坐在一旁,偶爾輕咳一聲,維持自己病弱的形象。
其他大多時間,含笑注視着寧長樂,做出一副對新婚妻子極其滿意的姿态,默默欣賞寧長樂長袖善舞的精彩表演。
蕭厲不得不感嘆一句,‘郎豔獨絕’說的就是寧長樂這副面貌吧,在天底下最貌美的一群女人中,仍舊“世無其二”。
“皇上駕到——” 禦前太監尖細的嗓音唱起,衆人紛紛起身叩拜。
乾詳皇帝和他的皇子們前來,大家一番見禮。
乾詳皇帝大肚翩翩,因常年耽于酒色,臉色晦暗偏黑,總一副睡眼不惺的樣子。
他瞧見寧長樂,眼睛眯起,一臉的淫.邪之氣:“看來還是美人有用啊。安王一再推脫朕的宴會,沒想到娶了老婆,立刻生龍活虎地參加咯。”
“臣要多謝聖上的指婚,臣才得賜良緣,擁嬌妻在懷。”
蕭厲輕笑地攬住寧長樂的腰。寧長樂嬌羞低頭,後牙槽使勁咬了咬。
“安王可悠着點,注意身體。”皇帝笑得猥瑣。
蕭厲一路攬住寧長樂的腰,入宴席才松開手。衣袖下觸碰過腰身的手指不自覺地搓了搓,蕭厲心想,脾氣又臭又硬,腰身倒又軟又細。
玉慶殿是皇上用來宴請群臣的重要場所。殿內案桌一行行一列列,衆朝臣及眷屬已按照尊卑座次坐好。
案桌上面擺放有西瓜、葡萄等反季水果。水果由皇家專門的種植地—太官園産出。
太官園覆以屋庑,內裏分為兩層,中間以栅欄式的鐵杆相隔,上層用土種植時蔬水果,下層用炭火晝夜不停地燃蘊火,調節升溫。
除去水果、甜點蜜餞若幹,每張案桌上都有一個小型的炙盆,裏面已放好無煙獸金炭。
炙盆旁有串好的豬、羊、魚等肉片,以及各種燒烤料應有盡有。
每三張案桌前還有一個大炙盆,宮女們已開始翻烤全羊,削片裝盤。
看來今天的春日宴,主題為“春炙”。
乾詳帝舉杯道:“朕還安排了個新鮮玩意。來人,把朕的青銅龍鑒擡上來。”
八十名将士齊聲将一個巨大的方型青銅器皿擡了上來。器皿落地,發出‘哐當’的巨響聲。
器皿占據了大半殿廳,高有七尺,鑒身四面四角共有十二只金龍,龍頭朝下,龍嘴大張,口銜夜明珠。
幾十名宮人放置扶梯,将一桶桶酒水貫入青銅龍鑒。
寧長樂默默數了下,足有三百六十大桶的酒。
宮人開啓龍頭機關,夜明珠落地,只見源源不斷的酒從龍嘴流出,在金磚地面形成水窪。
乾詳帝得意道:“流水酒不斷,接酒不能停!哪個方向龍嘴裏的酒水敢落地,哪個方向的大臣罰奉半年!”
皇帝語罷,大臣們争先恐後拿酒杯、酒壇裝酒,有官員不小心相撞摔倒,長翅帽滾落在地,被酒水浸透。
乾詳帝看着大臣們的狼狽慌亂,哈哈大笑。
有一位老臣看不過去,大聲呵斥:“成何體統!成何體統啊!纣王酒池肉林,從而國破家亡。皇上怎能如此戲谑!君不君,臣不臣,國不國啊!”
“朕想出如此好的點子,老不休專來找晦氣。來人——将老家夥拖進酒桶裏,朕要讓他好好清醒清醒。”乾詳帝大怒拍桌,肥大的肚子抖啊抖。
寧長樂眼睜睜看到花白胡子的老臣被扔進蓄滿酒的酒桶內。
環顧四方,不少老臣痛心疾首,卻不敢言語。還有些臣子見怪不怪,飲酒炙肉,好不快活。
蕭厲附耳輕聲說道:“知道我為何不喜參加宴會了嗎?”
氣息打在寧長樂的耳朵上,蘇蘇麻麻。寧長樂不自在地揉了揉耳朵。早知如此荒唐,他也不想參加。
“別管他們,只管吃肉。”蕭厲把烤好的羊肉串塞進寧長樂的手中。
寧長樂挑了挑眉,親自調料烤了一串魚肉,遞過去:“回敬。”
蕭厲蹙眉,他最不喜歡吃的肉就是魚肉。
“謝謝。”蕭厲接過魚串,剛要放到一邊,就聽見寧長樂說道,“快吃啊,魚涼了,腥,就不好吃了。”
拿魚串的手輕輕顫抖,蕭厲咬牙,一口撸幹淨,不帶咀嚼,直接吞咽下肚。
“好吃嗎?”寧長樂眼睛亮閃閃,滿含期待地問道。
蕭厲被晃得有一瞬間的失神,含道淚:“好吃。”
“我就知道你喜歡。”寧長樂彎彎眉眼,喚來宮人,“再來五十串魚肉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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