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像一匹餓狼,要将他生吞……
在夥計喊出‘五十萬兩’時,圍觀群衆都有些癡傻了。
這無異于有人拿一船的金子,只為買一條魚。
半柱香開始點燃,香煙邈邈,時間随着香灰的剝落而流逝。
衆人的眼睛齊刷刷地擡頭望向天字包廂。
“不會吧,不會吧,長公主不會真的不行吧?”
“怎麽可能啊,那可是長公主唉。”
“長公主認輸的話,丢的可是皇上和丞相兩份臉面。”
議論聲越來越響,也不知道誰起了頭,衆人都在齊聲喊“長公主!長公主!長公主!”
天字包廂內的蕭安蘿有一瞬的驚恐,她本打算放棄,勝負欲又被震耳欲聾的呼聲喚醒。
她不能當衆輸!尤其不能敗給自己的死敵!
蕭安蘿沒有發現,她已被一輪輪的競價和萬衆期待的呼喚聲裹挾住,沒了理智可言。
“五十……五十二萬兩。”
蕭安蘿說出價格後,像是瀕死的魚,無力地癱軟在座椅上,眼睛死死地盯着燃燒的香柱,唯恐月字包廂的人再出價。這短短的半柱香時間被拉扯成無限,一分一秒皆是煎熬。
當香柱燃盡,大鑼敲定之時,蕭安蘿輕輕洩了一口氣,後背被汗水進士,金壽字護甲将掌心掐出深深的指甲印。
她的心中毫無喜意,反倒逐漸升起難以言喻的怨念和懊惱:若不是皇後要,她也不會花這麽一大筆冤枉錢。
月字包廂。
寧長樂笑語盈盈:“這出戲,王爺看得可還滿意?”
“你贏了。”蕭厲藏于袖中的手在微微顫抖。
寧長樂是個瘋子。但他卻如此興奮,恨不得将人抱進懷裏狠狠揉搓。
“王爺,我此番找你來,不僅是為了看戲,而是同你算一筆賬。”
寧長樂喝了口茶,不疾不徐地說道: “大周朝禁軍士兵的饷銀,一月不足三貫錢,連平民百姓掙得也比他們多。所以近些年來,禁軍逃兵役者屢禁不止。這也是皇上為何願意把安王軍補充到禁軍中的原因之一。
當然啦,十二衛禁軍乃是天子近臣,按照資品和蔭第慣例,有三成的人是官員子嗣補衛,比如二品、三品子補親衛,三品孫、四品子補勳衛……
這些高官之子們其實不在乎饷銀,但你帶來的安王軍不一樣……他們大都出身于貧寒,依靠軍饷養家糊口,朝廷發放的饷銀卻不足以支撐他們養家,況且還時常拖欠……”
蕭厲臉色黑沉,瞳孔緊鎖,壓低聲音道:“你想說什麽?”
“我看過王府賬冊。你的府庫看起來充實,其實盡是些加蓋聖印的禦賜之物,中看不中用,很難脫手。
實際上王府幾近沒有現銀。你把自己的俸祿、封地永佃田的稅收,幾乎全都補貼給了這五萬兵士。哦,對了。因為去年災禍連連,你甚至連封地內的稅收減免三年,導致本不富裕的王府雪上加霜。據我估算,再過兩個月,恐怕王府連一千兵士的月俸都發不起了吧。”
“你怎麽會有王府賬簿?”蕭厲臉色陰沉如黑雲壓城,頗有風雨欲來的暴虐氣息。
寧長樂無辜地聳肩:“許伯說,是你讓他給我的啊。我為了不辜負你的重托,還特意命人找兵士考證、去封地探查,甚至去了趟北疆。
你們父子還真是一脈相承,您的父王也過得極其艱難。北疆常年戰火,士兵多、百姓生存困難、條件惡劣、朝廷經年拖欠軍饷,種種困境下,安定王還能維持北疆的穩定,令我心生佩服啊。
我還聽說了當地一個廣為流傳的故事。十二年前安定王的兒子在府內捉迷藏,差點被年久失修的房子砸死。這件事,被當地軍民傳為美談……”
蕭厲羞恥感爆棚,差點被房子壓死什麽的……
“寧長樂你到底想說什麽?”蕭厲緊抿唇,一時不知寧長樂到底在打什麽主意。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蕭厲你不是沒有野心,而是囿于銀錢,不得擅動。”
寧長樂語氣輕松,仿佛不是在商議謀逆造反,而是說今天的天氣如何。
“而我恰好有的是銀子。”寧長樂慢條斯理地說道。
“你休要胡言。”蕭厲如被人掐住喉嚨,呼吸困難,青筋暴起。
隐藏至深、從未向任何人吐露的野心被寧長樂輕易揭開,讓他恍惚間産生,自己被剝.光.身子,可以肆意玩弄的錯覺。
“那便當我胡言。”寧長樂戲谑地看他,“俗話說,人有錢財,可保心安。安王殿下,我的銀錢足夠讓你從北疆打到京城,哦,不對,是足夠幫你發饷銀,度過王府財政危機。
我助你成事,你助我扳倒丞相。這筆買賣,安王殿下可一點都不虧。”
蕭厲萬沒想打寧長樂能有如此巨富,也正好掐住了他的命脈。其實丞相本就是太子一派的人,天然與他敵對,這筆買賣何止不虧,簡直賺大發了,白饒一筆巨富,外加一位聰慧過人的夫人。
同是蕭家的種,他頭上的那幾個,比起自己實在差太多,這皇位他們做得?他為何不能!
若不是父王沒有野心,為忠孝二字,把先皇送到嘴邊的皇位給扔了,他現在已是太子。這蕭家江山何至于糟蹋到民不聊生的地步。
蕭厲野心勃勃,稍加沉思,柔聲說道:“我們本就是一家人,即便王妃不說,本王爺也樂意幫王妃這個忙不是?”
“蕭厲,你好像還沒聽明白。我們從來就不是一家人,從現在開始,我們是合作夥伴。”
寧長樂臉上挂着疏離的冷笑,中指挑起蕭厲的下巴,“你鉗我下巴的方式,我很讨厭。從現在開始,收起你的輕挑,學會如何尊重你的合作者。”
手指的溫度清涼如玉,像星星之火,燎到蕭厲的心裏。
他乖巧地擡頭,仰望寧長樂。
寧長樂居高而下的眼神涼薄如寒冬,像是真正的王者在審視自己的臣民。
蕭厲的心髒砰砰跳動着想掙脫胸膛,血液在血管裏沸騰燃燒,升起難以言喻的渴,像是困于沙漠的人發現一汪清泉,得到他,占有他,才可以平複這該死的躁動。
蕭厲天生反骨,寧長樂越是強大,越能激起他的征服欲:他想要寧長樂。
“啪——”
寧長樂狠狠甩蕭厲一巴掌。
天降一盆冷水把蕭厲澆得個透心涼。
蕭厲從妄想中回神,捂住紅腫的臉,興奮充血的眼睛血絲未消,紅彤彤的,像剛哭過似的:“你又打我?”
寧長樂厭惡地皺眉:“我不喜歡你剛才的眼神。”
像一匹餓狼,要将他生吞活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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