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夫人,在和妹夫說什麽呢……
寧長樂詫異道:“二皇子殿下在等我們嗎?”
“抄了近路。”蕭昀莞爾一笑,“連山莫裝了,吾有話同你講。”
蕭厲惺忪睡眼再一睜開,變得犀利警覺:“殿下請車上談。”
寧長樂雖十分想知道二人要談什麽,卻記得蕭厲對自己的試探,乖巧懂事地說道:“我在車外候着。”
“不用。”蕭厲抓着寧長樂的手,将他扶上車,“車外風大寒涼,你進去避着。”
蕭昀頗為熟悉地從櫃中翻出龍團鳳餅、暖水釜。他從茶餅中揪出茶葉末放入茶碗,以沸水沖之,茶筅攪動,茶末上浮,形成青山綠水。有一手極好的點茶功夫。
“前朝以烹茶為茶道正統,以火烹沸水煮之,放入多種香料做成羹狀,像吾剛剛的點茶法,則被視為末流。而發展到現在,烹茶之法漸微,點茶法反而成為茶道正統。”
蕭昀擡起茶碗,遞到蕭厲面前,“連山覺得呢?”
蕭厲接過茶碗啄飲,笑道:“點茶之法,比起烹茶,做法更為簡單,口感也更加契合大多數人的口味,方便了更多人飲茶。我認為,這是極好的。”
“好,不愧為吾的知己。”蕭昀連連點頭,吩咐外頭候着的侍奉太監,拿來一件卷軸。
“此畫為吾所做,贈予連山,希望連山能懂吾的深意。”
蕭厲接過:“自然。”
蕭昀走後,蕭厲打開卷軸,寧長樂靠過來看。遼闊的天,空蕩的地,中間唯有一只麻雀,另有一行提句:天地不動,羅雀不可失。
點茶的言論,寧長樂倒是明白。蕭昀在暗示自己雖不是太子正統,但太子式微,自己終将取而代之。
這幅畫卻不大明白。
蕭厲道:“周禮中理想官制為‘天地春夏秋冬’,正好對應六部‘吏戶禮兵刑工 ’。而六部中的‘天地’即吏部和戶部,這兩部尚書皆以榮國公馬首是瞻。
榮國公一向不參與黨派之争,即畫中所說的‘天地不動’。而榮國公姓羅,羅又有捕網的含義,‘羅雀不可失’的意思是想讓我去拉攏榮國公,不要錯失了這只好鳥。”
“二皇子的心思真是百轉千回。”寧長樂贊嘆道。
觀今日太子言談舉止,再看二皇子計謀城府,怪不得太子隐隐有失勢的趨勢。
“二皇子上次來訪,就有想拉我入夥的意思,我推脫掉了。如今看來,是推脫不掉了。”蕭厲微微嘆氣。
寧長樂學着二皇子的話,說道:“連山莫裝了。”
“我剛才還疑惑,今日為何你冒着裝病被發現的危險,硬要當衆打臉太子。不也是在向二皇子表态嗎?徐聘婷不出幾日就要嫁給羅文瑾了,二皇子交給你的差事難辦哦。”
當初他看中羅文瑾,有個原因便是榮國公向來不齒徐恩義口蜜腹劍那一套。誰承想到頭來,還不是想要和丞相聯姻,向太子一派示好。
“王妃猜測得分毫不差,令為夫惶恐。”
蕭厲眼神閃了閃,長臂一伸,将人抵在馬車角落裏無處可逃,“我該你拿你怎麽辦才好?要不就把你殺了吧,或者……成為我的人。”
寧長樂斂眉低目,對于蕭厲近乎調戲的行為,很是厭惡。他一把将蕭厲推開,冷笑道:“王爺怕是喝多了。”
後腦勺撞在車板上,蕭厲疼得瞬間清明,扶額暗嘆,剛剛定是腦子抽了,怎會如此孟浪,果不能多喝酒。
他佯裝假寐,時不時悄悄睜眼偷看寧長樂。
寧長樂只做不知,冷淡非常。
馬車到王府,寧長樂跳下馬車,甩袖進府,根本不等蕭厲。
蕭厲委屈:“什麽破脾氣。”
回了銀安殿,喝過解酒茶,蕭厲通紅的臉慢慢恢複如常。他一喝酒就上臉,特別能糊弄人。
“許伯,擺膳食。”
早食沒吃就去皇宮,如今都過晌午,肚子空空,想必寧長樂餓壞了,又叮囑一句,“別忘了夫人。”
不一會的功夫,餐食一一上桌。蕭厲坐于桌前,倚着下巴,時不時擡頭看一眼門口。
等了半響,蕭厲開口道:“許伯,讓人催一下王妃。”
許伯不答話,反而大笑起來。
“笑什麽呢?”蕭厲疑惑。
許伯咳嗽一聲,一本正經道:“禀報小王爺,您之前吩咐過,您和王妃各自用膳,無需一起。
所以我剛才吩咐人替王妃送過膳食了。此時,王妃在午睡。我這就把王妃喊醒。”
“好了!本王自己吃。”蕭厲惱羞成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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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到了徐羅大婚的日子。兩人一同前往榮國公府吃喜宴。
羅文瑾穿一身大紅喜服,與新娘徐聘婷很是登對。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待……
寧長樂饒有興趣地觀禮,作為釀成此番陰差陽錯的罪魁禍首,一點都不心虛,甚至隐隐慶幸。
蕭厲不論他惡劣的性格,實力手段要比羅文瑾這個世家公子強上不知多少。
與聰明人為伍,複仇的機會當然更大些。
明明是大喜之日,在羅文瑾臉上卻看不到任何的喜氣,在拜堂之時,頻頻愣神,觀禮的衆人皆察覺出不一樣,小聲言語。
“這羅大公子不太高興啊。”
“聽說兩人被捉奸在床,不得不娶。”
“羅公子不是號稱‘竹蘭名士’,最是正人君子……如今一看,啧啧啧。”
“榮國公教出這樣的兒子,也好意思稱‘儒風大家’……”
小聲的議論傳入榮國公耳中,再也裝不下去喜氣,勉強撐到典禮結束,陰沉着一張臉離開。
蕭厲發覺寧長樂全程沒流露出一絲異樣。他內心慶幸之餘,又有些不太确定,據他了解,寧長樂和羅文瑾交往從密有兩年多了,怎麽會沒有丁點難過呢?或許兩人的感情也沒有多深。
想到此,蕭厲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攬住寧長樂的肩膀,咬着耳朵說道:“我去找榮國公,你先入席。記得不要吃蝦和筍,與你所食的藥膳相沖。”
今日寧長樂心情大好,沒有撇開蕭厲的肩膀,回複道:“祝你好運。”
前幾日,他猶豫着要不要把手中掌握的榮國公的把柄交給蕭厲?
素有清名的榮國公府其實藏了不少龌龊的事情。
比如老家親戚曾借用榮國公的大名,侵占百姓良田一千畝,百姓們上京告官,被他利用職務之便給攔了下來……比如榮國公曾收受賄賂,将修水渠的預算提高了三成……比如榮家大兒子的小妾曾是某書生的妻子,被他強娶回家……
寧長樂安插在榮國公府的人回報,榮國公這幾天焦頭爛額,有官員拿不大不小的事做文章。
蕭厲采取了行動,他索性就沒将把柄告訴蕭厲。他知道的,蕭厲未必不知。
榮國公府的喜宴不錯,寧長樂吃得很是開心。
突然有個小厮小聲來報:“王妃,少爺想請您花園一敘。”
寧長樂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角:“帶路。”
以後,榮國公府和安王府就是合作關系,有死扣還是解開的好,免得在蕭厲那裏說漏了嘴。
“長樂——”
羅文瑾伸手要抓寧長樂的肩膀,被後退一步躲開。寧長樂呵斥道:“羅公子請自重。”
“你還樂意來見我,是不是表明你仍然……”羅文瑾悵然若失,“那日,徐聘婷端茶說了些話,我以為是兩方和解,誰知道喝茶後,就中了招。萬般無奈,我們終究是錯過了。我只恨蒼天不公,你我有緣無分。”
“那日門鎖了嗎?”寧長樂反問道。
羅文瑾怔住,不明白寧長樂的意思。
“門沒鎖吧,幾步路而已。”
一句話讓羅文瑾霎時白了臉,啞口無言。
寧長樂厲聲道:“羅文瑾,不要再為你的色.欲熏心找借口了!在我出嫁之時,你我早已沒有任何可能。你之所以還來找我,不過是想從我這裏得到一句肯定,你沒有錯,一切都怪旁人。你是受害者,是愛而不得的可憐人。
可笑至極!我可以明确告訴你,在我這裏你得不到半句憐憫。”
“天晚,你好狠的心。”羅文瑾血色全無,深受打擊,“我們兩年的感情……”
“輕于鴻毛,風一吹就散了。”
寧長樂嘴角一扯,拉出嘲諷的弧度,“別再擺出一副癡情人的模樣,從此之後,我們只是單純的親戚關系,妹夫。”
“天晚,我……”羅文瑾張了張嘴,面色頹敗。寧長樂字字誅心,兩人已然沒有半點可能。
寧長樂冷笑一聲,“以後,請稱呼我為‘王妃’。”
“夫人,在和妹夫說什麽呢?”蕭厲從不遠處走來。
寧長樂心下一慌,蕭厲聽到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