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在我這裏,王妃的運氣……

徐宗識的身子微微顫抖,難以言喻的興奮令他發狂,極力克制住內心的渴望,啞聲說了一個“好”字。

兩人的賭命之約,衆人不會當真。

蕭顯自覺聰慧地打圓場道:“蕭王妃真是個妙人,若沒了性命,吾會寝食難安,心疼死的。哈哈哈……”

近乎調戲的口吻令蕭厲的臉色陡然一變,欲要開口怼回去,被寧長樂狠狠掐住腰腹,阻止了。

蕭顯繼續說道:“十萬兩為賭注,一局定輸贏,如何?”

寧長樂笑應:“沒問題。”

兩方擺開棋格,圍觀官員衆多,乾詳帝親自做裁判。

蕭厲和徐宗識各執六顆棋子,作為六匹馬,以投擲五木的彩數不同,行進的格數不同,一彩出一馬,如盧彩,馬走十六步,稚彩,馬走十四步等。盧彩能多投擲一次。

四十格為一‘關’,共三關一百二十格,關前有‘坑’,關後有‘塹’,馬匹掉入其中,則不能行進,除非擲出貴彩。

當馬與敵方馬同入一格時,敵方馬匹會被打回起點,重新開始,當馬進入己方的同格時,形成棋疊,下次擲一彩,兩匹馬可一同前行。

直到六匹馬都過三關為勝。

樗蒲棋需要玩家根據敵方的行棋随機應變,做周密計算,行徑路線在棋盤之上也亦有無數種可能。

徐宗識先投擲,以接二連三的盧彩連擲骰六次,六馬其出,引得衆人一致喝彩,贊揚徐丞相教子有方。

徐恩義不喜賭博,無奈徐宗識為太子伴讀,而太子酷愛賭博,為迎合太子喜好,徐恩義選中許多名臣們都愛玩的樗蒲之術,請名家教導多年,總算學有所成。

“小兒有些天賦而已,算不上什麽本事。”徐恩義謙虛地回複,實則暗自得意。

他餘光瞥了一眼認真觀棋的寧長樂。自回門之日,過去三月有餘,寧長樂再沒和他說過半句話。

徐恩義不得不懷疑這個看似最乖覺的棄子,怕是對這些年的虧待仍抱有不平,懷恨在心。

這個兒子到底在想什麽?還能否為他所用?徐恩義不确定地眯了眯眼。

那廂,徐宗識和蕭厲已玩過幾十把。

徐宗識貴彩連連,三馬當先,已過兩關。而蕭厲以雜彩為主,六匹馬有快有慢,散落在棋局之上,很是淩亂,沒有章程。

徐宗識緊張惶恐的情緒慢慢褪去,眼裏露出得意之色:“王爺,我可要三馬過三關了。”

有太子一派的大臣幫腔道:“王爺,您別最後被人悶在家裏,一匹馬都出不來。那丢人可就丢大發了 ,在我們大周也算獨一份。”

“說什麽呢!連山哥哥才不會輸!”第一個替蕭厲說話的不是寧長樂,也不是二皇子蕭昀,而是沒什麽存在感的四皇子蕭瓊。

他母族式微,不受盛寵,小時候沒少被太子欺負,二皇子也對他漠不關心。直到蕭厲入國子監讀書,與他交好,二皇子也對他變好,三人成為好兄弟。

當蕭厲再次從北疆回來,他以為他們能一敘前情。結果設宴那天,蕭瓊明明看見太子叮囑太監給蕭厲的茶碗下毒,卻因為怕太子報複而沒有阻止,眼見蕭厲吐血中毒,險些命喪于此。

兩年來,蕭瓊受盡內心譴責,無顏面對摯友。

蕭厲是他心目中的護國大英雄,不能容忍他人欺辱。

蕭厲表情柔和地沖蕭瓊笑了笑,随手擲出又一個雜彩,人群一陣惋惜的輕嘆。

徐宗識微微一笑,連擲三次‘盧’彩,将三馬送過三關,揚起下巴,得意道:“小心了,王爺。”

官員們一陣陣驚嘆聲,有人小聲道:“徐公子三馬過關,反觀安王殿下,六馬沒有一匹馬過三關,還怎麽贏?我看敗局已定。”

寧長樂坐于蕭厲身側,寬袖下彎曲的手指輕輕叩擊大腿,他不是很懂樗蒲,聽到旁人的分析,隐隐泛起不安。

“王妃替本王投擲一次,如何?”蕭厲把五顆玉骰送到寧長樂手中,氣定神閑地說道。

寧長樂握緊玉骰,十萬兩,他輸得起。但輸給徐家人,他會很懊惱。

他閉眼扔出骰子,衆人一臉惋惜,是個雜彩,只能行六步。蕭王妃的手氣果然差得令人發指。

寧長樂不免洩氣地咬唇。

“王妃好運氣。”蕭厲稱贊道,将二關內的馬移動六步,踢到徐宗識的一匹馬,徐宗識的馬返回原點。

衆人大笑,走狗屎運了。

徐宗識不以為意,繼續投擲骰子,是個“雉”彩。馬匹重新回到棋盤,甚至超過蕭厲的一匹馬。

“王妃再投,本王全指望王妃呢。”蕭厲嘴角含笑,朝寧長樂眨眨眼。

寧長樂瞪他一眼,他能走一次狗屎運就不錯了,還能再中一次不成。

果不其然,還是個雜彩,比上次多一個黑骰,能行十步。

“王妃果真好運氣。”

蕭厲笑着把徐宗識剛送入場內的馬,再次踢回起點。

衆人紛紛驚奇:“咦?王爺怕不是下錯了。王爺這匹馬離徐公子的只有四步,怎麽能踢呢?”

“直行确實只有四步。”二皇子蕭昀托下巴,指棋盤道,“若走這條路,那就剛好十步了。”

棋盤本就四通八達,路線無窮無盡。不過大家直覺以最快的線路到達終點罷了。

接連被踢兩回,徐宗識手心冒汗,蹭了蹭褲腿,投出個雜彩,他選擇行徑二關的馬匹。

“王妃請。”蕭厲擺手。

寧長樂緊繃的心放松下來,往椅背靠了靠,将玉骰随手一扔,又是雜彩。

蕭厲移動二關的馬,第三次踢掉徐宗識的馬匹。

在場之人紛紛傻眼,若是一次兩次是狗屎運,三次擲雜彩,還能連續三次踢回徐宗識的馬,那可不是運氣了。

衆人不約而同地分析起棋局,其中不乏善樗蒲者。

有人發現,徐宗識的兩匹場內馬都在蕭厲六匹馬的包圍圈內,而在起點的馬只要進場步數超出蕭厲的馬,立刻會被踢。

彩數十六步之內,不論寧長樂擲出幾步,蕭厲總有一匹馬可以踢掉敵方的馬。

也就說,徐宗識的三匹馬都會被趕回起點,只能落于蕭厲的六匹馬後。

勝負已定,不知不覺間,徐宗識已無路可走。

如此強的計算和布局能力,令人駭然。

徐宗識亦發現蹊跷,擡眼看向蕭厲,對方似笑非笑地看他。細長的雙眼皮壓着漆黑的眸,冷得如冰山地獄,寸寸寒徹骨。

不不不!他的投骰之術精湛,他可以投出“盧”彩,獲得連擲機會,跳出十六步包圍圈。

越是在意,越是緊張,徐宗識握骰的手在微微顫動。

“徐公子,你在怕什麽?”

蕭厲低沉有力的聲音在此刻如同催命的音符,吓得徐宗識手一抖,擲出個最低的雜彩,兩步。

徐宗識挫敗,把原點的馬行進兩格。

蕭厲把散落的玉骰拾起,放入寧長樂手裏,聲音溫柔得能掐出水來:“王妃,你随意投。”

“卻之不恭。”寧長樂看不懂棋盤的巧妙布局,卻也從蕭厲的泰然自若中讀懂,他們贏定了。

寧長樂随意一擲,雜彩。

寧長樂第四次雜彩,蕭厲第四次踢回徐宗識的馬,還是打頭的那匹。

“在我這裏,王妃的運氣從不會差。”蕭厲輕聲道。

寧長樂怔住。

“我生來運氣不好。”

“在我這裏,王妃的運氣從不會差。”

不過是随口的戲谑自嘲,蕭厲卻用精心的布局來安慰。

寧長樂胸口微微發脹,從未吃過糖的孩子得到了一顆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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